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至此結束。
眼前的畫面化作五彩流光,從眼前慢慢淡去,變成了酒店房間裡的畫面。
小黑依然在柔軟的枕頭上酣睡,似乎最後和閻王談判沒談攏,讓它覺得很不爽,嘴裡「喵喵嗚嗚」地罵了幾聲。
此刻,知曉了一切的俞北冥,再度看向小黑的時候,眼中情緒複雜。
有心疼、有無奈,更多的是自責。
小風放棄了原本的功德和大好的人生,化身成貓來自己身邊,自己居然都沒認出來。
甚至,還讓小風受了那麼多苦。
桑非晚拍了拍俞北冥的肩膀道:「你不用過於自責,這不是你的錯。誰能想到,小黑居然是小風的轉世呢?不過還好,它雖然轉世成貓了,但有靈根能修仙,以後還有機會化成人。」
她頓了頓,又道:「北冥,那些年多虧了你。否則華夏大地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俞北冥雲淡風輕地道:「若換做了是你,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也不會袖手旁觀。雖然我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所幸結果是好的。」
桑非晚早就知道戰爭的殘酷。可在小黑的夢境裡,親眼看到俞北冥浴血奮戰至一兵一卒的悲壯,實在讓人難過。
若是自己早來一百年該多好,也許俞北冥最後不會孤軍奮戰,也許犧牲的人也不會那麼多。
可這世間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也許。所以現在說什麼都是枉然。
俞北冥沖她溫柔地笑著:「晚晚,不要用這樣憐憫的眼神看我。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嗎?我已經從戰亂年代,走到和平盛世,見證了華夏大地重新煥發生機。可當年,那麼多人浴血奮戰,閉眼時依然未能看到勝利的曙光。和他們相比,我何其幸運。」
桑非晚由衷地道:「那你就替他們好好看看這太平盛世,享受陽光下自由呼吸的感覺。」
俞北冥微笑:「好。」
桑非晚也回了他一個微笑:「小黑就快醒了,我想你們師徒倆應該會有很多體己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
俞北冥將桑非晚送出房門,又看著她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才關上了門回到床旁邊坐下。
小黑還在沉睡,眼皮微微顫抖,隱約有了要醒的趨勢。
俞北冥不由得又想起了當年的事。
血族和狼族單兵作戰的實力並不強,但數量眾多,又擅長團戰,非常難纏。
血族還好對付,俞北冥用陣法將血族的人困在山谷中直到天亮,讓他們在陽光下灰飛煙滅。
而狼人族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很難殺。
最後,他引出了天雷之火,才將他們燒死。
而他自己靈力透支,遍體鱗傷,倒在屍山血海里,好幾天才慢慢緩過勁來。
再後來,他安葬了小風。又把從小風身上搜到的上百封的家書一一送到犧牲戰士的家裡。
他那時因為小風的緣故,存了不少的錢。
不過他即將要閉關,錢財對他也沒什麼大用,就乾脆全部分送了出去。
就這樣,他孑然一身、兩袖清風回了守龍山,修復了龍脈後,進入了閉關狀態。
收養老丘,還是有一次隱約聽到守龍山下有啼哭聲,出關查看才發現是個小嬰兒。
俞北冥想起小風最後的遺言,便將老丘帶回山里養大。
等他正式出山的時候,小丘都成了老丘。
外界時間,也早已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一望無際的稻田裡散發著豐收的氣息,一座座的高樓拔地而起。
天上的客機一架架地從頭頂掠過,滿載著乘客,而不是飛彈。
學校里傳來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退休的老人在廣場上跳著歡快的舞蹈。
年輕人們雖然忙忙碌碌,為生活奔波,卻不用擔心外族的炮火會轟開國門。
這世界變得無比嶄新,新的讓俞北冥在最初的一段時間都有點不太適應。
那時,他兩袖清風,身無分文,穿著一身老式的長褂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頭,顯得格格不入。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你快看前頭那人,穿著打扮好奇怪,還背著手,像個老學究。」
「哈哈,該不會是玩COS的吧?」
「人家COS的都是動漫或劇里的經典角色,哪有COS老學究的?衣品還那麼差勁!」
老丘聽到後,氣得擼起袖子就要去吵架,被俞北冥給攔住了。
對於一個經歷過戰爭,看過屍山血海的人,那幾句無關痛癢的議論根本影響不了他的心境。
令俞北冥高興的是,他終於又找到了桑非晚。
整整八百年了,他終於等來了和她的重逢時刻。
雖然桑非晚的記憶里早已經沒了他,他們之間也註定不會回到從前。
但……只要能再次相遇,就是萬幸中的萬幸。
枕頭上的小黑哼唧了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俞北冥也收回了思緒,目光柔和地向小黑望來,輕輕地喚了一聲:「小風。」
伴隨夢醒,前世種種也被小黑忘得一乾二淨,只記得樹上掛著的魚乾。
聽到俞北冥喊「小風」,它起初還有些懵,下一刻忽然跳起來抗議:「喵嗚小風是誰?喵嗚你是不是背著我養了別的貓?壞主人,喵嗚花心大蘿蔔!」
俞北冥哭笑不得:「胡說八道些什麼?以後不要喊我主人了……」
小黑不等他說完,又嗷嗚嗷嗚地叫了起來:「喵嗚不讓喊主人,是不要我了嗎?喵嗚你果然有了別的貓!」
俞北冥揉著它的腦門說:「貓就養了你這一隻,徒弟倒是有兩個。以後喊我師父吧……」
他還在微笑,語氣卻微微有些哽咽:「這輩子,師父不會再辜負你了。」
小黑歪著頭:「喵?」
第二天早上,劇組人員起來之後就發現雪山酒店的氛圍完全不一樣了。
周圍的環境沒改變,只是工作人員變得有些不一樣,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高興甚至激動的神情,看到劇組人員也更加的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