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產期還有一周,沒想到遲暖希居然提前發作了。
顧左看著她，只覺得身體失去了控制,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左哥，肚子好疼……」
女子痛苦慌亂的低吟聲成功喚回了他的神智，他下意識安撫道：「小希別怕，深呼吸，像之前在課上學的那樣。」
遲暖希懷孕之後,兩人就報了班，一起學習如何養胎,自然也做了生孩子時的演習。
按照他說的,遲暖希深深地吸氣,又緩緩地呼氣,慢慢地，她的情緒勉強鎮定了下來。
顧左心下微松，指導老師說過,生產時孕婦的情緒很重要,他作為丈夫,更不能慌。
安撫好妻子，他連忙下床,抓過手機聯繫醫院。
他的手都是顫抖的，險些握不住手機。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慌亂的感覺了，但在生產的妻子面前,他竭力保持著鎮定。
在等待救護車過來的時間裡,他幫遲暖希換上了厚厚的棉衣。
現在是農曆的十二月,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他怕穿少了，待會下樓會出什麼意外。
遲暖希疼得直掉眼淚，但其實影響她最深的，反而是對生產的恐懼。
顧左換好衣服後，便去取了一早準備好的人參，小心取了幾片餵到她嘴邊。
「別哭，要注意保存體力。」
他又餵她喝了點水，雖然聲線平穩，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雙腿都在顫抖。
好在遲暖希並沒有注意到這點，大概是被他的鎮靜感染，她慢慢止住了眼淚，只咬著唇，時不時痛苦地悶哼一聲。
看著她脆弱蒼白的臉色，顧左只覺得心頭一陣陣針扎似的。
他抱住她，低聲溫柔地安撫。
顧左早就預約好了最好的醫院，而且距離他們家很近，救護車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遲暖希順利地被送到醫院，進入了產房。
看著手術室的門在眼前關上，顧左才白著臉，扶著牆壁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聯繫了遲家的長輩和遲朗，他們應該很快就會趕過來。
顧左的雙腿微微發顫，直至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他緊咬著牙根，雙手交握，手肘至於膝蓋上，眼睛直直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一定要平安啊……
小希，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在他的祈禱聲中，遲父遲母，還有遲暖希的哥哥遲朗，終於趕到了醫院。
「希希怎麼樣了？」
遲朗看到顧左，慌忙問道，而遲父遲母也在著急地看著他。
「還在裡面。」顧左的聲音有些沙啞。
「哎，怎麼會提前發作了呢？預產期一點也不准嘛！」
遲夫人望著手術門，似乎想透過上面的玻璃小窗看到裡面的情景，但很顯然結果讓她失望了。
「希希是順產，應該沒有問題的。」她小聲碎碎念道。
遲家主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他拄著拐杖，在手術室外走來走去。
「爸，你別晃了，我頭暈。」遲朗沒好氣地說道。
遲家主瞪了他一眼，倒是在長椅上坐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忍不住起身，對老伴問道：「你安排人準備補品了沒？還有產後要用的東西？」
「哎呀，我出來得急，倒是把這事給忘了。」遲夫人懊惱地說道，「我叫人把補湯燉好了送來。」
說完，她便離開了手術室外，找地方打電話去了。
他們的交流，顧左恍若未聞。
他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睛牢牢盯著手術室，像是能透過手術室的門看到裡面似的。
顧左此刻的心中，浮現幾分後悔。
他就不應該答應她留在產房外，作為丈夫，他是可以陪在一旁守著她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還能在她身邊給她鼓勁，而不是像現在，坐在外面什麼也做不了。
這種無力感讓他十分挫敗。
這時，一隻手輕輕拍在了他的肩膀。
他側過頭，就見遲家主正望著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感受。」
他輕聲說道，「這種時候，你應該相信她，放心吧，希希是我的女兒，她很堅強。」
說完這句話，老人似乎也從中汲取到了力量。
他慢慢平靜下來，坐在長椅上耐心等待。
顧左捏緊拳頭，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至少不像剛剛那樣搖搖欲墜了。
遲朗奇異地看了他們一眼。
他的父親很固執，因為當年對顧左看走眼，一直耿耿於懷，即使妹妹已經跟顧左結婚，情況也沒有多少改變。
只是沒想到，這樣彆扭的老人，竟然會主動安慰顧左。
或許是顧左這些年對希希的好，最終打動了他吧，畢竟人心是肉長的嘛。
遲朗微微呼出一口氣，緊張凝重的心情，仿佛得到了一絲放鬆。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警示燈滅了，隨著門打開，一個年輕護士從裡面走出。
守著門外的三個男人，一下子圍了過去。
護士小姐對他們笑了笑，恭喜道：「放心吧，母子平安。」
遲家主和遲朗頓時一喜，鬆了口氣。
而顧左聞言，連忙越過護士往手術室里走。
只是他的腳步明顯有些虛浮，走出兩步，他就回頭看著遲朗。
「阿朗，你過來一下。」
「怎麼了？」遲朗奇怪地走近他。
顧左將手臂搭在他肩上，「扶我進去，腳軟。」
遲朗噗嗤一聲，嘲笑道：「你至於這樣嗎？」
顧左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兩眼放光地望著手術室裡頭，「少廢話，快點進去！」
遲朗只得扶著他，一起走進了手術室。
遲家主在後面望著他們，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欣慰和喜色。
哎，這個女婿，還真是沒選錯啊……
很快，顧左在產房裡看到了遲暖希。
她已經被轉移到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幾縷鬢髮被汗濡濕了，緊緊貼服在臉上。
她似乎疲憊到了極點，但卻依然強撐著，低頭看放在她身邊的小嬰兒。
她溫柔地望著那個孩子，似乎忘記了所有痛苦。
「小希……」顧左來到她身邊，抖著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遲暖希費力地抬眸看他，微微一笑，「老公你快看，這是安安，我們的孩子。」
安安……
顧左低眉，望著安靜躺在媽媽身邊的小寶寶。
小寶寶閉著眼睛，小小一團。
一股柔情洋溢在顧左的心間，讓他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我……我做爸爸了……」
顧左伸出手，想碰一碰孩子的臉，但又遲遲不敢再近一步。
他太小了，整個身子還沒有他雙手大。
他要是不小心碰壞他了怎麼辦？
一想到那個情景，他就白了一張臉，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
遲暖希看著他，只覺得一陣好笑。
她溫柔地摸了摸寶寶的額頭，那樣柔軟的肌膚，確實像一碰就會碎。
這是她和左哥的血脈，這是他們的孩子……
一想到這點，愛意就盈滿了她的心頭。
只是很快，一股倦意涌了上來，她不受控制地閉上眼睛。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聽到男人在她耳邊低語，「小希謝謝你，還有，我愛你……」
遲暖希彎了彎唇，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