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下午過得兵荒馬亂,折騰完這一通,姜知漓索性請了一下午的假用來搬家。
等搬到之前定好的房子後,姜知漓就把手機關機放到茶几上,開始專心致志地打掃房間。
直到外面的陽光徹底暗下來,夜幕低垂,姜知漓才擦完最後一處角落,直起腰來。
她一邊揉著酸痛的肩頸,原本堵在心裡的那股鬱氣也散了不少,整個人都變得心平氣和了。
都說打掃房間能讓人的心情變好,果然沒說錯。
姜知漓把手機開機,點開微博看了一眼,才發現所有跟她有關的熱搜詞條全部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韓子遇和沈思萱的還高高掛在上面。
輿論風向逆轉,韓氏的股價一跌再跌,沈思萱的微博下同樣一片罵聲。
沈思萱好不容易才擠上二線明星的行列,這下算是跌了個大跤。
說不爽是假的,姜知漓還沒好心到要同情傷害自己的人。
也幸好,當初她還留著一手準備,否則今天蒙受不白之冤的人就會是她。
姜知漓退出微博頁面,正想著點份外賣把晚飯問題解決了,就接到了君茂酒店前台打來的電話。
「姜小姐,抱歉打擾您了,下午您退房時有一件筆記本落在房間內了,我們的保潔人員已經放到了前台,需要我們幫您郵寄,還是您親自過來取呢?」
姜知漓剛想說郵寄,轉念一想,反正自己晚上也沒什麼事,出去取回來正好在路上隨便找個地方吃晚飯。
「不用了,我等會兒正好有時間,我自己過去拿就好,麻煩你們了。」
「您客氣了姜小姐,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謝謝。」
掛了電話,姜知漓換了身衣服,就直接打車去了酒店。
等拿到東西,姜知漓一邊往酒店外走,一邊忍不住拿出手機,看看傅北臣有沒有回她的簡訊。
她用指尖戳了戳屏幕,一片漆黑,毫無反應。
姜知漓這才想起,她下午打掃衛生時忘了給手機充上電,這會兒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也不知道傅北臣到底有沒有回覆她。
姜知漓在心裡嘆了口氣,剛想走到馬路邊攔一輛計程車,抬頭就看見一輛熟悉的車駛過來,在酒店門口停下。
酒店門童上前打開后座的車門,下來的人卻不是傅北臣。
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一張秀麗的鵝蛋臉,氣質溫柔,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
是她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簡語凡。
姜知漓呼吸一窒,耳邊忽然開始嗡嗡作響。
簡語凡回國了,是不是說明,沈茵也就快回來了。
還有,為什麼她會從傅北臣的車上下來。
姜知漓的大腦幾乎已經停止了思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方向。
很快,另一側的車門打開,傅北臣高大挺括的身影也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像是冥冥中被某種意識牽引著,傅北臣忽然回頭看去。
兩人的視線遙遙在空中交錯,下一刻,姜知漓連半秒反應都沒有,轉身就走。
幸好她今天出門沒有穿高跟鞋,走得再快也不怕摔倒。
耳邊車水馬龍,喧囂的車笛聲此起彼伏,姜知漓的心裡卻仿佛裂開了一處深洞,空蕩蕩地刮著風聲,讓她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眼前的視線一點點氤氳模糊起來。
下午被強行壓下去的委屈,在此刻忽然被加倍地釋放出來,如洶湧的浪潮般一瞬間將她淹沒。
獨自面對那麼多突如其來的惡意和辱罵,怎麼可能不怕呢。
只是因為姜知漓知道,她什麼都沒有,只能依靠著她自己。
沒有人有義務守護她,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機會被愛。
過去孤身一人的八年裡,她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她不怪任何人。
在這種時候,哪怕姜知漓看到別的女人從傅北臣的車上下來,或許她都不會有這麼大的波動。
可這個人偏偏是簡語凡。
過去的八年裡,不費絲毫力氣,就能得到沈茵所有的愛和關心的人。
姜知漓不明白。
明明她才是沈茵的親生女兒。
可為什麼她卻一無所有。她又究竟做錯了什麼。
甚至現在,連傅北臣也站在她的身邊了嗎?
她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人,全部都拋棄她了。
她什麼都沒有了。
姜知漓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好像是積蓄在身體裡的所有壓抑的情緒在此刻盡數迸發出來,吞噬掉她所有的清醒和理智。
擁擠的人潮里,她跌跌撞撞地走著,身上已經被冷風吹得近乎麻木。
身後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已經有些聽不清楚了,也不想回頭。
突然,手腕被人一把從身後扯住。
「姜知漓。」
這次的聲音更清晰了,比呼嘯的冷風還要凍人。
姜知漓的神經終於跳了一下,慢慢轉過頭。
是傅北臣。
他垂眸看著她,攥著她的手腕,抿了抿唇,「我送你回去。」
姜知漓想掙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卻失敗了。
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量平靜:「傅北臣,我現在心情不太好,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說好聽的話給你聽。你讓我自己一個人呆一會兒好不好,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姜知漓自己不知道,她說這些時,眼眶是紅的,連尾音都有些發顫。
可憐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貓,孤零零地躲在路邊的草叢裡,有人來便縮回去,誰也不讓碰。
那雙漆黑的眸凝在她的臉上,定定地望了好幾秒。
終於,他鬆開手腕上的牽制,一言不發。
姜知漓長舒一口氣,轉身朝著不遠處的公交車站走去。
也許是時機恰好,她才剛剛走到車站,一輛公交車就緩緩在她面前停下。
車門打開,姜知漓上了車,正想掏錢投幣,才發現自己根本沒帶錢包。
她有些懊惱地垂下眼,心裡不免更加失落。
剛想轉身下車,身後忽然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腕上的腕錶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一張紅彤彤的百元大鈔被塞進投幣箱裡。
姜知漓愣了下,錯愕地轉頭看去。
傅北臣就站在她的身後,神色從容,「上去吧。」
姜知漓沒想到他會跟過來,她頓了頓,心裡忽然湧起一陣酸脹感,抬腳往車裡走去。
剛好一個靠窗的座位空著,姜知漓坐下來,不受控制地朝車門處看去。
傅北臣沒跟著上來。
也幸好沒跟上來。
她終於松下一口氣。
姜知漓一直有一個習慣,以前在英國那幾年,每一次抵抗不住負面情緒時,她都會坐上公交車,從頭坐到尾,完全地放空自己。
她需要一段獨處的時間,讓她可以慢慢消化掉一些情緒。
公交車緩緩行駛起來,在這座偌大的城市裡兜兜轉轉個不停,按著既定的軌跡行走。
窗外霓虹閃爍,像一幅美麗卻空洞的畫。
深夜,公交車終於行駛到終點站,結束了一天中枯燥的循環反覆。
司機透過倒車鏡,看著後面那輛跟了一路的勞斯萊斯,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把車熄了火,揉著酸痛的手臂站起來,才發現後面竟然還有人沒下車。
她靠著窗,原來是睡著了。
司機猶豫了下,正想走過去叫醒她,車門處卻忽然傳來兩聲輕叩。
一個西裝革履,氣質矜貴的男人走上來,與公交車的氣質簡直格格不入。
司機定睛一看,一眼就認出來他就是剛剛在投幣箱裡扔了一張百元大鈔的那位。
不為別的,他的長相已經足夠讓人過目不忘。
「您.....」
司機話還沒說完,就見他從身上拿出一隻錢夾,掏出一疊百元鈔票遞過來。
男人聲線清冷,語氣禮貌:「抱歉,能不能借用您一個小時的下班時間。」
姜知漓是被耳邊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的。
她應該已經睡了很久很久。
公交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停下了,玻璃上掛滿了雨珠,時不時匯成一道雨痕,將窗外的景色割裂開來。
熟悉而清冽的冷香包裹著她的鼻翼。
姜知漓忽然低下頭,看見身上披著的西裝外套,神情有剎那的怔忪。
像是隱約猜測到了什麼,她站起身,拿著西服走下車。
不遠處,黑色勞斯萊斯停在夜幕里,不知道在那裡停了多久。
路燈下,燈光昏黃,將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就站在路燈下,深邃的輪廓被光線勾勒得柔和起來,狹長的丹鳳眼微垂,神情依舊冷淡而鬆散,指間閃爍著一點猩紅。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傅北臣抬起眼,回望過去。
視線交匯的那一刻,姜知漓的心裡忽然不受控制地湧起一陣酸脹感。
不是因為委屈,無措,而生出來的那種情緒。
而是心裡空蕩的一處忽然被填滿,暖流充斥著心臟,滿到快要溢出來,讓她無所適從。
看著她站在原地不動,傅北臣掐滅手裡的煙,邁步走過去。
「送你回去?」他低聲問,聲音有些喑啞。
姜知漓彎起眼睛,緩緩搖了搖頭,嗓音輕柔:「傅北臣,我餓了。」
她目光清亮又乖巧,像小貓撒嬌似的:「好餓好餓,餓得快要走不動路了。」
想讓你陪我一起吃夜宵。
好不好?
他撩起眼看她,抬了抬眉梢:「又來了?」
「?」
姜知漓微怔了下,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就看見傅北臣朝她走過來。
下一刻,她突然雙腳離地,被人橫抱起來。
喂喂餵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啊啊啊啊。
清冽好聞的氣息鋪天蓋地地襲來,姜知漓瞬間渾身僵硬起來。
上次被他抱是因為她喝醉了神智不清醒,可現在,她的每一寸感官都是清晰的。
清晰到能深刻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時,胸膛輕微的起伏,仿佛都能帶動著她的呼吸一同紊亂起來,與他相觸的肌膚一寸寸地升溫。
她抬頭看著他的側臉線條,凌厲又深邃,面容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
姜知漓忽然很想開口問問他。
傅北臣,你是不是還喜歡我。
還是,只是為了更好的報復我,才讓我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