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大學城,同心湖畔的一家對外營業的錄音棚里。
「兄弟們,我們樂隊終於可以在嘉年華上表演啦!」一頭馬尾辮的青年男子,高聲嚷嚷著,語氣里透著激動和亢奮。
「真的?」一個手裡撥弄著貝斯的胖子,抬頭看來。同時屋子裡的另外兩個樂隊成員,也齊齊看向馬尾辮青年。
「當然,我騙你們幹嘛。」馬尾辮青年認真地點點頭。
「嘉年華主辦方同意了?他們之前不是看不上咱們嗎?」小胖子疑惑道。
「對啊,我記得咱們找上門去的時候,他們明確拒絕了啊。說是定了隔壁音樂學院的那支樂隊啊。」
「那支樂隊叫什麼來著?對了,虹翎樂隊,一水的大美女。」打鼓的成員回憶了一下,開口道。
「呃……人生處處有驚喜嘛。有些事情不到最後,誰能知道結果呢?對吧。」馬尾辮青年一副人生哲學導師的模樣,但是其他三人並沒有輕信他。
他們這個樂隊的成色,他們自己心裡有數。再說了,對方虹翎樂隊,一水的美女,上台表演,多養眼啊。主辦方沒理由推掉定好的虹翎樂隊,來選自己這支尷尬樂隊。
沒錯,樂隊名就是尷尬樂隊。樂隊的名字是隊長白輕行定的,就是這個扎著馬尾辮的充滿藝術氣息的青年,當時取名的理由就很扯,說咱們是搖滾樂隊,就要不一樣,不要怕尷尬,要豁出去。
甚至為了更國際化,還取了個英文隊名,GG樂隊。哪裡國際化了,不就是尷尬的拼音首字母嘛?
其他三人表示過反對,但是反對無效,他們也就不再糾結,捏著鼻子認了。畢竟為了兄弟可以赴湯蹈火兩肋插刀,更何況現在不過是接受一個略顯羞恥的隊名而已。
他們四個是一個宿舍的兄弟,江南傳媒大學作曲系剛剛畢業的大四學生,其實最熱衷組樂隊的只有白輕行一人,其他三個都只是幫他忙而已,並沒有多少強烈的組樂隊的意願。
「老白,說實話吧。是不是你又花錢了?這個演出機會別又是真金白銀買的吧?」一直沒有開口的吉他手,一開口就是無情的誅心之語。
「老三,你這就不對了啊。什麼叫真金白銀買的?沒有,別瞎說,絕對沒有,不可能的事兒!」白輕行一臉的凜然,直接來了一個加強否定。
「得!沒跑了。你們看老白都開始否定四連了,絕對又花錢了。」小胖子貝斯手直接不留情面,無情地拆穿。同個宿舍四年,誰還不知道誰啊!白輕行一說假話,就會不斷的重複加強自己說的話。
「哎呀……怎麼叫買演出機會呢?我讓家裡贊助了一下這個美食嘉年華。」白輕行撓了撓頭,然後義正言辭地說道,「所以真沒花錢!再說了這是演出機會嗎?不是,是夢想!我這叫為夢想買單。」
「得得得,你有錢你是狗大戶,你說了算。」小胖子直接躺平。
「胖子,其實,我也只是想好好最後表演一次而已。」白輕行忽然聲音低沉下來,語氣里充斥著傷感,「畢竟咱們這個樂隊,過了這個夏天,就要解散了……」
隨著白輕行的話音落下,整個房間裡的氣氛有些壓抑。
「理想,是乾涸的荒漠,
開出了自由的花,卻即將枯亡,
理想,是翻湧的死海,
放生了自在的魚,卻即將死亡。
…………」
白輕行突然吼起他們的原創曲目《理想》,其他的成員一愣,然後立刻跟上,瞬間掃去心頭的陰霾。每個人的壓抑和悲情,不需要外放,有時候藏在心裡就好。
星期六的午後,他們早早地來到了嘉年華現場。
不斷地調音、試音,想著能有一個完美的解散演出。
然而現實總是愛和人開玩笑,舞台設備不斷出問題,演出並不完美,甚至可以說是車禍級現場。
但是白輕行想要表演完,至少,是一個完整的演出,哪怕現場一塌糊塗。
「爸爸,他唱的是什麼呀,好吵呀!」小魚兒湊到游意的耳邊,大聲的問道。
「那我們也走吧。」游意也湊到小魚兒的小耳朵旁說道。他看出來這個樂隊的問題很多,包括主唱的發聲技巧什麼的,都有問題。但是他並沒有「好為人師」的習慣。
但是小魚兒卻搖了搖頭,對游意回道:「爸爸,我還想要看一會兒那個唱歌阿姨手臂上的那個小獅子。」
唱歌阿姨?什麼唱歌阿姨?
下一刻,游意的視線落到了主唱的馬尾辮上。
游意嘴角微翹,原來小魚兒把扎著馬尾的樂隊主唱,當成了女生。自己真是要被小魚兒笑死。
而經過小魚兒的提醒,游意這才發現原來樂隊主唱的右手手臂上繫著一個金屬質感的小獅子。
自從游意每天晚上給小魚兒講《獅子王辛巴》的睡前故事以後,小魚兒是越來越喜歡小獅子了。
游意看著主唱手臂上的小獅子,輕輕地點了點頭,要不待會跟主唱商量一下,把這個小獅子買過來。
不多時,舞台上的白輕行,他的歌曲已經唱到了最後。
此時的他,淚流滿面。
曲終人散。
歌曲到了尾聲,他們的樂隊,也已經到了要解散的時候。而台下也早已沒有了觀眾。
不,應該說還剩了兩個。
一個青年男子,長得很出眾,年齡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但是卻透著一股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沉穩。
還有一個捂著自己兩隻小耳朵的略顯搞笑的小姑娘。小姑娘皺著小鼻子,蹙著小眉頭,靠在青年的懷裡,一臉呆萌地看著他們。時不時還湊到青年男子的耳邊,說著什麼。
倒是那個青年男子從頭到尾一直在看著他們表演,並沒有和台下其他的觀眾一樣落荒而逃,時不時的還點了點頭,甚至看他們的眼神中,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竟然還帶著一絲欣賞。
白輕行,忽然覺得心裡很暖,這個人是知音啊。
他走下舞台,向游意兩人道謝,感謝他的欣賞。
游意看著面前這個一臉士為知己者死的樂隊主唱,又哭又笑地和自己道謝,他有些懵。雖然他猜測對方哭,應該是還沒從演唱的情緒中出來。但是對方感謝自己欣賞他,一副引以為知音的樣子,是什麼毛病?
自己看完他們的表演,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和對方商量一下手臂上的金屬小獅子,能不能割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