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衍來參加了同學聚會,所有人的很詫異,以前他從來沒有參加過此類聚會。
此時的他,身份已不同往昔,算得上是知名的公眾人物了,進了包廂之後,立刻有同學起身相迎,想要與他攀談交流。
肖衍禮貌地回拒之後,望了林初穗一眼。
林初穗原本癱在沙發上吃蝦條來著,在他進屋的瞬間,坐直身子、扔了零食,嚴陣以待。
肖衍邁腿朝她走了過來,林初穗立刻起身坐到了陸馳和陸甜白中間,孿生兄妹成了她的左右護法。
肖衍遲疑片刻,然後坐到了角落裡的許嘉寧身邊。
許嘉寧心裡氣肖衍拋下妹妹一別多年,見他過來,自然沒給好臉色,冷聲道:「你怎麼來了?」
「我為什麼不能來?」
「肖總是大忙人。」許嘉寧冷笑:「您事業為重,區區同學會,倒也不必親自前來,派個助理過來幫我們把帳結了就行。」
肖衍知道他在為林初穗打抱不平,所以沒有和他計較什麼,只說道:「有姐夫在,哪裡用得著我結帳。」
「姐夫」兩個字,倒是讓許嘉寧冰冷的神情稍稍緩和,不在和他互懟。
林初穗低聲問陸甜白:「肖衍也報名同學會了?」
「報了呀。」
「你怎麼不早說!我妝都沒化。」她怨念地看了眼陸甜白:「還是不是閨蜜了!」
陸甜白無辜地攤手:「我叫你化妝來著,是你自己覺得,我們這些老同學,不配讓你化妝洗頭。」
林初穗:……
陸甜白繼續說道:「今晚咱們在榭汀會所,就是他定的,所以咱們的所有費用,也是他出。」
「憑什麼讓他出。」林初穗略有不滿:「你們就欺負他吧,誰的錢不是辛辛苦苦掙來的。」
「喲,這就護上了?」
「我這是維護正義和公理。」
「你就嘴硬吧。」
肖衍抬頭望了陸馳一眼,陸馳會意之後,立刻起身說道:「各位,各位,大家坐在這裡也挺無聊的,不如我們來玩遊戲啊?」
「什麼遊戲?」
「在坐還是單身的,舉個手。」
眾人面面相覷,便有三五個人舉了手,林初穗也毫不猶豫地舉了手。
肖衍望她一眼,也跟著舉了手。
陸馳走到茶几邊,拿出了一副牌,洗了洗,說道:「咱們的同學會,自然是撮合一對算一對,既然大家都是單身狗,咱們就來抽牌,抽到了相同點數牌面的人,今晚就當一夜情侶,怎麼樣?」
林初穗立刻放下了手,這什麼破遊戲。
無聊。
「好啊!」
「來來來,這個好玩!」
周圍同學們的性質似乎很高漲,陸呦望向角落裡那幾個漂亮的女同學,她們似乎也很願意參與進來。
不至於吧……這破遊戲,她們能願意和班上這些個吊絲男生當一夜情侶。
不過很快,林初穗就注意到她們的眼神,意味深長地打量著肖衍。
她反應了過來,肖衍這不還單著嗎。
林初穗瞬間心情不爽了。
陸馳洗了牌,問她:「初哥,你這一會舉手一會放下的,到底玩不玩?」
「這麼無聊的遊戲,我當然……」
她遲疑地抬頭掃了肖衍一眼。
包廂昏暗朦朧的光線中,他襯衣的前面幾顆扣子已經完全解開,露出流暢漂亮的鎖骨,低頭和周圍人說話,嘴角噙著從容的笑。
周圍幾個女人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林初穗心一橫,說道:「我當然要玩,誰還不是單身狗了。」
「那開始了。」
陸馳洗好了牌,給他們一一發了牌。
參加遊戲的有十七、八位同學,至少得有一對抽到相同的牌面,大家相互看著各自手裡的牌,都有些緊張。
林初穗望了眼陸甜白,陸甜白的是方塊9。
「現在,各自報出牌面唄。」
「黑桃K,紅桃5,梅花2……」
輪到肖衍,他修長的指尖銜著牌,輕輕放在了桌上,眾人好奇地朝他的牌望去——
「黑桃J。」
女生們傳來一片惋惜之聲,紛紛扔了牌,只有林初穗,看著自己手裡的紅桃J,有些愣。
沒、沒這麼巧合吧!
她立刻瞪了眼陸馳,懷疑是他故意使詐。
陸馳擺出無辜純潔的表情:「也!你不會和學神抽到一樣的牌了吧!」
林初穗嘴角抽抽了一下,你使詐還能更明顯點嗎?
她放下了自己的紅桃J,說道:「這輪有人作弊,不算啊。」
「誰作弊?」
「就是你。」林初穗對陸馳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抱誰的大腿。」
「初哥,你這話說的有點自作多情了。」陸馳笑道:「你要是不樂意遵守遊戲規則,可以棄權嘛。」
「可以棄權?」
「當然,你自罰五杯,棄權,把今晚和學神的約會機會讓出來,咱們這兒多的是女孩願意接盤呢!」
一眾女生期待地望向了林初穗。
林初穗:……
她又不舍地拿起了那張紅桃J,糾結猶豫片刻,咕噥道:「玩就是了,誰怕誰。」
「好嘞!」陸馳愉快地說:「那就開始吧。」
「怎麼開始啊?」
「談戀愛啊!」
「怎麼談啊!」
陸馳:「你以前怎麼和他談的,現在就怎麼談啊。」
「……」
林初穗別彆扭扭地望了他一眼,肖衍倒是霽月風情地微笑著,對她伸出了手:「過來吧,女朋友。」
既然他主動邀約,林初穗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他很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腕,兩個人坐在了同一張沙發上。
一靠近他,林初穗感覺周遭的溫度又上升了。
她拉開了肖衍攥著她的手,問道:「你是不是收買陸馳了?」
「嗯。」肖衍坦誠地說:「是利誘了他。」
「無聊。」
「是挺無聊。」
林初穗看到他嘴角的淤青。
之前隔得遠,包廂里光線又很是昏暗,到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異常。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頜,輕輕轉了過來,看清了他嘴角確實有一塊像被揍過的淤痕。
「誰打你了?」林初穗敏感地問道:「誰欺負你?」
肖衍別過頭,擦了一下嘴:「這沒什麼。」
「你剛剛出去遇到秦耐了是不是?」
她說著便拿出手機,要給秦耐打電話,肖衍順勢奪過了她的電話,說道:「這是我們的約會,我不想再不相關的人身上浪費一秒鐘的時間。」
林初穗也沒有堅持,伸手輕觸了一下他的嘴角:「你下周是不是還有個發布會?」
「我都快忘了。」肖衍淡笑道:「你要是不當林警官了,可以來給我做私人助理,我給你開高工資。」
林初穗也放鬆了下來,玩笑道:「給我開多高工資啊肖總。」
「我全部工資和分紅股票,夠不夠。」
「不稀罕,財大氣粗的資本家。」
「這些年努力了這麼久,好像……也只剩下財大氣粗了。」肖衍無奈道:「挺失敗的。」
「肖總,能別凡爾賽了嗎。」林初穗鄙夷道:「您是全中國最有潛力的科技公司主創首席,年紀輕輕就登上了青年首富榜,您這份失敗,那邊的陸同學和沈同學,做夢都求不來。」
「那你呢?」
「我什麼?」
「你對我,是什麼感覺?」肖衍看著她,很認真地詢問。
林初穗低頭想了想,終於還是誠懇地回答了他:「我以前一直想努力追上你,站在你身邊,但這些年,我看著你的背影慢慢遠去,最後直接人都沒了。」
就是沒了,徹底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今夜,在昏暗的燈光下,借著這個契機,借著淡淡的酒精的氤氳,林初穗索性把壓在心裡的話全部說了出來:「我那麼努力想要追上你,但你還是走了,不要我。」
「我沒有……」肖衍心裡有哽,嗓音壓得很沉,有些啞:「你知道我不是不要你,從來都不是。」
他只是想要變好一點。
「那如果我不等你,和別人在一起了呢?」
「那我就等你。」肖衍堅定地說:「等你分手。」
「那如果我不分手呢?」
「那就等你離婚。」
「那我要是一直不離婚呢?」
肖衍想了想:「那就等他死。」
「……」
這傢伙認真的表情,就挺}人的。
林初穗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又端詳了一下他的嘴角破皮的位置,說道:「去藥店擦一些藥,發布會如果被看出來跟人打架,會影響公司形象。」
「遵命,女朋友。」
「別亂叫。」
林初穗拉著他離開,肖衍倒也聽話,一直跟著她,到有點婦唱夫隨的意思。
身後,陸馳喊道:「你倆去哪兒?」
林初穗回頭:「不是一夜情侶嗎,單獨相處行不行。」
「可以是可以。」陸馳收了肖衍的好處,當然要盡善盡美地完成「任務」,於是說道:「那你們要用手機直播哦。」
「誰給你直播……」
林初穗正要拒絕,肖衍卻果斷應道:「可以。」
「……」
走出了榭汀會所,夜空中似飄著點點雨星子,街道濕漉漉的,倒映著路邊的霓虹燈火。
林初穗拉著肖衍進了一家藥店,買了化瘀的藥膏,輕輕地塗在他嘴角。
「別動。」
「嗯。」
肖衍本來在擺弄手機的直播視頻,聞言,聽話地不動了,專注地看著面前的女孩。
她的五官其實很溫柔,只是眼神裡帶著一股子颯爽的英氣,這或許和她的性格有關係。
而肖衍最初喜歡上她,就是喜歡她骨子裡的這股不饒人的颯氣,這讓他格外有安全感。
「小乖。」
「嗯?」
她認真替他上藥,呼吸輕柔地排在他的臉上。
「我們結婚吧。」
「……」
「學區房我都買好了。」
「……」
林初穗上藥的手,順勢一巴掌拍過去,只在他臉頰兩厘米處頓了頓,然後輕拍了一下:「學神,你有什麼毛病。」
「我認真的。」
看著他真誠而堅定的眼神,林初穗恍然想起來,十八歲第一次確定關係的那個黃昏,肖衍好像就在琢磨學區房的事了。
她知道他腦迴路清奇,也懶得理他,隨便給他貼了一塊創可貼,然後走出了藥店門。
「接下來去哪裡『談戀愛』啊,學神。」
「學神」這個稱呼,讓肖衍倍感親切,他神情放鬆了許多,牽起了林初穗的手。
她任由他牽著,穿過人來人往的街道、車水馬龍的紅綠燈,來到了第一次約會的那個小公園。
公園的那面紅牆,似乎有些破皮脫落了,周圍的路燈沒有開,暗沉沉的,只有遠處的些微燈光照過來,能看到他的背影輪廓。
「肖衍,來這裡做什麼?」
「我答應過你,等七里香開了,要給你拍照。」
林初穗想到了離家上大學的前一個晚上,那是她見爸爸的最後一面,仿佛南柯一夢。
林初穗感覺到臉上有涼涼的霜花,她抬起頭,發現深藍的夜空,似飄著雪花。
「現在是冬天。」林初穗說道:「冬天哪兒有七里香啊,你看,都下雪了。」
肖衍抬起頭,果然,有片片晶涼的雪花落下來,在他的皮膚上化開。
「很晚了,回去吧,」林初穗說完,轉身錯開了他:「等夏天的時候,如果有機會,再來看看咯。」
「小乖,五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想拍照的時候沒有花,有花的時候,我們卻分開了。」林初穗頓住了腳步,無奈說道:「我們之間,可能真的有太多不合時宜。」
「我花了五年的時間拼了命去努力,不是為了今天站在這裡,聽你說我們不合時宜。」
「否則又能怎樣。」林初穗搖了搖頭:「除非你能在冬天裡變出七里香來。」
話音未落,忽然間周圍的路燈全部亮了起來。
林初穗詫異地回頭,刺眼的光芒照得林初穗眼睛有些睜不開,她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眼。
然而等她適應了周圍的光線,卻看到那面深紅的牆邊,垂掛著鬱鬱蔥蔥的青綠藤蔓,蜿蜒的枝椏上盛開著宛如點點繁星的七里香小白花。
肖衍站在紅牆邊,背後的燈光照著他的輪廓,將他深邃的五官埋入陰影中,看不清神情。
他背後,大片大片的七里香垂掛下來,甚至溢出了牆外。
林初穗睜大了眼睛,走了過去,身手觸碰到了藤蔓上的小白花。
這是真的花枝!
「怎麼會有……」
她不明所以地轉過身,肖衍卻已經摸出了手機,用攝像頭對著她:「現在,我可以給你拍了嗎?」
「拍唄。」
林初穗看到身後鬱鬱蔥蔥的七里香,心裡的小彆扭煙消雲散,對著鏡頭綻開了笑顏:「你真是有備而來。」
看著鏡頭裡小姑娘甜美的笑容,肖衍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揚了揚。
拍完了照片,他又問:「我可以抱你嗎?」
「你別得寸進尺咯。」
「這花我從雲南空運過來,昨天晚上一夜沒睡,把它種好……」肖衍又開始賣慘了:「早上胃病都犯了,對了我有胃病你知道嗎?前兩年生活不太規律,又喝酒……」
林初穗終於張開手臂,環住了他的腰:「學神要是少點套路,興許我就多抱你一會兒。」
肖衍用力將她按在懷中,柔聲問:「接下來我可以吻你嗎?」
「如果我說不可以,你是不是頭疼病又要犯了?」
「那就是可以了。」
肖衍低頭吻了吻她的頸子,蔓延而上,一直到耳垂,輕輕叼住。
林初穗沒想到他說的是這種……吻,她脊梁骨躥起一陣激靈,全身都酥了。
「愛我嗎?」
「不……」
他似懲罰一般,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垂。
「愛。」
林初穗終於放棄了抵抗,閉上了眼睛:「肖衍,我一直很愛你。」
肖衍附在她耳畔,吐著溫熱的氣息,又問道:「那今晚可以和我**嗎?」
「……」
「不可以。」
這男人像腦子有毛病一樣,她差點都要感動了。
肖衍淡淡笑了:「那我再換個問題,可以先嫁給我嗎?」
還沒等她回答,他的指尖迅速扣住了她的手,然後將一枚溫熱的戒指,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戒指顯然已經在他手裡攥了很久了,沾染了他的體溫。
林初穗低頭,看著手上那枚切割完美的戒指:「回頭就把它賣了。」
「這只是求婚的戒指,不太值錢,最多賣百來萬。我建議你先假裝答應,等婚禮上拿到我用五億拍回來的婚戒,再賣。」
「……」
微風吹動著鞦韆發出「吱呀」的聲響,林初穗回頭,看到曾經爸爸坐過的鞦韆邊,放著一本深藍色的日記
輕柔的風,翻開了他的本子,頁碼沙沙地掀動著……
她好奇地走了過去,看到日記本上熟悉的字跡。
那是林修澤的日記本,上面記錄著自她出生以後點點滴滴的每一件小事——
「小乖今天會開口叫爸爸了,啊啊啊,老子真的當爸爸了!」
「小乖上幼兒園哭了好久,心裡很難受,我跟隊長請了假,一直在幼兒園門口等她放學,希望能第一時間抱抱她。」
「今天小乖的小學班主任跟我說,她記憶力驚人,可能是天才,我有點不敢相信,我女兒平時行為像個智障一樣,能是天才?」
……
林初穗翻著一頁一頁的日記,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嗆哭了。
她翻到了最後一頁,最後一頁的日期是五年前,他徹底離開的那一晚,本子上只寫了一行字——
「小乖,不要怕,我會變成天使來愛你。」
林初穗合上了筆記本,回頭看到了站在七里香花樹下的那個少年。
涼風裡夾著雨絲,他溫柔地凝望著她。
一如十八歲的初見。
他真的給她找到了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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