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顧文華被顧攬月勸動,顧惜雨出了這種事也不能不罰,還是被關進了祠堂。
李氏自然不滿,卻也不敢觸怒顧文華,只得恨恨地帶著顧惜雲離開了。
顧攬月起身要走,卻被顧文華叫住,「攬月,你先等等。」
顧攬月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顧文華和紀氏。
「父親有何吩咐?」
顧文華看了看紀氏,有些尷尬地道:「攬月,碧水觀音的事……是你二嬸不對,但她也是為了家裡,你就不要跟她計較了。」
顧攬月望著眼前的男人,突然輕笑了一聲,「計較?我跟二嬸有什麼計較的?」
顧文華不由一噎。
旁邊紀氏連忙道:「攬月,你這些年不在家中有所不知,實在是這幾年家計艱難,二嬸不得已,才動用了一些大嫂的嫁妝。你……」
顧攬月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二嬸承認就好。」說罷就要往外走。
這是什麼意思?
紀氏有些慌了,連忙扭頭去看顧文華。
顧文華也有些怒了。
「你給我站住!」顧文華厲聲道。
顧攬月挑眉,回頭看向他道:「父親還有事?」
顧文華氣結,怒道:「你非得跟我作對是不是?」
顧攬月失笑。
「父親這話有趣了,我說什麼了?」
「二嬸說家計艱難,難道家計艱難就能動我娘親的嫁妝?我娘親在的時候可從未說過艱難二字。」
顧家本就家底薄弱,當年顧老太爺和顧老夫人還都是喜好享樂的,只會伸手問娘親要錢,難道不艱難?
紀氏臉上笑容有些勉強,「是我沒用,比不得大嫂會持家。」
顧攬月連個眼角餘光也沒給她,只是定定地看著顧文華,「父親想要我說什麼?說那些東西不用還了?」
對上女兒略帶譏誚的目光,顧文華有些狼狽地撇開了眼神。
「父親這話不如去跟我舅舅說吧。」
顧文華臉上一黑,他這輩子最不想招惹的人就是凌闖。
「滾回你院子裡去。」顧文華怒道。
顧攬月盈盈一拜,「女兒告退。麻煩二嬸三天內將我娘的嫁妝補齊,否則,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不等紀氏說什麼,她已經轉身走出去了。
看著顧攬月離去的背影,顧文華氣得直發抖,咬牙切齒道:「孽障,孽障。」
紀氏臉色蒼白,看了一眼旁邊的顧憐星道:「星兒,你先回去。」
顧憐星看看兩人,抿著唇告退了。
大廳里只剩下兩人,紀氏才有些驚慌地道:「大哥,攬月那裡……」
顧文華冷哼了一聲道:「你也看到了,那丫頭油鹽不進!我就說當初不該讓她去邊城,凌家一家子莽夫,野成什麼樣子了?」
紀氏垂眸不語,當年顧攬月去邊城,她也在其中推波助瀾了的。
「可是現在怎麼辦?大嫂的嫁妝……」
「給她補上!」
紀氏嘴角抽了抽,補上?說得容易!
她還指望著從凌氏的嫁妝里再抽一些出來補貼空缺呢。
紀氏為難地道:「可是…文郎,不是我不肯,實在是…家裡拿不出來那麼多錢啊。」
聽到文郎二字,顧文華神色軟和了幾分。
「我知道你這些年也不容易,到底缺了多少錢?」顧文華問道,「我這邊先拿一些給你補上。」
紀氏低聲道:「三十萬兩。」
「多少?!」顧文華失神道。
紀氏道:「三十萬兩。」
「怎麼會缺這麼多?」
他這個正二品的戶部尚書,一年俸祿也才三千六百兩。便是再加上別的各項收入,也不過堪堪一萬兩齣頭。
紀氏為難地道:「有幾樣東西價值不菲,都送出去了。折價算下來,便是這個數了。」
「文…大哥,都是我無能。若不是我出身低微,也不至於……」
顧文華輕嘆了口氣,伸手拍拍她的手臂道:「我知道,你也是為了這個家。」
送出去的那些東西,多半都是為了他打點仕途去了。
沉默了良久,顧文華才道:「回頭我讓人將銀票送過來,你趕緊給她補上,別讓她鬧。她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什麼都敢幹。」顧家卻丟不起這個人了。
紀氏還是有些捨不得,一想到庫房裡凌氏那十里紅妝,她就心疼地滴血。
「大哥,畢竟都是一家人,怎麼就這麼計較了?攬月那裡……」
顧文華冷哼道:「你看她這態度,像是當咱們是一家人嗎?陛下那裡態度尚不明,這些日子先別招惹她。」
紀氏幽幽嘆了口氣,點點頭道:「也罷。也不知家裡這幾天是怎麼了,接二連三的出事。今天又有了四姑娘這事兒,以後咱們家的姑娘的名聲……」
顧文華知道她是心疼女兒,輕聲道:「你放心,母親跟我提了,過些日子就將憐星過繼到我名下,以後她便是顧家名正言順的嫡出小姐。有我在,沒人敢怠慢她。」
「真的?」紀氏驚喜地道。
「我何時騙過你?」顧文華道。
紀氏看了看大廳里沒人,微微垂眸臉頰微紅,「我知道,大哥…從來都是一諾千金的。只要星兒能好好的,我怎麼樣都好。」
顧文華輕嘆了口氣,「這些年委屈你了,回去吧,回頭我去看你。」
紀氏點點頭,捏著帕子轉身走了出去。
「大姐姐!大姐姐!」
「大小姐,是二小姐。」
顧攬月悠然道:「不必理她。」
背後追上來的顧憐星見顧攬月不理會自己,終於忍不住叫道:「顧攬月!你站住!」
顧攬月微微勾唇,轉身看著快步朝自己衝來的女子。
顧憐星著實算不上城府多深的女子,前世她怎麼那麼容易被她給矇騙了?
「有事?」
顧憐星臉色變了變,終於還是低聲道:「大姐姐,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何必這般不近人情?」
顧攬月輕笑了一聲,柔聲道:「堂妹,整個顧家跟我娘有血緣的唯有我一個。我娘的嫁妝也只留給我一人。怎麼?堂妹覺得,我不肯用我娘的嫁妝養著整個顧家,就是不近人情?」
顧憐星咬牙道:「可是大伯也是你親爹啊。」
顧攬月道:「如果只養父親一個人,當然也可以,只要他不怕被人說吃軟飯,我怕什麼?那麼,你們要滾出顧家嗎?」
顧憐星驚愕地後退了一步,滿臉受傷的模樣。
「大姐姐,你…你果然想趕我們走?你就這麼容不下我們母女嗎?」顧憐星掩面悲戚道。
不遠處花園裡的下人們遠遠地看著,都有些同情起二小姐了。
大小姐又在欺負二小姐!
顧攬月自然將他們的竊竊私語看在眼裡,卻半點也不在意。
這些人,既然不知道自己是拿著誰的銀子,就沒有必要存在了。
顧攬月目光掃過顧憐星的臉上,突然道:「哎呀,堂妹,你這是怎麼了?」
「什麼?」顧憐星疑惑道。
顧攬月指了指她的脖子,道:「你脖子上怎麼長了這麼多疹子?莫不是得了風疹?」
顧憐星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摸,「珠兒!快給我瞧瞧!」
顧憐星身邊的丫頭連忙上前查看,也是嚇了一跳。
小姐衣襟遮掩下的肌膚上,不知何時布滿了點點紅疹。
「小姐,這……」
顧攬月身邊的紅綾和翠翹已經上前,將自家小姐擋在了身後。
「小姐,咱們快回去吧。」誰知道這到底是什麼?萬一會傳染怎麼辦?
顧攬月點點頭,吩咐道:「讓人請個大夫給堂妹瞧瞧吧,別不是什麼……」
顧憐星果然見過那個引她去鏤月居的丫頭。
即便上次趙璋的謀劃未曾,你還是不肯放棄啊。
那麼好妹妹,以後無論你遭遇什麼,都是你該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