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范氷氷給張遠打來了電話。
「我聽人說，王家兄弟聯繫了海外金融方面的朋友。」
范爺壓低嗓音，輕聲說道。
哦。
張遠想了想。
大王，王忠軍是紐約大學大眾傳媒碩士。
這位在美利堅是有不少朋友的。
而說起玩對賭，肯定得是老美專業。
大王是去海外開過眼界的，對資本遊戲的套路有一定了解。
張遠一直沒有得到王家兄弟的回覆，其實心裡有些焦急，一直壓著焦躁在耐心等待。
現在范爺給他送來了這條消息，倒讓他放下心了！
「多謝！」
「嗯，沒事，互相幫助。」范氷氷笑著回道。
同時感嘆張遠反應真快。
她在得到這消息後，可是好長時間才回過神來的，對方卻幾乎一秒領會。
大王在找金融方面的朋友，那就說明，對方在研究張遠提出的對賭方案的可行性！
同時也說明了，樺宜對他的方案有興趣，而且興趣很大！
否則為何要做調查研究？
若是完全無法接受，直接就否了。
「還有，花姐想和聊聊。」范小胖又說道。
雖然經過張遠的提醒，以及與花姐交流後，范氷氷幾乎打定了留在樺宜的主意。
但她也算是長袖善舞的，自然不會與花姐斷絕聯繫，反而還趁著對方改換門庭的機會噓寒問暖，兩頭迎合。
「聊什麼？」
范氷氷一皺眉，還能聊什麼……哦，他是這個意思啊。
范爺明白過來，張遠知道花姐想拉他去橙天。
他問的意思是，是聊經紀合同，還是更高級的對賭合同。
「花姐說，她能給出年輕一輩中最好的條件，給你每年安排一部一線導演製作的電影的主要角色。」
「那就是說，還是經紀合同嘍？」
「是的。」
張遠愣了會兒後，想明白了其中利害。
他曾將自己與樺宜對賭的事告訴范氷氷。
如果她將此事告知了花姐後，對方絕不會給自己開這些「普通」條件。
因為他都跟樺宜開出這種要求了，怎麼會答應一般的經紀約呢。
花姐也不傻，不會幹無用的事。
所以就只有一種可能。
范小胖真的幫自己保守了秘密，沒有將對賭這事告訴任何人。
這是他完全沒想到的。
因為換做圈內九成九的女星，在他告知這事的下一秒，就已經把這消息標好價格，連打算賣給哪些人都已經盤算完了。
娛樂圈「聰明人」可太多了！
個個都想走捷徑，都想通過出賣他人來換取好處。
把老婆孩子賣了的都大有人在呢。
相較之下，范氷氷也太靠譜了！
「我覺得，你還是和花姐見一面吧，成不成的都聊聊。」
「那是當然，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得去啊。」張遠笑著回道。
不看在她的面上，看在董志化的面上也得去啊。
「呵呵呵……你就說些好聽的哄我吧。」范小胖也笑著回道：「說吧，靠這張嘴把多少女孩子哄上了床？」
「可惜其中沒有你。」
「呵呵呵……」
兩人高手對決，互相拆招。
「還有件事，我覺得，王家兄弟是那種非常強勢的人。」范氷氷再度平穩情緒，開口道。
「而強勢的人，其實不喜歡和自己一樣強勢的人。」
張遠定了定神。
范氷氷這是在提醒自己，與王家兄弟對賭這事有點太強勢了，容易引起對方的忌憚。
對啊！
張遠才反應過來。
王家兄弟喜歡做低伏小的人。
馮曉剛在外邊呼風喚雨，一到小王面前便是低頭哈腰的。
范氷氷也故作溫順的模樣。
而自己的舉動都太主動和強勢了，這讓對方非常不適應。
且他不斷和其他公司聯繫，也在挑動大小王的神經，讓對方覺得不好拿捏自己。
過猶不及！
他突然明白了樺宜為何那麼長時間都沒聯繫他。
他們對對賭有興趣的同時，又怕自己不聽話，會造反。
只能說看人真准……
張遠知道了，自己不能光給對方壓力，逼迫大小王同意自己的賭約。
還得根據這倆兄弟的性格稍加調整。
軟硬兼施才行。
范氷氷的提醒很重要。
她是個女人，而且雖然對外強勢，但私底下其實有小女人的一面。
因此她比自己更懂得「示弱」的威力。
張遠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最近這一年來自己太順了，有點飄了。
「我明白了，多謝你的建議，這對我很重要。」他非常誠懇的感謝道：「之後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隨時開口。」
「你說的哦，我可記下了，不許反悔。」范氷氷一點也不客氣的應了下來，反而顯得兩人更親近了。
放下手機，范爺給自己的消息和提醒都很重要。
的確得謝人家，找機會給個回報。
而張遠則在思考。
「看來我得賣個破綻給大小王才行，讓他們能夠放心。」
「以退為進，不能忘了現階段我和他們的相對關係，依舊是我弱他強。」
「要給他們一個能掌控我的假象。」
來不及多想，導演黃偉民便喊著所有人準備開拍。
今天的張遠換上了張國榮同款裝扮，背後背著個搭著小棚的竹架。
王祖賢那版中，張國榮扮演的是位書生。
書生與女鬼的故事，幾乎充斥著整本《聊齋志異》。
說到底，就和金庸書中的表哥大多是渣男一樣，都是作品對作者生活現實的隱射。
蒲松齡先生從19歲開始，連續中第，成為縣，道，府三科第一，名震濟南府。
但在之後的人生中，他縷考不中，直到71歲才援例成貢。
相當於考了一輩子北大，最後北大看你實在不容易，就給了一個榮譽校友的稱號。
半輩子都在考功名，這是什麼精神？
這是傳承數百年的山東考公精神啊！
畢竟蒲先生就是濟南府的……
本身是位鬱郁不得志的書生，自然喜歡那些妖艷女鬼，報恩的精怪落到自己身上。
意淫嘛。
當然，蒲松齡的書中還是包含了不少人生哲理的，不單單是民間故事那麼簡單。
到了糖人的《新聊齋志異》中，這版故事也被編劇進行了大幅改動。
首先，張遠飾演的寧采臣不再是書生，而是成為了一名巡城馬。
巡城馬這名字聽著玄乎，其實就是順豐快遞。
所以張國榮的背簍中裝的是四書五經，張遠那背簍里裝的，就應當是書信寒衣。
而這一版改動最大的，其實是燕赤霞和樹妖姥姥。
原著中，姥姥是夜叉，可自打張國榮那版後，姥姥就都成了樹妖。
而這版的樹妖則是由糖人的女配一姐楊明娜大姐姐扮演的。
燕赤霞則由當年王莖在與星爺鬧掰後，想要捧出的二號星仔葛民輝飾演。
這一單元的主題是愛，而且是正邪人妖之愛。
所以燕赤霞和樹妖姥姥被設計成了一對。
燕赤霞年輕時曾為樹妖驅趕白蟻。
樹妖投桃報李，在其與黑山老妖對戰不利時，不光救下了燕赤霞，還用花蜜掩蓋自己的妖氣，假扮成人，與對方成親結婚，甚至誕下一子。
燕赤霞成日樹真人了……
燕赤霞發覺真相後，因正邪不兩立，又覺得自己遭到了欺騙，竟然殺死了兩人的孩子。
從此結下孽緣。
鏡頭前，楊明娜跪倒在地，雙目帶淚，不斷懇求著葛民輝老師扮演的燕赤霞。
「楊老師演的真好。」張遠不由得感嘆道。
那種悲從中來，為了孩子卑微到極點的狀態，實在太讓人動容了。
張遠看了眼身旁的楊密，心說都是老楊家的，差距咋就那麼大捏。
論演技，楊明娜能甩楊密三條街。
但論心眼子，這位就不行了。
張遠記得楊老師後來演戲時遇到了一位男演員，兩人擦出火花後，楊老師不斷給對方介紹資源。
甚至最終婚後以四十多歲的高齡為對方生子。
可沒幾年後兩人便關係破裂。
簡單來說，就是利用完了，沒價值了。
而後不光每個月向楊明娜索要贍養費，還在網絡上散布自己前妻的黃謠，還找藉口借錢不還。
基本把兩性關係中，男人能幹的噁心事都幹了個遍。
其實放眼這個糖人，蔡老闆找來的藝人，尤其是女藝人，基本都是非常容易被PUA的那類。
孫莉，楊明娜，劉詩施，古力娜扎……腦袋好使的在他們這兒基本不會太受寵。
比如理科學霸陳瑤，基本處於散養狀態。
而蔡老闆則力捧樣貌身材能力都不如她的胡冰卿。
其實理由也很簡單，太聰明的她拿不住！
就像現在樺宜忌憚張遠一樣。
而與楊明娜老師搭戲的葛民輝則更讓張遠感到唏噓。
「王莖竟然想讓他來接替星爺……」
不是說葛明輝不好，他有自己的風格在。
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通過看他們的表演，張遠更加確信，演員這行還是有天賦的。
晚上，下了戲。
張遠四處溜達著。
這些天楊密挺粘他的，老是師傅師傅的喊著，一直跟在他身後。
像個小跟班似得。
這邊走著，張遠便瞧見蔡怡濃，吳競源，黃偉民幾人都站在一處屋子前，不時的點頭輕笑。
他見狀便好奇的湊了上去。
一瞧，被嚇了一跳！
黑咕隆咚的場景內，四處都是骷髏和死屍，血淋淋的好生恐怖。
兩旁還放著大量牛頭馬面，大鬼小鬼的雕塑。
再用紅的，綠的，各種詭異的燈光一大。
造煙機再放點霧，活脫脫的人間煉獄啊！
你們看這個能看樂了？
莫不是變態？
與他一起前來的楊密見到後覺得後脊樑有點發寒，現在天已經黑了，看著更是陰森恐怖。
她不由的退了半步後，一轉眼珠子，側身抱住了張遠的手臂。
「好嚇人，我害怕。」楊密說著，半個身子都貼了上來。
來這套是吧，我與賭毒不共戴天的，少用安全氣囊撞我！
「哎，張遠你來啦，看看這個布景做的怎麼樣？」
黃偉民這些天和他處的不錯，見他到來，立即驕傲的喊道。
「很真實……咱們是打算做鬼屋主題樂園嗎？」
「啊哈哈哈，你說笑啦，這是之後單元要用的地府場景。」黃偉民頗為得意。
「我花了大精力，設計的圖紙，再找專業的模型公司做的細節。」
「現在剛完成半數，就已經很不錯了，之後還會添加更多驚悚的細節。」
黃偉民熱愛動畫的同時，模型雕塑，設計場景也是一把好手。
畢竟當「總監」時，所有活都得自己來。
「黃導還是很優秀的。」蔡老闆也夸道。
她之所以同意吳競源拉這位關係戶進組，就是看中了他的特殊技能。
除了這些位，黃導設計動畫特效也拿手。
反正糖人的目標就是一個頂仨，身兼數職。
「是很好，之後《陸判》單元用上這個場景，視覺效果一定非常好。」
「對對對，估計會有觀眾被嚇哭的。」
「我們就是要造出最真實地府的模樣，要把錢花在這種用心思的地方。」蔡老闆笑著看向兩位導演。
「哦……在場景上下功夫。」張遠點點頭。
「思路是對的，畢竟大鬍子也特別注重場景。」
「就說是吧。」蔡老闆得意道。
「那各位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你們把這場景做的如此逼真恐怖，會不會過不了審。」
蔡怡濃：！！！
吳競源：！！！
黃偉民：！！！
三人聽到他這話後都懵了。
這仨都沉浸在自己的「完美」工作中無法自拔，完全忘了審核的事。
「不會吧，畢竟小說里都有這些內容……」
「咱們這兒恐怖片都不許有鬼，您不會不知道吧。」
蔡怡濃被噎住了。
89年的著名恐怖片《黑樓孤魂》，正式為飽受審核阻攔的華夏恐怖片打開了思路。
這電影整部片子詭異到不行，以一起姦殺少女案和一棟老樓為背景，講述一個劇組中的女主角與錄音師逐漸發現老樓殺人真像的故事。
而故事的最後，則揭開真像。
一切恐怖事件，只是精神病院中的女病人在描述自己想像中的故事。
電影中的人物形象也都是她的病友。
此後，幻想，精神病，做夢等類似恐怖片攢底套路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你們不會沒想過這事吧？」張遠瞪大眼睛反問道。
這幾人都玩嗨了，壓根沒顧上。
「之前我們拍過很多精怪的電視劇，也沒聽說會卡審核啊？」蔡老闆許久後才說道。
「仙俠劇和聊齋這種神怪片不一樣，仙俠中哪有地府啊，而且你們還整的這麼恐怖。」
「不會吧……」
張遠決定先給這幾位一點接受現實的時間。
幾天後，他正和其他演員吃飯呢，蔡老闆就與兩位導演一起苦哈哈的坐到了他面前。
「還真讓你說准了！」
【收到來自蔡怡濃的感謝，氣質+1！】
蔡老闆像只泄氣的皮球般無力的彎下了腰。
「最近上邊政策又收緊了。」
「咱們這片子的部分內容得大改，你的《小倩》倒還好，麻煩的是《陸判》和《畫皮》。」
「但這兩個單元的內容很精彩，我還真捨不得刪改甚至刪除呢。」蔡老闆非常糾結。
「播出……沒問題吧？」張遠有些擔憂的問道。
「廣東台那邊說要再看看。」
張遠：……
別完事我拍老半天，播不了，這不白瞎了！
演員最怕的是沒戲拍，第二怕的就是拍完播不了。
一位演員若是在黃金期，連續遇到幾部戲都因為各種原因無法播出，那只需要兩三年的時間，一位當紅藝人就會查無此人，甚至被觀眾認為退圈了。
「咱們怎麼老是這麼倒霉，上回《仙劍》也剛好遇到了遊戲政策收緊。」蔡老闆自憐自哀道。
張遠心中冷笑。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不是運氣問題，而是單純關係不夠到位。
沒有足夠的關係，就沒法提前規避審核政策變化。
與電視台的關係不夠，又會導致片子無法在黃金檔播出，或者被卡審核。
糖人相較帝都那幾家大公司，還真有點草台班子的味道。
「行啦，蔡總你也別太擔心，大不了就改唄。」
「再說了，如果廣東台不讓播的話，過陣子，我說不定還能幫你找條播出的門路呢。」
張遠自信的回道。
畢竟SMG的黎總還找我去探討選秀節目呢。
「播出門路……」蔡老闆瞪大了眼睛。
吃飯時就坐在他身旁的楊密聽到這話，也趕忙轉過頭去。
在見到張遠堅定自然的神色後，楊密覺得，他並不是在吹牛或者開玩笑。
「哇，拍攝，角色他都能安排。」
「如果真的播出都能安排的話，那整條線不就打通了。」
楊密的狐狸眼中直小星星。
這大腿要是抱住了，我豈不是再也不缺戲演了！
想到這裡，她便不動聲色的挪了挪屁股，朝張遠這邊湊了湊。
這小娘們太想進步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