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安殿裡,黃公公戰戰兢兢地侍立在殿中等候著他侍候的主子出來。
先前太后在大殿裡說了什麼,黃公公等候在外面也是親耳聽見了的。
他侍候了蕭九重二十多年,自然知道陛下不會為了這事兒將他如何,但心中卻還是忐忑不安。
陛下真正動怒的模樣,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會不害怕。至少這其中絕對不包括他。
不知過了多久,黃公公覺得自己站得雙腿都有些木了,才聽到有腳步聲傳來。
「陛下。」
蕭九重坐了下來,半晌沒有言語。
黃公公忍不住抬起頭來,偷偷朝上覷了一眼,臉上不由露出幾分驚詫之色。
因為他發現,陛下現在的心情看起來竟然不太壞。
黃公公暗暗鬆了口氣。
「雍王府有什麼消息?」
黃公公回過神來,連忙道:「啟稟陛下,暗衛剛剛傳來消息,雍王這兩日暗中去見過安王殿下和朝中幾位大臣。」
蕭九重微微眯眼,「朕讓暗衛盯著的人呢?」
「那仙樂閣的人已經找到了,他們並沒有離開洛都。另外…暗衛還查到一些隱藏在洛都市井間的高手,這些人都疑似與仙樂閣有關。」
說完,黃公公從袖中抽出一個紙卷,恭敬地送到蕭九重手中。
「這是名單,請陛下過目。」
蕭九重單手接過輕輕一抖,朝打開的紙卷上掃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寫著數十個名字。
「這洛都倒是藏龍臥虎。」蕭九重冷聲道。
黃公公賠笑道:「畢竟是天子腳下。」
蕭九重瞥了他一眼,站起身來道:「用不著這麼害怕,把御書房桌上那個盒子送去雍王府。」
「是,陛下。」
凌攬月回到清寧宮中,臉上的熱度還沒有散去。
才剛一進門,就看到陸觀月慵懶地躺在花壇邊緣的大理石台上,手裡正拿著一朵花兒把玩。
見她進來,陸觀月側首看了她一眼,才從石台上挺身坐起,揚眉道:「怎麼?你們倆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凌攬月氣結,沒好氣地道:「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少胡說八道!」
陸觀月打量著她,「沒做的話,你這副眼含春水的模樣做什麼?」
「我、沒、有!」凌攬月暗暗磨牙,一字一頓緩緩道。
陸觀月聳聳肩,站起身來道:「沒有就沒有吧,就算有該生氣的也是凌闖,跟本公子有什麼關係。」
「既然跟你沒關係,就少管閒事!」
陸觀月道:「我確實管不了閒事,有正事了。」
「什麼事?」凌攬月問道。
雖然陸觀月這貨平時十分不靠譜,但在正經事上他還是不會含糊的。
陸觀月道:「那老不死的問我要毒藥。」
「那又如何?」陸觀月最擅長的就是用毒,雍王若是想對付什麼人,問他要毒藥再正常不過了,想來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這是想要害誰?該不會是陛下吧?」
陸觀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他要的不是一般的毒。」
凌攬月跟他一道走到旁邊桌上坐下,問道:「他要什麼毒?」
陸觀月道:「他要的毒沒有名字,是我這兩年剛剛研究出來的。只是太過危險,而且不太穩定,我原本打算銷毀了。」
陸觀月雖然有些瘋癲,但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毫無下限地去做的。
「那是用我兩年前從北緣冰川里找到的一種毒,經過煉製後可以投放在水中或者直接釋放。」
陸觀月道:「中毒的人症狀類似於鼠疫,而且…於中毒的人接觸,也會被傳染。」
聞言,凌攬月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這算什麼毒?這根本就是疫病吧?
「陸觀月,你有病嗎?!你研究這個做什麼!」凌攬月忍不住怒道,瞬間只覺得心口隱隱作痛。
陸觀月見狀連忙扶住她,又伸手在她的幾處穴道點了幾下,「你先別著急,把自己氣死了我可不負責。」
凌攬月緩緩吐了口氣,從袖袋中取出藥來服了一粒才道:「你有沒有給他?」
「還沒有。」
「……」凌攬月暗暗鬆了口氣,忍不住看向陸觀月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那種東西也敢動?」
這世間何其廣大遼闊,總有一些他們不知道的地方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可怕毒物。
而對他們這些醫者來說,最重要的底線便是,有些毒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它面世。只要一經發現,即便不能立刻毀滅,也要確保它不會再被別的人發現。
更不用說帶出來研究配製毒藥了。
陸觀月漫不經心地道:「我不是沒事麼?你那麼緊張做什麼。放心吧,我已經研究過了,那玩意兒也不至於無限制地傳播,間接傳播不過三次就會失效的,比鼠疫好治。」
就是影響太大了,一投放出去肯定會被官府發現。
凌攬月指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才咬牙道:「那些東西在哪兒?我們立刻去銷毀!雍王要那種東西做什麼?他該不會是想要對整個洛都用藥吧?」
「那倒不至於,洛都人口不下百萬,哪兒來的那麼多毒?」陸觀月道:「他最多對蕭九重麾下的兵馬用,我也沒弄多少,最多也就能毒翻三五千人吧。」
凌攬月很想抓起桌上的茶壺朝他丟過去。
「我們現在就出宮,我先讓人去跟陛下說一聲。」凌攬月道。
陸觀月道:「真銷毀了,我怎麼跟那老不死的交差?」
凌攬月思索了一下,道:「做一些寒風散給他?」
寒風散是藥閣幾代前的前輩做出來戲弄人的藥物,被歸類於奇門之中。
症狀確實有些像鼠疫初期,但要好起來也很容易。
這在藥閣算不上什麼高深的藥方,但這種東西到底有失體面,藥閣自然也不會流傳到外面去。
陸觀月思索了片刻,點頭道:「我再加一點料進去,應該沒問題。」
「別亂來。」凌攬月警告道。
陸觀月道:「你放心,只要蕭九重兌現承諾,我自然不會亂來。萬一人死的太多了,誰知道蕭九重會不會翻臉?」
他既然想要擺脫那老不死的,自然不能將蕭九重得罪狠了,否則也不會告訴凌攬月了。
「但願如此。」凌攬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