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

2024-08-29 10:55:38 作者: 微微多
  邱氏話里話外都防得死緊,長公主臉上神色如常,口裡不疾不徐道:「是我說的岔了,都是哥兒,用『討』這字確實不妥,」長公主端起杯盞,茶湯卻未入口,面上思忖了一會兒,又道:「只是這前邊兒也沒什麼章程讓我們參鑒,倒難為我們了。」

  「什麼......什麼參鑒?」邱氏急著擺手道:「我們葉府可不參鑒,更不為難,勉兒年歲還小,外頭犯些錯再難免,我們只好好教他道理,日後改了就是,待他大了些自會明白我們的苦心,娶妻生子,一家闔樂。」

  邱氏說到這裡,抬頭覷了長公主一眼,張了張嘴小心道:「公主,往日我們也常在一起說話,這回這事與我們兩府都有干係,我就說句逾矩的,您別怪罪。」

  長公主舒展眉睫笑了笑,「我這回來就是為了要與你議這事兒,本宮雖是公主,卻也是珝兒的母親,現下這裡也沒有那不相干的人,你有什麼話儘管與我來講,我們只講道理情分,不說那等子規矩身份。」

  邱氏臉上神色微微緩和了些,斟酌了晌許開口道,「我們勉哥兒雖是個好的,卻與您府上的榮南郡王不能較比,那孩子說是人中龍鳳也不為過了,之前我們說私房話,我也知曉您在教養他身上耗用了不少的精力和心血,您......您府上怎麼就放任他......」

  邱氏終是沒有說出口,長公主卻明曉她的意思,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道:「既然你不再與我藏掖,那我便也不與你繞彎子了,」長公主輕笑,「我與駙馬二人與你和葉侍郎一樣,都是為人父母,怎地不盼著子孫滿堂,一家闔樂,珝兒和勉哥兒的事我們確是知道的比你們早些,初時,駙馬也是萬分反對的。」

  邱氏趕緊點頭,長公主又笑嘆道:「你也是知道的,我與駙馬二人如若對何事有了爭議,我沒什麼不從他的,可這事我卻不依他,為著這個,我們那段時日見面就爭鬧,我只得躲進宮裡去住。」

  「您.......您這是為什麼?」邱氏擰著眉不解問道。

  長公主苦笑,「珝兒性子隨了我,一旦中意了,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求而不得的滋味兒我嘗過一回就得了,再不捨不得讓我兒去遭那一回。」

  邱氏倒吸了一口氣,「這等大事怎能由著他的心思,兒女婚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也不是那等迂腐的,定下前自會與他商議讓他滿意,卻也不能全由著他們不顧世俗啊,」邱氏語重心長道:「若真如您說的那般,公主府也不要名聲了不成?」

  長公主口裡「嗐」了一聲,放下杯盞輕笑道:「我是最不重這個的,什麼世俗不世俗,名聲不名聲,那都是與外人看得,與我又有什麼干係?」長公主挑眉倨傲道:「我若是想活得體面,整個大文又有哪個能與我比,想當年我以大文榮懿長公主的身份下嫁與金陵鹽商之子,從朝中上下到貴婦閨閣,哪個不在背後議我,說我是豬油蒙了心,昏了頭了才做出此等天大的糊塗事。」

  「可如今你再看看,」長公主哼道,「我捏持著莊家,把控南邊兒最要緊的鹽務和漕運水道,再回京來,別說是當年那些碎嘴的短見之人,就是皇兄也得好生供著我,與我謀合取利。」

  長公主嘆了口氣,與邱氏意味深長道,「萬事不能只看眼前,更不可只看別人如何看你。」

  邱氏怔愣在那裡,半晌沒說出話,最後只胡亂道,「我們哪裡只是在意別人嘴裡說道,我與我們老爺自是要為了勉哥兒好。」

  長公主附和著嘆道:「這話說得不錯,他們好了,我們百年後化土之時才得安心。」

  邱氏咬唇不語,長公主笑了笑道:「不說這些,今兒我與你說說我們珝兒的好處。」

  邱氏一時氣悶,口裡也失了輕重,「您往常哪裡少與我說了,我都能背上幾句給您聽了。」

  長公主笑得直打顫,卻又道:「那我與你說個新鮮未曾與你說過的。」

  邱氏無奈嘆氣,長公主笑了笑,挑眉與她道,「我們珝兒性子隨我你是知道的,只一處卻是隨了他父親,你可知是哪裡?」

  邱氏未言語,卻是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長公主哼笑道:「手指縫松,是個守不住財的,只你勾勾手,他便為你傾囊而出,」長公主起身嘆道:「我自是不會如我金陵的婆母一般,為著這個給自己找不痛快,他們以後如何打理,我俱都不會幹涉,行了,我看你面上也是個沒大精神的模樣,我就不在這裡與你說話了,你好好回去歇著。」

  葉勉因著莊珝被禁足,長公主不好在此時刺邱氏的心,去看他兒子,便未在葉府多做停留,與邱氏說了一番話便帶著人出了侍郎府。


  回公主府的馬車上,長公主臉上已不復在葉府那般俱是溫和笑意,只肅著面孔仔細思量著,跪坐在一側侍奉的丫鬟垂著頭,呼吸都放輕了聲音。

  她如此中意葉勉,一是因著這孩子招人喜愛,二卻是葉府這等清貴的背景與他們公主府是最合適不過的,沒有公侯之府那等烏七八糟的羅爛不說,那葉璟又是她皇兄悉心重培之人,前兩年京里俱都冷眼看著,如今誰人不知此人絕非池中之物,位極人臣不過早晚,公主府若是與葉府有了干係,在京里愈加穩固不說,她皇兄與太子,怕是日後也能放下戒心了......

  長公主想到這裡,輕嘆了一聲,只是這人怕是不好討,她能想到的,那葉璟又何嘗思量不到,今兒在葉府那一番話,也只能說與邱氏這等後宅婦人來聽,若是說給他們家那大公子,怕是早在心裡嗤笑與你了。

  邱氏送長公主從葉府離開後,也定定地在那裡愣了許久,長公主這一番話像是有些道理,可又似全是歪理,邱氏在額上揉了揉,越想越是頭疼。

  讓邱氏頭疼不已的葉勉用了「牢飯」後,正在書房裡摸魚兒,他現下心裡也是亂糟糟的,哪裡能靜下心來讀書,正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用手指百無聊賴地撥著九宮拼板。

  葉勉眼睛在玩具上,心卻不在其上,因而葉璟在他身旁發聲時,將他唬得一哆嗦。

  「哥!」葉勉驚後瞪大眼睛問道,「你怎麼來了?」

  「來瞧瞧你,」葉璟淡道,又朝他嘴角上看了看,「從宮裡給你討了藥來。」

  葉勉看著他哥放在桌案上的青瓷小藥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累你挨罰,惹你生氣。」

  你還與我送藥......

  「我只是來瞧瞧你有沒有又鬧什麼么蛾子?」葉璟瞥了他一眼輕哼道:「我只這半年疏忽了你,你就在外頭惹了人回來,再不管你,怕是要上了天了。」

  葉勉半句不敢吭聲。

  葉璟朝一邊侍立的豐今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給葉勉上藥,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眼睛不經意掃到案角擺置的一隻漆木黑匣,匣子開著蓋,裡面淨是些精巧玩具,玉連環,魯班鎖,華容道,樣式多雜,俱都鑲金貼玉,精緻不已。

  葉璟皺眉,警惕道:「這些哪裡來的?」

  葉勉一邊仰著頭讓豐今給他塗藥,一面順著他哥的眼神看過去,咬了咬唇再沒敢撒謊,小聲道:「剛剛,莊珝讓人送來與我的,他......怕我禁足在屋裡煩悶。」

  葉璟眼神凌厲起來,「哪個給他使的人開門了?」

  葉勉沒敢吱聲,葉璟反應過來,一拍桌子怒道:「鼠竊狗盜之輩!竟是如此放肆!」

  葉勉縮了縮脖子。

  自那日後,長公主又尋邱氏說了一回話,邱氏回府後自是要與葉侍郎細細講上一回,葉侍郎聽後只冷冷哼笑,從那日起,邱氏便對外稱病,再不與人交際。

  長公主倒也未作何反應,邱氏會躲著她,全在她意料之中,她也不過是通過邱氏的口與他們葉府表個態罷了,此事各處都干係重大,葉恆與葉璟都人精一般,哪裡能不知曉這其中關竅。

  公主府那頭似是涼了下來,不上趕著使人去打聽,便聽不到動靜,邱氏心裡卻更不安了些,尤其是這兩日,右眼皮騰騰地跳,總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

  晚上,待葉侍郎回了府,邱氏尋到外院兒書房去與他抱怨,「現下可怎麼好,他們府上雖不來『胡鬧』了,卻也沒說就此管束住那榮南郡王,咱們勉哥兒放出去也不是,一直關著卻也不是個長久法子!」

  邱氏等了半晌也不見葉侍郎回話,便抬頭仔細去看他,只見今晚回了府就將自己關進書房的葉侍郎,臉色慍沉不已。

  邱氏被他嚇了一跳,忙問道:「這是怎地了,可是外頭又出了什麼事?」

  葉侍郎咬了咬牙,恨惱道:「北陲那邊的駐\\軍怕是要返京了。」

  邱氏愣了好一會兒,才倒吸了一口冷氣,帕子捂在嘴上好半晌才知道吐出,驚顫道:「那三皇子豈不是也要回來?」

  葉侍郎嘆了口氣。

  邱氏恨不得直接兩眼一翻過去得了,再出聲時,聲音竟一絲尖利,「我璟兒才剛安生兩年,那混世魔王又要被放回來做什麼?」

  邱氏被逼得落了淚,哭聲道:「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了,兩個兒子竟都躲不開他們家的人。」

  葉侍郎見邱氏哭得傷心,趕緊將人攬了過來,口裡安慰道,「還沒定準的事,你先莫要著急。」

  邱氏止了啼哭,滿眼希冀地看著葉侍郎。

  葉侍郎臉色陰沉,「那榮南郡王當真是好手段!竟是將聖人與太子都扯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鋼鐵直,可斷不可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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