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

2024-08-29 11:08:18 作者: 木羽願
  和她分開後的那八年時間,應該是我的生命里度過最漫長的一段時光。記住本站域名

  剛開始,我想,我要不停地工作,這樣,我就不會再有空閒的時間去想她。

  總有一天,我會做到忘記她的。

  她會在以後的歲月里,在我的記憶中一點點被淡忘。

  可我想錯了。

  無論我怎樣將自己的時間利用到極致,讓大腦沒有一刻空隙時,我依然會想起她。

  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想起她對我說過的每句話,都仿佛刻進了我的腦海中。

  坦白來講,最開始,姜知漓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她嬌氣,任性,還很麻煩,喜歡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浪費很多時間,總是試圖挑戰我的各種底線。

  甚至,她還曾大言不慚地當著很多人的面跟我打賭。

  她說,一個月之內,我一定會喜歡上她。

  當時面對她的信誓旦旦,我只是嗤笑,且不以為然。

  因為我知道,我不會那麼輕易地對一個人產生如此強烈的感情。又或者說,我對我的理性始終抱有絕對的自信,於是選擇性地忽略掉了在看見她第一眼時,突然加快了的心跳。

  我以為她會有多麼高明的追人方法,其實並沒有。

  我兼職的那家便利店不遠處,細雨如絲,她就蹲在門外,給一隻無處可歸的流浪貓撐傘。

  等到我結束兼職出來時,她再裝作偶遇一般,陪我一路走到公交車站,然後小心翼翼地分給我一瓶她最喜歡的草莓牛奶。

  哪怕只是劃破了手指,她都會極為委屈地跑來找我,既便是我不理她,整日冷著臉,她也毫不退縮。

  有一次,我記得是一次競賽名額的爭取,我的競爭對手是市長的兒子,最後結果出來時,我也並不意外。

  老師同時覺得遺憾可惜,卻沒有人願意站出來,哪怕僅僅是為我爭取一點公平。

  只有她。

  第二天早上去學校時,我看見了公告欄上貼滿了成績單和每年競賽的得獎情況,我的和市長兒子的並列粘貼在一起,高下立現。

  當天下午,我便聽說,姜知漓把校長辦公室鬧了個天翻地覆。

  我知道她的家境很好,可她卻沒有動用那些來幫我。

  她依靠著她自己微薄的力量,想盡辦法為我爭取一絲公平。

  辦公室門外,我聽見她篤定道,我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如果是我去參加,比賽一定會贏。

  我不知道她是哪裡來的自信,認為我一定會贏。

  可我那時似乎已經隱有預感。

  我們之間的那個賭約,她或許真的要贏了。

  我只能用盡一切辦法,去堅固心裡的那道防線。

  一次運動會,她摔傷了腿,卻堅持不去醫務室,硬是要等在我身邊。

  我借著做檢錄的名義,冷著臉不去管她,想著等她疼得厲害了,自然就會自己離開了。

  可我顯然低估了姜知漓的執著程度。

  她雖然沒有打攪我,卻會時不時地碎碎念賣慘,裝可憐撒嬌,像小貓的爪子撓在心上,不痛不癢的,卻讓人很難靜下心來。


  我表面上看著依然在認真做著自己的事,實際上餘光已經不止一次地往她的身上瞟去。

  我明明是一個做任何事都能保證全神貫注的人,卻在那時一直不停地分神。

  還有她膝蓋上的傷,真的很礙眼。

  於是最後,我還是當著無數人的面,把她抱到了醫務室。我只能麻痹自己,告訴自己這是無奈之舉。

  可她帶來的每種感覺都異常清晰,像是刻進了錄像帶,只要我想,就能毫不費力地憶起。

  我記得她的髮絲滑過我的喉結時,有點癢。

  姜知漓似乎總是有一種特別的魔力。

  和她相處的每個瞬間裡,都會讓我異常心動。

  就這樣,和她的那場賭約,我輸得一塌糊塗。

  並且,越陷越深。

  隨著母親的病情愈發加重,傅正擎找到了我。

  他希望我回到傅家,因為我可以做他最趁手的一樣工具,作為交換,他會給我無數人傾其一生都無法擁有的財富。

  可我不想。

  我不想離開江城,哪怕現在的日子每一天都過得異常艱辛。

  可我依然不想。

  更準確地說,我不想離開她。

  可是,有一天開始,姜知漓卻突然不見了。

  她開始不來上學,我四處打聽,才知道是她的家裡出事了。

  可我找不到她,只能整日在她的家門口等著。

  我忘了我究竟等了幾天,只記得那晚的雨下得很大。

  她甩開我的手,告訴我,她只是玩玩而已。

  她說,別再糾纏了。

  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如此無力的感覺。

  哪怕是聽見醫生說出高昂的醫療費時,我也不曾如此束手無策過。

  我相信了她的話,也不知道該怎麼挽留。

  只覺得,在這場感情的博弈里,我輸得一敗塗地。

  很快,我留在江城僅剩的理由也沒有了。

  我從未想過,我們會是這樣的結局。

  初到美國的那幾年,我也曾試圖去忘記有關她的一切,開始新的生活。

  可我失敗了。

  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的雨夜,都會叫我想起那晚,她說過的每個字,每句話,甚至細緻到她的每個表情。

  我曾一度認為自己是瘋了。

  否則,為什麼她已經讓我如此心痛如絞,我卻仍然捨不得忘記。

  隨著我得到的權力和財富越來越多,我終於有能力找到了關於她的消息。

  當晚,我便獨自一人乘上了飛機,跨越了數萬里的距離,來到了她的身邊。

  我終於找到她了。

  異國的街頭,大霧瀰漫,我就站在她身後的不遠處,看著她熟悉卻陌生的側臉。

  只是遠遠一眼,卻讓我再度聽見了,早已死寂多時的心房裡,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明明近在咫尺,我卻不敢再多走上前去幾步。


  因為,我想,她應該不會想再見到我。

  我始終記得,分手那天,她說,別再糾纏了。

  所以,既然如此,我也不該再打攪她的生活。

  哪怕我無法放過自己,也應該放過她才對。

  那些她不願想起的回憶,我一人守著就夠了。

  我就像是養成了習慣一般,為數不多的空閒時間裡,都被我浪費在往返兩國的飛機上。

  我看見她在實習的路上,盯著街邊櫥窗里的栗子蛋糕駐足了許久。

  於是,我走進了那家咖啡店。

  以後的每一年,她都會收到一份來自陌生人的栗子蛋糕。

  她不需要知道那是我送的。

  她只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人在愛著她,這就已經足夠了。

  後來的某天,因為天氣原因,飛機延誤,我到得很晚。

  經過她工作室必經之路時,我聽見了巷子裡不正常的聲響。

  聽見她的聲音時,那是我第一次生出想要殺人的衝動。

  那一刻,心臟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攥緊,我從來沒有如此怕過。

  那之後的很久,我仍然會後怕,不敢想像如果那天我來晚了一刻,會是怎樣的情景。

  幸好,我沒有來遲。

  將她送到醫院之後,我便重傷昏迷,失去了所有意識。

  再醒來時,我走出病房,就撞見了韓子遇從隔壁的病房中走出來。

  他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先在消防通道里打了一通電話。

  我聽見他語氣驚喜地說,姜知漓已經同意跟他訂婚了。

  深夜,鋪天蓋地的寂靜里,我沉默了許久,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掙扎之中。

  我不能否認,聽見韓子遇說的那些話時,我嫉妒得快要發狂。

  我不是沒有過想要奪回她的衝動。

  並且,以我現在的能力,這不是難事。

  我很想自私一次,即便是綁,也要將她牢牢綁在我的身邊。

  可我還是會忍不住想。

  如果她不願意呢?

  如果,她從未想過回頭呢。

  一切或許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也許她真的喜歡上了韓子遇,喜歡現在的生活。

  比起將她搶回到自己身邊,我更想看見她笑。

  所以,如果她過得幸福。

  一輩子不見,似乎也沒什麼關係。

  後來,我像一個躲在陰暗處的偷窺者一般,覬覦著不屬於我的一切。

  不久之後,我便發現,韓子遇並不是真心待她。

  我很開心。

  因為我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將她奪回來的理由。

  韓子遇既然不珍惜,我也無法再說服自己,繼續不為所動下去。

  我開始直視自己的心。

  正視自己滋生出的一切卑劣陰暗的念頭。


  我想用盡一切方法,讓她回頭。

  我開始用商場上的那些心思和手段,步步設計,讓她一點點地走近我的身邊。

  可我無疑陷入了一個可笑的死循環之中。

  一開始,我想的是,哪怕她是為了姜氏才接近我,我也願意給她。

  可越到後來,我就越發矛盾。

  我既開心她願意費盡心思的靠近我,又不開心。

  我開始變得不滿足。

  我更希望,她是為了我,而不是為了姜氏。

  可當她說,她想要跟我重新開始時,我的內心陷入狂喜,卻又更加遲疑不決。

  這一次,我不知道究竟該不該相信她。

  八年前,就是因為我太過容易地相信了她說的一切,才讓自己淪落到了如此下場。

  又或許,是不是因為,太過輕易得到的東西,人們都不會珍惜。

  於是,我這次打定了主意。

  我不能讓她輕易發現,我還喜歡她這件事。

  這樣,她會不會比八年前追我時更用心一點,會不會,更喜歡我一點。

  我沒有告訴她那家火鍋店是我買下的,只因為當初她說過,想和我一起去。

  當我知道她和商琰有聯繫的那天,我竟然開始害怕。

  害怕她有了別的選擇之後,再一次離開我。

  那晚,我第一次精心準備過的約會還未開始便結束了。

  我以為,她又一次放棄了我。

  一場自導自演的獨角戲,襯得我無比可笑。

  我就那樣走了。

  很久之後,我曾不止一次地產生了後悔的情緒。

  如果我能再多等她一會兒,聽完她的解釋。

  如果我能相信她說她喜歡我。

  如果八年前,我能在細密的雨幕里,聽出她的言不由衷,是不是我們就不會錯過這樣久。

  明明我才是那個設局之人,卻再一次在她的甜言蜜語中越陷越深。

  我仍在固執地想,這次我一定不可以先低頭。

  我要等她親口來求我,我才會去幫她。

  其實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所有幫她奪回姜氏的證據,股份。

  從一開始,就都是為她準備好的。

  只是我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只要她開口。

  可她不願意。

  她究竟有多愚蠢呢,蠢到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她並不是為了姜氏接近我。

  所以,先一步認輸的還是我。

  從那天她步入姜氏大門開始,我就已經等在門口,等著手機響起,等著她給我打電話。

  可我沒有等來,只等到了她落寞離開的身影。

  我又一次看見她在雨里給流浪狗撐傘,明明自己看上去比那隻小狗還要可憐。

  我想,我真的對姜知漓毫無辦法。

  畢竟無論多少次,我都會心甘情願地栽在她的身上。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但只要想到,我都會心痛如絞。

  我意識到,重逢後的從始至終,我都不是在折騰她,是在折磨我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認了吧。

  總歸這一輩子,我都要留給姜知漓。

  遞給她的那份結婚協議,其實並不在我的計劃之內。

  我亦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快地妥協。

  我只是想給我自己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幫她的理由。

  哪怕交出這一切之後,她也許又會突然離開。

  可我不想再見到她哭了。

  之後的沒多久,姜知漓還是發現了我的秘密。

  我藏在書房裡的,曾經匿名買下的項鍊,手鍊,都是她設計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我無比熟悉她的風格,也第一眼就能認出,送給我的領帶夾是她親手設計的。

  說起那枚領帶夾,其實我並不想帶在身上。

  我不想讓她送給我的禮物受到任何損傷,也害怕弄丟。

  但她想看我帶,於是我就只好帶上,到了公司之後,再放回到盒子裡。

  我從未想過告訴姜知漓那八年發生過的事。

  因為我知道,一旦她得知了那一切,一定又會大哭一場。

  果不其然。

  也許思漓就是隨了她的性子,從出生起就愛哭得很。

  母女兩個都是鬧人的性格,隔幾天便少不了一場兵荒馬亂。

  可我卻依舊甘之如飴。

  我曾十分鄙夷時光倒流這種假設。

  可遇到她之後,我卻時常會忍不住去想。

  如果時光倒流,我不會再獨自等待那樣久。

  但我卻仍然慶幸,因為我的執著,我們才沒有錯過。

  是她和思漓,用愛填補了我心中的滿目瘡痍。

  是我的家人,

  亦是此生摯愛。

  傅北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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