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遞過來的是一份結婚協議,姜知漓愣了半晌,腦袋裡像是被一團漿糊黏住了,好半天都無法思考。
傅北臣,要跟她結婚?
他出差一趟不會被誰調包了吧??
姜知漓動了動嘴唇,剛想開口,就聽見他沉聲說:「結婚吧。」
不容置喙的語氣,清晰的三個字砸進耳膜里,砸得姜知漓整個人更暈了。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緩緩開口問道:「為什麼?」
「我需要一個妻子,你要拿回姜氏,各取所需。」
傅北臣的語氣平靜而淡漠,仿佛真的只是在談一筆交易。
可是,為什麼是她?
姜知漓靜了片刻,垂下眼,還是沒問出那句話。
雨過天晴,陽光順著烏雲的縫隙直直照射下來,明媚得刺眼。
她緩慢地站起身,忽然一言不發地就要抬腳離開。
姜知漓轉身的剎那,並沒有看見傅北臣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修長的手指驀地扣住她的手腕,傅北臣眸色漸暗,低聲問:「去哪?」
聲音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張。
他攥得有些緊,像是很害怕她就這樣走掉。
迫於他的力道,姜知漓轉過身,整個人還處於有些懵怔的狀態,下一秒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誤會了。
她又不是要跑,這麼用力做什麼。
姜知漓的雙頰悄然染上一抹緋紅,聲音細弱蚊鳴:「我回家拿戶口本....」
「...........」
被她的一舉一動牽動著的心臟在這一剎那又穩穩落了回去。
傅北臣鬆開手,眉眼划過一絲無奈:「上車。」
「哦...好.....」
二十分鐘後,勞斯萊斯在公寓樓下穩穩停住。
姜知漓動作迅速地下了車,忽然又想起什麼,轉頭看向傅北臣。
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問:「能在樓下等我二十分鐘嗎?」
傅北臣抬了抬眉梢:「?」
「我想順便補個妝.....很快的,一會兒就好。」她保證道。
剛才流了那麼多眼淚,眼妝一定花得不成樣子了,她怎麼可能以這樣的狀態在結婚登記處拍照?
「........」
見傅北臣沒說話,姜知漓就當他默認了,轉頭就朝樓上跑去。
然而讓傅北臣沒想到的是,
——女人口中的一會兒,跟男人定義的一會兒完全不同。
就在腕錶上的分針繞了一圈即將回到原點時,姜知漓終於一路小跑返回車上。
見她終於回來,傅北臣放下手裡的文件,側眸打量著她身上嶄新乾淨的白襯衫。
「還換了衣服?」
姜知漓一邊氣喘吁吁地整理著剛卷好的捲髮,一邊理所當然地答:「當然了,你穿白襯衫,我也穿白色,這樣結婚照拍出來才好看呀......」
聽到結婚照三個字,傅北臣的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下,隨即便恢復自然。
她很少穿這么正經的白襯衫,上面不帶任何裝飾,看著太素。可幸好衣櫃裡備了一件,關鍵時刻倒也派上用場了。
姜知漓用剛剛的四十五分鐘裡,重新打底化妝,又卷了一下頭髮,此時整個人看著面若桃花,紅唇飽滿,一雙狐狸眼精緻明艷,眼波流轉間更是分外動人。
身上規規矩矩的白襯衫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清純的學生氣,有了些八年前稚嫩的影子。
她撥了撥耳旁的碎發,臉上揚起一個弧度標準的微笑,緊張又期待地看著傅北臣問:「好不好看?頭髮有沒有亂?給我兩個字的回答。」
傅北臣睨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淡淡吐出兩個字。
「還行。」
姜知漓:「.......」
這天算是聊不下去了。
誰能告訴她現在跳車算不算逃婚啊???
然而,姜知漓顯然沒有任何逃婚的機會。
還沒等她徹底緩解緊張忐忑的情緒,車就已經停在了民政局門口。
民政局今天來登記結婚的人不多,進去之後,傅北臣徑直去走到大廳排隊領號,姜知漓則在一旁的等候區坐著等著。
等傅北臣回來的間隙,坐在姜知漓旁邊的大姐拽著姜知漓就嘮了起來。
大姐指了指那邊排著隊的傅北臣,好奇地問:「姑娘,那邊站著那個就是你老公啊?」
聽見這個陌生的代稱,姜知漓的臉噌得一下子紅了,下意識想否認,話又憋在了嗓子眼兒。
好像.....還真是她老公。
姜知漓咬著唇,慢慢地點了下頭:「昂....對。」
大姐嘖嘖感嘆一句:「哎呦,小伙子長得可真俊,認識多久了?」
姜知漓笑著答:「八年了。」
大媽點點頭,顯然是自來熟的性子,「啊,知根知底就行,我呀前兩天還說,小區裡有個姑娘被男的騙婚了,存款啊,房子啊,全沒了,騙財又騙色,這年頭可得小心著點。」
聽見這話,姜知漓腦中忽然蹦出之前沈茵說過的,傅北臣收購了不少姜氏股份的事。
騙婚?騙財騙色?
可從她和傅北臣的情況來看,怎麼樣占便宜的都是她啊。
「您放心吧,他不可能的,」姜知漓開始認真地胡編亂造,「他整整追了我八年,本來我剛開始一點都不喜歡他的,可是擋不住他實在是太執著了。」
她把話說得跟真事兒似的,繪聲繪色地說:「他還說如果不跟我結婚的話,他就出家去當和尚了。雖然我們中途分開了好多年,可是他還是只喜歡我一個人。後來又前前後後求了十幾次婚吧,我才好不容易鬆口的。」
大姐驚得張大嘴,看了一眼姜知漓身後不遠處站著的男人,「這小伙子看著條件這麼好,你都一直沒答應啊?」
姜知漓一邊掰著手指數,一邊慷慨激昂地喋喋不休:「您是不知道,他除了長得帥了點,有幾個臭錢,人又直男,又毒舌,冰山臉,不愛說話,他根本就沒有心......」
看著大姐的視線越過她一直往後看,姜知漓終於停下吐槽,順著背後那道涼颼颼的視線看過去。
傅北臣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正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完了完了完了,也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翻車來得總是這麼措不及防。
姜知漓吞了吞口水,到了嘴邊的話生生改了口,在這生死一瞬忽然演技大爆發。
她扭頭看向大姐,一臉認真地補充:「就算他沒有心,但不妨礙我愛他。愛到可以把我自己的心給他,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一邊說著,姜知漓捂住心口,深情款款地和傅北臣對視。
也不知道傅北臣是不是被這浮誇到極致的做作演技征服了,他抬手一把拉過姜知漓,不由分說地帶著她往登記處走。
姜知漓匆匆跟大姐道了個別,就被傅北臣拉到了登記處前排隊。
餘光偷瞄著著傅北臣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的側臉,姜知漓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全程低頭扣手。
安靜半晌,傅北臣看著她烏黑的發頂,終於開口。
他氣極反笑:「我什麼時候說要去出家了?」
姜知漓心裡咯噔一下,索性直接裝傻,眨巴著眼睛:「我有說過這句話嗎?沒有吧......肯定是你聽錯了。」
傅北臣點頭,神色淡淡,「等會去醫院。」
姜知漓懵了下:「去醫院幹嘛?」
傅北臣:「心臟移植手術。」
他撩起眼,面無表情地重複著她剛剛說過的話:「就算他沒有心,但不妨礙我愛他。愛到可以把我自己的心給他,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姜知漓:「.........」
偏偏他是用一副冷冷淡淡的語氣念出來,讓這段她臨場發揮的肉麻台詞聽起來就更具有諷刺意味了。姜知漓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瞬間起來了。
不愧是你,陰陽大師傅北臣。
姜知漓深吸一口氣,「你知道你這樣會被判什麼刑嗎?」
她衝著傅北臣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實則咬緊牙關,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無·妻·徒·刑。」
短短一個小時不到,姜知漓的心裡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冒出逃婚這個念頭了。
然而整個登記流程進行得非常迅速,完全歸功於傅北臣的輕車熟路。
看著到手的紅本本,姜知漓整個人還是暈乎乎的沒緩過來。
就這麼跟傅北臣結婚了,像是天上突然砸了個大餡餅,太不真實了。
等回到車上,她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想起剛剛傅北臣對整套流程的熟悉程度。
姜知漓扭過頭看向傅北臣,百思不得其解地問:「傅北臣,你真的是第一次結婚嗎?」
為什麼業務能熟悉得比登記處的工作人員還強啊?
?難不成這就是總裁的學習能力?
傅北臣連眼也沒抬,抬手鬆了松領帶,語調懶散:「不是。」
「????」姜知漓瞬間像被雷劈了一樣定在那。
他眼尾揚了揚,語氣似笑非笑:「我還有兩個兒子。」
姜知漓足足傻了好幾秒,直到看清他漆眸中染上星星點點的笑意,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傅北臣你是不是有點那個大病???
無語,大無語事件,她剛才是真真切切有被他演到。
姜知漓正深呼吸平復著堵在胸口的那股火,就看見他遞過來一份文件。
「這是什麼?」
她翻開文件,措不及防地怔了下。
是一份股權轉讓協議。
大致內容是,將她手中的股份,全部轉到傅北臣手中。
她皺了皺眉,聲音低低的:「可是我上午已經簽了嚴蕙那份合同了,我已經沒有股份了。」
傅北臣語氣平靜:「我有辦法拿回來。」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她,不肯放過她任何一絲輕微的神色變化。
這是傅北臣的最後一次試探。
在徹底繳械之前,他還是想知道,她對他究竟有沒有一絲一毫的信任,或依賴。
這就是他,哪怕輸的結果已經註定,他還是執著地想要知道,她的態度。
靜默片刻,聽見他說有辦法拿回來,姜知漓愣了下,目光染上些欣喜。
她毫不猶豫地拿起筆,就要在合同的最後一頁簽字。
看見她乾脆的動作,傅北臣眸色一暗,喉結滾動了下。
「就這麼信我?」他低聲問。
姜知漓抬頭看向他,彎起眼睛笑,半開玩笑似的:「我們都結婚了,我的不就是你的?」
說著,她正要簽下名字,手中的合同卻忽然被抽走。
姜知漓懵了下,還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拿走,另一份嶄新的合同出現在眼前。
同樣是一份股份轉讓協議,不同的是,這份合同上,她是受讓方。
姜知漓的視線飛快掃過幾行字,瞳孔漸漸放大。
上面寫著,他的全部股權,全部無條件轉讓給她。
這是什麼情況??他不是要收購姜氏的嗎?
她錯愕地抬眼看向他,緊接著就聽見傅北臣淡聲說:「簽這份。」
姜知漓深深皺起眉,不解道:「可這不是你的.....」
傅北臣忽然打斷她道:「我們結婚了,我的就是你的。你說的。」
他的面容依舊平靜,仿佛合同上這價值幾個億的股份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但是......這可是好幾個億啊。」
姜知漓整個人還處於發懵的狀態。
他扯了扯唇角,「幾個億,很多嗎?」
姜知漓被他這一句堵到語塞,聲音漸漸弱下來:「那也不能說給我就給我啊........」
無功不受祿,她這騙婚都要被坐實了。
傅北臣低頭看了一眼腕錶,淡淡道:「三十秒,過時不候。」
姜知漓一個激靈,身體反應非常誠實,筆下刷刷兩下籤好了名。
算了,騙婚就騙婚吧,大不了以後再慢慢還他。
就算傅北臣以後要是破產了,她也絕對不跟他離婚。
這麼一想,姜知漓總算坦蕩了點,心甘情願地就被收買了後半輩子。
只不過,姜知漓不知道的是,傅北臣之前收購的那些股份,本來就是給她準備的。
此刻的姜知漓,連看著傅北臣的眼睛都在冒星星,好像看見了一個行走的ATM機。
她裝模作樣地抽泣兩聲,擦了擦眼角完全不存在的淚水,「謝謝老闆.....」
傅北臣忽然湊近她的眼眸,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目光染上十足的侵占性。
他忽地勾了勾唇,慢條斯理地開口:「只有口頭感謝,沒有實際行動?」
姜知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