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漫長的。
田桃渡過了人生最漫長的八個小時。
在這個等陸堯回家的過程里,田桃醞釀了情緒和語言,把事情跟兩家家長講了。
雖然她很想隱瞞長輩,但真出事,她是沒辦法瞞著大家的,不如把事情直接攤開了說,也是尋求家人的幫助。
田桃儘量用平和的態度把這件事說清楚,但兩家家長還是嚇了個半死。
這時,田桃作為家裡的女主人,就要發揮她的作用了,安撫家長情緒,努力主持大局。
白鳳看著閨女熬紅的雙目,再看她安撫秦海娜別哭,不由得偷偷轉過身,擦擦眼角流出的眼淚。
她的閨女,現在已經要承擔女主人的責任了。
孩子們總會長大,從躲在長輩身後的孩子,變成出事後站在問題前主持大局的大人。
那些曾經庇護她的長輩們,終究有天會成為被她庇護的存在。
這就是成長。
田桃的心裡是挺難受的。
可是看看倆嗷嗷待哺的孩子,還有公婆,她只能咬著牙硬撐下去。
陸堯把家交在她手裡,這就意味著他對她的絕對信任。
她要在他不在的時候,把這個家撐起來。
漫長的等待過後,柳慎言的貨機到了。
柳慎言親自送陸堯回來。
田桃看到陸堯的身影出現的一瞬間,眼淚瞬間決堤。
陸堯是站著的,沒有缺胳膊少腿,臉也沒有毀容,只是頭上纏著紗布,看不出有什麼損失。
田桃幻想的那些殘酷畫面都沒出現。
「人給你帶回來了。」柳慎言帶著陸堯來到眾人面前。
「堯哥!」田桃看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撲過來,直接投入他的懷裡。
陸堯渾身一僵,面部表情也變得有些奇怪。
田桃覺得很疑惑。
正常情況下,她主動抱陸堯,陸堯一定會伸手回抱著她。
可是現在,他只是站在那,沒有任何想要回抱她的意思。
「堯哥?」田桃抬起頭,略帶疑惑地看著他。
這張臉就是田桃心裡的那張,永遠的白月光,是田桃心目中男人最英俊的模樣。
可就是這張永遠的白月光臉,說了讓田桃猶如置身冰窖的話來。
「你是誰?」
田桃倒吸一口氣。
「你開什麼玩笑呢?」
「不認識你。」陸堯眉頭緊皺,眼前的這個漂亮女孩,讓他覺得十分的熟悉,看到她,心裡就有暖暖的東西要溢出似的。
但他真的,不認識。
田桃看向柳慎言,後者滿臉抱歉。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狀況。陸堯失憶了。」
眾人全部呆住。
「大堯,你告訴媽,你真的不記得了?」秦海娜衝過來問。
陸堯看了她一眼,只覺得這個中年女人跟自己很像,也有一股親切的感覺,但同樣的,不認識。
他陌生的眼光讓眾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
「他的腦子裡有一個血塊,壓迫了負責記憶的神經,所以他出現了失憶的情況,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什麼都不記得。」
「什麼?大堯變白痴了?!」陸百川大受打擊,他最優秀的兒子,還沒來得及被他騙回家接手家業,就這麼失憶了?
「不,他的智力是正常的,失憶了還坑我——如果不是我足夠機智,他已經跑了。」柳慎言一想到這小子失憶了還這麼難纏,臉上不由得付出尷尬的神色。
他以為陸堯失憶後就很好糊弄,想要試探陸堯,結果被陸堯收拾的命差點丟了,還好田桃之前畫的那副陸堯背影還在柳慎言那,柳慎言用那幅畫證明了倆人不是敵人。
陸堯這才肯跟他回來。
「醫生說了,他這種情況,如果血塊過些日子自行吸收,記憶就都能想起來,可如果一直存在,記憶就——」
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這句話太殘忍了。
殘忍到柳慎言說不出口,看田桃的表情,好像要哭出來似的。
田桃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她和陸堯身上。
陸堯失憶了,他不記得自己,他也不記得田桃,他什麼都不記得。
怪不得她這樣抱著他,他毫無反應。
那些倆人之間擁有的美好回憶,那些從十歲到現在的一起成長記錄,他全都不記得了。
這對田桃來說,無疑是巨大打擊。
陸堯此時是煩躁的。
他的頭還在疼,長途的飛行也讓他的身體很疲憊。
這些陌生又熟悉的人,圍著他站一圈,所有人的表情都那麼悲傷。
但田桃哭泣的臉,卻是最讓他受不了的。
田桃的淚水大顆大顆的落下,陸堯不記得她了。
突然,一雙大手毫不溫柔,甚至有些粗魯地伸了過來。
「別哭了。」陸堯用手擦掉她臉上的淚水,「我不喜歡你的眼淚。」
他不喜歡她了!
這個打擊更是讓田桃搖搖欲墜。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這一天,她的心已經墜入谷底,萬劫不復,所有可怕的事都在這一天發生了。
「以後不要再我面前哭。」陸堯不喜歡看田桃哭泣的臉,她的淚水會讓他特別揪心,只想替她擦乾淚水,讓她忘記憂傷。
「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是田桃,是你的——」妻子倆字還沒說出口,淚水又不爭氣地自行掉落。
田桃無法接受,恩愛的夫妻,突然成了天涯陌路人。
「你是我的女人。」陸堯的這句話讓現場所有人為之震驚。
「大堯,你想起來了?!」秦海娜帶著期待地問。
陸堯搖頭。
「沒有,不過我覺得她看著順眼,她應該是我的女人。」
如果不是,他就把她變成是。
人的感覺是非常奇妙的東西。
哪怕是記憶不在了,可是感覺是不會變的。
陸堯看田桃第一眼,就覺得這個女孩一笑一顰牽動著他的心,看一眼就很喜歡。
「咦?這麼神奇?」柳慎言看陸堯一句話就把田桃哄的淚水漣漣的,以為這小子失憶好了,故意在這裝泡妞,指著自己鼻子問。
「那你對我,什麼感覺,第一眼的感覺?」
陸堯偏著頭想了下。
「蟑螂。」
就很討厭的感覺。
柳慎言啼笑皆非,這小子到底是真失憶還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