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堂是洛都有名的醫館,卻並不只對權貴開放。收費低廉,每隔一段時間還會義診,因此這裡每天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但是今天,這份熱鬧中卻格外多了幾分喧鬧吵嚷。
「你們芳華堂全都是庸醫!一點小病都治不好,也敢開堂坐診?讓靈樞出來!」
吵鬧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態度卻十分蠻橫無理。
芳華堂的老大夫有些無奈,道:「姑娘,這人根本沒病。」
「放屁!」少女怒道:「沒病他怎麼會這樣?大家都看看,他像是沒病的樣子麼?」
醫館裡的眾人看向少女指著的中年男子,那人臉色蠟黃,唇色蒼白,雙目無神,看著確實是一副久病纏身的模樣。
但芳華堂的名聲一向很好,來這裡看病的普通人不少都受過他們的恩惠,並沒有立刻質疑大夫的醫術。
「小姑娘,芳華堂的各位大夫一向仁心仁術,或許這位真的沒有生病呢?」有人勸道:「你好好跟大夫說便是,何必罵人?」
少女怒瞪著眼睛,「人都這樣了,還說沒有生病?讓靈樞出來!否則本姑娘今天便拆了你芳華堂,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是一群庸醫!」
芳華堂眾人也有些怒了,老大夫沉聲道:「我家堂主今日有事,無暇接待姑娘。姑娘既然不信老朽的診斷,便請另請高明吧。」
「我偏不走!」少女抬起下巴,傲然道:「你們芳華堂不是號稱醫術高明嗎?那就得將他給治好!不然你們就是一群騙子!」
老大夫沉聲道:「我說了,他沒有病。」
「我偏說他病了!」少女道:「如果我將他治好了,你們芳華堂是不是就自認是庸醫,關門大吉?」
眾人都看出來了,這姑娘根本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姑娘好大的口氣。」靈樞從裡面走了出來,看著那少女道:「不知芳華堂哪裡得罪了姑娘,你要上門來踢館?」
那少女眼珠子一轉,道:「什麼得罪不得罪的?本姑娘只是看不得庸醫害人?你就是那個什麼靈樞?他說這人沒病,你要不要也來看看?」
靈樞掃了那人一眼道:「我不必看,他確實沒病。」
少女道:「我若是將他治好了呢?」
靈樞淡淡道:「你試試。」
「好,這是你說的!」
少女走到那中年人跟前,掏出一根銀針衝著那人身上穴道扎了下去,還抬起頭來略帶挑釁地看了靈樞一眼。
靈樞站在一邊,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
半刻鐘過去了,那人依然雙目無神,神情呆滯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少女臉色微變,有些著急起來。
她抽出一根銀針,又朝著那人頭頂的百會穴扎去。
靈樞抬手攔住了她,冷聲道:「不懂醫術就不要亂來,你想害死他麼?」
「你胡說什麼?!」少女怒道,「你是不是怕自己輸了,才故意阻攔我?」
「他要是死在這裡,你給他償命麼?」靈樞冷冷道。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不過是個臭乞丐,憑什麼要本姑娘償命?」
靈樞看著眼前的少女,臉上的神色更冷了幾分。
這少女分明完全不將人命放在眼裡,否則也不會為了找芳華堂的麻煩,故意給人下毒,又帶來求醫。
靈樞也不嫌棄那人身上污穢,拉起他的手腕把了把脈,秀眉微微蹙起。
這人身上中了一種奇毒,原本那少女用銀針確實可以幫他將毒排出來。
但她根本不精針灸之術,方才有一針扎錯了位置,反倒是讓毒素擴散了。
若是不儘快解毒,不到半個時辰這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可惜,靈樞專研的是治病救人,對毒術並沒有太深的造詣。
「下毒的人是誰?讓他出來!」靈樞盯著那少女,冷聲道。
這種毒下得十分精妙,並不是這個少女能夠完成的。
那少女後退了兩步,依然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下毒?我不過是在街邊看到他倒在地上,好心扶他過來罷了,你別血口噴人。」
「陸觀月已經淪落到,只會用這種下三爛手段了麼?」一個清幽的女聲傳來,那少女臉色微變,抬頭看向靈樞身後。
「你是誰?」少女警惕地道:「什麼陸觀月?我不認識。」
那少女轉身想跑,身後的路卻被人擋住了。
醫館裡眾人都看出來這姑娘是故意來鬧事的,自然不會讓他跑了。
「你們想幹什麼?」少女瞪著顧攬月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信不信我讓人拆了你們這狗屁風華堂?」
顧攬月嗤笑一聲,掃了一眼四周冷冷道:「陸觀月,我若是割了她的舌頭,你猜還能不能接回去?」
「你…你敢!」
「小師妹,歡兒年紀小不懂事,何必這麼大的火氣?」
芳華堂外面,穿著一身湛藍長衫的清俊公子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溫度翩翩溫文爾雅,仿佛是個書香門第的公子。
唯獨認識他的人才知道,他是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藥閣醫聖無名逐出師門的逆徒——毒手醫仙、陸觀月。
也是顧攬月的師兄。
陸觀月年長顧攬月十歲,顧攬月九歲那年在外祖母的引薦下拜入醫聖門下,三年後陸觀月就叛出師門了。
顧攬月入門的時候,陸觀月已經因故被醫聖關了禁閉,因此雖然兩人曾是師兄妹,卻也沒什麼感情可言。
陸觀月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顧攬月,笑道:「幾年不見,小師妹倒是變了很多。」
「你倒是沒變。」顧攬月冷聲道,還是一樣的人面獸心。
陸觀月笑道:「師妹莫怪,師兄也是昨天看到有人身中桃花瘴,便猜測應該是師妹你。這才來芳華堂碰碰運氣,沒想到竟然這麼巧,就遇到你了。」
顧攬月若有所思:陸觀月這麼早就已經認識顧憐星了嗎?
「師妹放心,我不會出賣你的。」陸觀月走到顧攬月跟前,低聲笑道。
顧攬月手指輕彈,一縷淡淡的暗香凝成指風彈出。
陸觀月神色微變,立刻退開了幾步,一拂袖掃開了逼到跟前的香風。
他低頭看向衣袖,原本乾淨的廣袖上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大片暗色,中間甚至被灼出了一個酒杯大小的洞。
陸觀月一擲衣袖,沉聲道:「師妹好手段。」
顧攬月冷聲道:「你或許忘了,師父的真傳是給我不是給你的。你願意給誰當狗我管不著,管好你的人。」
陸觀月也不生氣,似笑非笑地道:「歡兒不懂事,師兄會好好教訓她的。既然小師妹在此,這人想必也不用我出手了,咱們回頭再見。」
說罷,便拎著那叫歡兒的小丫頭走了。
醫館眾人還想攔他,顧攬月沉聲道:「放他走。」
靈樞這才揮揮手,讓人放了兩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