病房裡氣氛很是微妙。
傅家在南城地位顯赫,傅司硯二嬸自從嫁進傅家到哪都是眾星拱月,她的兩個兒媳婦對她也是畢恭畢敬,雖然知道阮欣是阮家獨女,但看她年紀小,每次回傅家都往傅司硯身邊躲,一副性子綿軟溫和的樣子,也沒把這個侄媳婦當回事。
這會冷不丁的被她這麼夾槍帶棒的奚落一通,一時噎住,不知道要怎麼教訓阮欣。
說重了吧,對方畢竟是達衡集團的繼承人,老爺子又很喜歡她,說輕了自己心裡又不舒服。
她皺了皺眉,伸手碰了下傅永豐,讓他站出來說話,總不能他們做長輩的被一個小輩這麼下臉子。
傅永豐眸光不悅的看向阮欣,正準備端著長輩的架子訓斥幾句,傅司硯目光涼颼颼的落在他身上,眼梢微吊,面色冷峻,神色漫不經心中透漏著股寒氣。
傅永豐想到前幾天會議上傅司硯臨時發瘋把會議交給助理主持的事,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蔡管家推了個餐車進來伺候老爺子吃飯,傅永豐道:「既然司硯在這裡照顧老爺子,我公司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老爺子靠坐在床頭垂頭吃飯,眼皮半耷著,眸光深邃平靜看不出喜怒。
傅司硯面色緊繃,淡淡的應了一聲。
二房人來醫院本來就是為了在老爺子面前刷存在感,讓他們在這裡時不時提兩句暗示老爺子分家產的事,影響老爺子心情,不如不來。
傅家二房人風風火火的來,又浩浩蕩蕩的走,嘈雜的病房回歸平靜。
老爺子吃完早飯繼續補覺,萬祺去阮欣和傅司硯的家,把傅司硯工作用的電腦取了過來,敲鍵盤的聲音會吵到老爺子睡覺,傅司硯拿著電腦去隔壁配套的書房辦公。
阮欣跟著他進了書房,看他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著。
阮欣沒什麼事做,書房裡有休息的沙發她現在也不想坐著,就站在他身後看他每天的工作都是忙些什麼。
傅司硯電腦上打開的是內部文件,隔行如隔山,阮欣也看不懂,目光沒在屏幕上看多久,便不由自主的移向了他的臉。
他微垂著眸,神情專注,電腦屏幕的螢光灑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眉宇間是與生俱來的沉穩和自信。
他的下巴中間有一道淺淺的溝,阮欣以前聽夏依彤說過,那個叫美人溝。
聽說擁有美人溝面向的人,可以……旺妻。
阮欣盯著他的下巴,很想摸一摸他下巴中間的那個溝是什麼感覺。
傅司硯察覺她一直站在旁邊看著自己,回復了一封郵件後,從電腦上抬起頭,問,「怎麼一直站在這裡,那邊有沙發。」
阮欣偷看他被他捉了個正著,欲蓋彌彰的說:「我現在還不想坐著,想站一會。」
傅司硯瞧著阮欣臉上驕矜的表情,輕笑一聲,「傅太太今天真厲害,對付他們幾個人,遊刃有餘。」
阮欣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是以為自己站在他後面不走是為了向他求表揚,彆扭的移開目光。
「我又沒要你誇我。」
她轉身往外走,傅司硯目光追逐著她,看到她白皙的耳廓泛著紅,眼尾輕輕上揚。
她感覺自己衣服可能是穿多了,病房裡開著暖氣有些悶,她想出去透透氣,剛好許嵐打電話給她,她拿著手機到外面走廊里接電話。
年底正是沖績效的時候,阮欣邀請韓任彬拍攝年終特刊的事又還沒解決,許嵐看她直接請了一個星期假也不給她發消息了,直接電話溝通。
在得知阮欣現在在醫院後,原本冷硬的聲音柔和了許多,也沒再追問她為什麼要請這麼久的假,只讓她放鬆心情,身體要緊。
阮欣聽她那話就知道她肯定是誤會了,還沒來得急解釋自己沒懷孕,只是在醫院照顧老公生病的爺爺,許嵐那邊就已經爽快的掛了電話。
阮欣沒再打過去,上次自己當面說自己沒懷孕許嵐都沒信,電話里就更說不清楚了,懷孕這種事,只能交給時間去證明了。
老爺子這次生病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阮欣前面一周時間白天一直待在醫院陪老爺子聊天解悶,後面十多天也是一下班就到醫院,老爺子和她說了不少傅司硯小時候的事,還給她看了傅司硯小時候的照片。
傅司硯大多時候也都陪在醫院,只有極少數必須要他出席的工作他才會離開醫院。
老爺子出院這天在傅家老宅擺了幾桌宴席,傅家三房人全部都到齊了,連傅司硯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都拖家帶口的過來了,還邀請了些和傅家走的近的親戚朋友。
老爺子身體不好沒打算下去和眾人一起吃飯,晚飯前把所有人都叫到房裡,早在老爺子讓所有人來的時候大家心裡差不多就有了數,老爺子這是要繼續分配持有的資產了。
看到老爺子律師在的時候,也沒有意外。
為了避免日後出現紛爭,老爺子讓律師當眾宣讀了財產分配情況。
還是和前兩次分配一樣,盛元的股份大部分都轉移給傅司硯和阮欣夫妻倆,二房三房和傅永豐分了些酒店樓房和錢。
對於這個結果,傅家三房倒是沒什麼意見,三房只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子都沒有結婚生子,人丁比不上二房興旺,二房一直炫耀他們重孫子輩的孩子多,本以為按照人頭分家產,三房肯定沒有二房分的多,結果老爺子的資產只分到了孫子輩,幾個重孫子重孫女一點都沒分。
二房對此頗有微詞。
傅司硯二嬸譚平面帶討好道:「爸,你這也太偏心了,怎麼大哥家的司硯一個人分的比司平司禮兄弟倆加起來都多,還有鴻文,他可是您唯一的重孫子,他年紀雖然還小,總不能一點都不給他吧。」
老爺子坐在沙發上,手裡的拐杖在地面上敲了一下,皺著眉,不悅道:「我打拼出來的資產,想分給誰就分給誰,誰覺得分了少了,就一個子都別拿。」
譚平槐臉上的笑僵在唇角。
老爺子殺伐果斷一輩子,早些年傅家三兄弟都很怕他,也就近些日子看老爺子病糊塗了才壯了膽子敢在他面前這麼造次,這會見老爺子發了火,一個二個頭埋著都不敢說話。
老爺子端著水杯喝了口茶,繼續對眾人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主意,是想拿著盛元的股份將來聯合起來威脅你們侄子嗎?我只生了三個兒子,分到你們三家人頭上的資產估值都是差不多的,老大家只有司硯一個兒子,長房的資產全部由他繼承,你們二房三房都生了兩個,資產都分成兩份由兩個人繼承,哪裡不公平?」
房間裡眾人神色各異,尤其是傅司硯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臉色更是難看,老爺子說長房只有一個兒子,就代表沒有承認他們是傅家人。
傅永豐往老爺子面前走了一步,「爸,你忘了嗎?司硯還有兩個兄弟。」
老爺子拿起拐杖在他腿上敲了一下,「你真當我糊塗了嗎?那兩個是你自己在外面鬧出來的,你認了,我可沒說過要認,你要養他們,用你自己的錢,別想分司硯的東西。」
傅永昌道:「爸,大哥的私生子您不認,不分財產是應該的,但鴻文是您正兒八經嫡親的重孫子,他最親近的就是您這個太爺爺了。」
提起傅鴻文,老爺子面色緩和了些,「鴻文是我重孫子,但我將來還會有其他重孫子,如果要分財產給鴻文,那就要再留些財產給聰聰和靈靈。」
「......」
聰聰和靈靈是誰?
一屋子人都很疑惑,他們家什麼時候冒出來的聰聰和靈靈。
阮欣聽到聰聰和靈靈的名字,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往老爺子身邊挪了一步。
傅司硯偏頭看她,湊到她耳邊,輕聲問,「怎麼了?」
阮欣搖了下頭,說:「沒什麼。」
「爸,聰聰和靈靈是誰?」聽起來也不像他們傅家流落在外的孩子,而且老爺子也不認私生子啊。
阮欣一臉緊張的看向老爺子,祈禱老爺子可千萬不要說聰聰和靈靈是誰,不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可真是尷尬死了。
老爺子閉了閉眼睛,擺手道:「行了,你們都下去吧。」
老爺子看起來有些疲倦,直接打發人走,二房對這次家產分的雖然很不滿意,但畢竟老爺子威嚴擺在那裡,而且老爺子手裡還留了些財產沒分,也不敢鬧。
眾人紛紛離開,阮欣鬆了口氣,和傅司硯一左一右的扶著老爺子上床上休息,老爺子站在床前,傅司硯要替他脫外面的衣服,把放在床頭的水杯遞給阮欣,「幫爺爺倒杯水。」
阮欣接過水杯,轉身去給傅老爺子倒水,人才剛走到門旁,就聽到傅司硯問傅老爺子,「爺爺,聰聰和靈靈是誰?」
阮欣腳步一頓,轉過身還沒來得及阻止老爺子,老爺子一臉激動的對傅司硯說:「是你兒子和女兒啊。」
阮欣:「......」
傅司硯輕笑一聲,「我怎麼不知道?」
老爺子說:「哦,忘了跟你說了,這名字是欣欣起的,她說將來和你生了兒子小名就叫聰聰,生了女兒叫靈靈。」
傅司硯眸光落到阮欣身上,挑了下眉,唇角掛著興味的笑,「原來你連我們兒子女兒的名字都取好了。」
「......」
哪裡有洞,她現在想鑽進去。
想到自己的聰聰重孫子和靈靈重孫女,老爺子心滿意足的躺到了床上,傅司硯幫老爺子把被子蓋好,走到門前牽起滿臉尷尬的阮欣直接進了隔壁的房間。
阮欣抽了抽被他握住的手,沒抽出來。
「傅司硯,樓下有很多客人,你要下去招待客人了。」
傅司硯轉身,把她抵在門板上,似笑非笑的說:「不急,我還沒清楚聰聰和靈靈是怎麼回事。」
阮欣尷尬的扯了下嘴角,解釋說:「就爺爺剛住院那會,二叔一家帶鴻文去醫院,我說鴻文腦瓜子不怎麼機靈,老爺子就很難受,說這麼多小輩里,只有你最像他,可惜到現在都沒看到你給他生的重孫子,我為了安慰爺爺,就說以後給爺爺生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孫子叫聰聰,女兒叫靈靈。」
當時老爺子看起來都精神恍惚了,她也就是那麼隨口一編,聰聰就是聰明,靈靈就是機靈,本來以為老爺子睡一覺起來肯定什麼都忘了,誰知道老爺子不僅記得,還記在了心上,都過去這麼多天了還記得。
而且剛剛差點就要當著整個傅家的面說了。
她現在就是後悔。
以後再也不隨便亂說話了。
「我就是為了哄老爺子開心而已,不用當真。」
話剛說完,傅司硯一手勾住她的腰,把她往懷裡帶。
「傅司硯,幹什麼?」
阮欣雙手艱難的抬起來,推在傅司硯的肩膀上。
傅司硯垂頭,沉聲道:「我可以當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