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在醫館即將掌燈閉門之時,提著一葫酒的姜子牙笑呵呵的走了進來,並帶上了門。記住本站域名
櫃檯後,蕭升疑惑道:「姜道友今日還不回家麼?」
姜子牙笑容略微停頓,隨即又恢復如常,「天色已晚,明日命館還要開張,就不回去了。」
又是一夜未歸,喝的微醺的姜子牙強行驅散了酒意,隨後目光有神的來到了後院。
此時天色晦朔,黑漆漆的天空仍能看到星辰懸掛。
後院之中,有金色霞光掐著時辰驟然明亮,將姜子牙矍鑠的臉龐照的有如鋪上了一層金粉霞輝。
聞著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姜子牙恍惚間又回到了第一次聽掌教師尊講道的時候。
那時玉虛宮裡仙音裊裊,無數法力凝結的花瓣飄飄蕩蕩,落至鼻尖時,馨香四溢的味道和如今聞到的味道別無二致。
若說有區別,便是這香味更加濃郁,更加直接。
等陳沐顯完聖,又順便配置好神水後,姜子牙踱步走到了院子中央。
看了眼周圍清澈藏有暗香的大缸,姜子牙旁敲側擊道:「師侄不在山中清淨,怎就戀上了凡塵俗世,莫不是也要捨本逐末,去求那人間富貴?」
抬頭看向面容清癯的姜子牙,陳沐笑呵呵道:「姜師叔此言差矣,尋求清淨,並非一定要在山中。需知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只要我心澄澈,無論是在山中、市井亦或是在朝堂,都無二樣。」
瞅著眼前童子果真有世外高人般的灑脫,姜子牙眉頭微挑。
若非得知了搬山館和醫館的那幾副對子,他還真就差點被這總角孩童騙到了!
大隱隱於市?
每日天將拂曉之時故意綻出金光顯聖,平日裡還廣施神水,大隱隱於市是這麼隱的麼?
「師侄,你就不要再誑我了,你來朝歌必有根由!」
看著陳沐,姜子牙挪了挪步子,離陳沐更近了些。
「你我叔侄之間何須見外,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師叔也可以給你拿拿主意,幫襯一二。」
不著痕跡的後退半步,陳沐笑呵呵道:「哪有什麼事,我來朝歌就不許是出來散心,看熱鬧的麼?」
「況且師叔不也來了朝歌嗎,而且還成了家,立了業,我也不見師叔來這裡有其它事情。」
見陳沐嘴巴似鐵盒緊鎖,姜子牙無可奈何道:「我是身不由己,亦是命理如此,你怎可拿我與你比較?」
陳沐不以為然道:「常言道盡人事,聽天命。可還需要知道人事在前,天命在後,師叔切莫顛倒了次序,去信什麼命理。」
「人事在前,天命在後......」複述著陳沐的話,姜子牙眉頭緊皺,心緒一陣起伏。
他想起了一件事,若當初他沒有去卜算和馬氏之間的俗世姻緣,那他想必就不會平白將自己七十二年的清白葬於柴米油鹽之中。
而面對此事時,他卻恰恰把天命放到了前面,反將自身的意願擺到了後面。
「師叔,天命是骨,我命卻是魂,若只遵從天命聽之任之,與行屍走肉何異?需知精美的皮囊千篇一律,而有趣的靈魂卻是萬里挑一,師叔覺得呢?」
見姜子牙陷入思索,陳沐又接著道:「師叔看我,縱然有著精美的皮囊,卻還不是要追求那靈魂的超脫?」
「......」
姜子牙心中頗不是滋味,面前的小童說的有些道理,但他又總覺得的哪裡不對勁。
想了會,姜子牙臉色有些發黑。
他明白哪裡不對了,這師侄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說他既沒有精美的皮囊,也沒有有趣的靈魂麼?
......
天色微明,姜子牙與陳沐結伴出了醫館,往命館、搬山館行去。
兩人均通卜算之道,陳沐算得今日有官家將至,姜子牙卻算到今日有親友之會以及無妄之災。
「師侄,今日你師叔我怕是有大災大劫啊!」
「師叔何出此言?」
「我算得你師嬸今日要來朝歌尋我,我數日未歸,按你師嬸的性子,若不審我一番,必不會罷休!」
緩步而行,陳沐寬慰道:「師叔不回去是因為經營命館事務繁忙,和師嬸解釋清楚也就是了,師嬸想來也不是胡攪蠻纏之人。」
姜子牙搖頭苦笑道:「你算是說差了,她恰恰就是胡攪蠻纏之人,她要是能通情達理,不周山都能再立起來!」
陳沐猶豫道:「要不然師叔今日暫且歇業,躲她一躲?」
姜子牙再次搖頭,「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再與她講講道理吧。」
陳沐不再言語,事關姜子牙的家事,按輩分對方又是長輩,他一個晚輩卻是不好多言。
不過他多少還是有些同情姜子牙。
畢竟一個六十八歲的黃花閨女,若是什麼毛病也沒有,怕是早就讓人摘了去,又豈會把一血留給姜子牙......
話題有些沉重,兩人俱皆沉默不言,等來到命館近前,有早在門前等待的顧客迎了過來。
「姜先生,你可算來了,我家的雞夜裡被人偷了好幾隻,你快給我算算,看看是被哪個天殺的偷了去!」
「老神仙,你給我算算我那媳婦有沒有背著我和外人私通...」
見姜子牙被圍住,陳沐心中甚是感慨。
他這師叔算得了他人的吉凶禍福,也能為他人說出解救之法,卻唯獨解救不了自己。
都道清官難斷家務事,誰又能想到就連神仙也適應這句話。
搬山館裡,金大升正與朱子真說著閒話。
陳沐則坐在櫃檯後面,捧著黃庭經誦讀。
旭日東升,一縷陽光從店外鋪到店內,在地面上勾勒出了一個門的形狀。
某一刻,一道略微高大些的影子遮擋住了光線,出現在了店鋪內。
一身甲冑,腰挎大劍的黃明看了眼櫃檯前捧著絹書的小童,隨後又將目光挪到了坐在席間閒談的金大升和朱子真身上。
「你們誰是這家鋪子的掌柜?」
陳沐放下黃庭經,言道:「掌柜在後面,你若是有需要可以直接對我們說。」
輕笑一聲,黃明覷視著掃了圈店面,言道:「聽聞你們不僅可以移宅換梁,還能搬山卸嶺,不知可有此事?」
陳沐笑道:「我等本來做的就是搬山卸嶺的生意,不然也不會取名為搬山館。」
「不知客人要搬哪座山,又或是要卸哪座山嶺?」
瞧著一臉認真,隨時準備接單記帳的小童,黃明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搖頭道:「我不與你一個小童說笑,叫你家大人出來,我要與他說話。」
說著,黃明將目光轉向了右側客席上。
見黃明看過來,金大升與朱子真對視一眼,隨後不約而同的站立而起,並走到了黃明跟前。
「......」
仰起脖子,看著塊頭比自己還要大一圈的兩個壯漢,黃明神情頓時凝固。
先前由於金大升和朱子真坐在席間的原因,黃明並未有直接感受,如今兩人立在身前,他才真切感受到了來自個頭的壓迫感。
黃明眼皮顫動,不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此時,金大升瓮聲道:「你看我算不算大人。」
黃明深吸一口氣,一改先前輕慢的態度,說道:「兩位看起來確實像有力氣的人,不過要說搬山卸嶺的話,我卻是不信!」
櫃檯後,陳沐笑道:「這有什麼不可信的,你出去打聽打聽,城東王異人家的府宅、城中李侍官的房梁,均是他們移換的,至於搬山卸嶺......只要不是有主的仙山福地,我們自然也能做得!」
黃明搖頭道:「我不信!口說無憑,除非我能親眼得見!」
陳沐走出了櫃檯,看向黃明,問道:「敢問將軍貴姓?可是姓魯?」
「我姓黃,單名一個明字。」
陳沐頷首點頭,「黃將軍,我們做生意最講究誠信二字,絕不會掛羊頭賣狗肉,更不會誑瞞與你,這點黃將軍大可以放心。」
黃明依舊搖頭,「我公務繁忙,若和你們出了城去,你們卻搬不動山,又該如何?」
看向金大升和朱子真,黃明言道:「這樣,你二人與我比一番力氣,我一試便知。」
搬山館外,甲冑齊全的黃明吩咐隨行兵卒取他的開槍斧來。
黃明乃黃飛虎麾下四大家將之一,智勇雙全,手中操使的開槍斧重有千斤,非尋常人可以揮舞。
拿來開槍斧,黃明看著金大升,說道:「此斧你我各持一頭,誰若拉得動,那便是誰氣力大!」
一旁,陳沐登時瞭然,這不就是拔河嘛!
可惜哪吒沒在這裡,不然倒是可以借他的混天綾一用...
此時街道上的民眾俱皆被搬山館門口的比試吸引,遙遙觀望。
命館,姜子牙繞過桌案,來到門口。
門前,起初看他算卦的看客,此時都在議論搬山館門口的景象。
金大升伸出一手握住斧刃,另一手卻是抬也不抬。
黃明見對方如此輕視於他,心中微惱,也不用雙手,只用一隻手握著斧柄往身後用力。
發力稍作試探後,黃明心中訝異。
這黃衣大漢倒真有把子力氣!
數息後,已經改用雙手,腰臀脊骨連成一處黃明臉色憋的宛如一塊兒熟透了的豬肝,而且還是熱騰騰冒著氣的那種。
氣血沸騰,頭頂升起裊裊白煙,黃明腳下因為用力,已經犁出了兩道沒過小腿深的溝壑。
見黃明如此不頂用,金大升甚覺無趣,當即氣息微沉,握著斧刃的手猛地往天上甩去。
下一刻,金大升收回了手,而在他握著的開槍斧另一頭,卻沒了黃明的身影。
「......」
陳沐抬頭看了眼被拋上高空並且不斷驚呼的黃明後,又看向了金大升。
金大升有所察覺,低頭與陳沐四目相接。
「你看我做甚?有你這麼對待顧客的嗎!還不快去救人!」
金大升恍然驚覺,當即雙腿發力,往黃明被拋飛的方向飛去。
原地,一眾兵卒徹底傻眼。
「將軍上天了...」
未待兵卒回神,金大升已經去而復返。
將肩膀上扛著的黃明放到地上,見對方站立不穩,金大升還好意的扶了一下。
「黃將軍現在相信我們能搬山了嗎?」
看著驚魂未定,仍處在震驚狀態的黃明,陳沐露出了一個職業微笑。
待心情平復下來,黃明詢問道:「搬一架山需要多少工酬?」
陳沐沉吟片刻,伸出了一根手指,「我要你一年的俸祿。」
「好!我之長兄正在城外兩架山前操演軍馬,你們就去把那兩架山挪開,若能做得,我便給你們三年的俸祿,如何?」
陳沐看向金大升,「老二,這活你能接不?」
金大升聞言搖頭道:「這等小事讓老四去,我懶得去。」
見陳沐和二哥都將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朱子真只好點頭應下。
左右不過搬兩座山罷了,也耽誤不了多少工夫。
等朱子真跟著黃明一行出城後,搬山館的名聲徹底大噪起來。
不過一半個時辰,南門街的飯鋪茶鋪均開始議論起搬山館來。
姜子牙聽著遠近談論的聲音,心知陳沐設下的魚餌已然有魚咬了鉤。
再看自己的命館,卻不知何時才有魚兒肯過來。
正思索間,姜子牙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譁。
「是中大夫伯夷和叔齊!」
姜子牙抬頭看去,就見外面有兩匹官馬還有數個牽繩帶刀的僕從跟在官馬兩側。
命館門口的民眾紛紛見禮,伯夷面帶笑意,與叔齊聯袂進了命館。
姜子牙心頭微動,隨即保持著雲淡風輕的模樣端坐在案前,手持案牘靜靜觀閱。
「袖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伯夷誦念著張卦在案前的對子,笑道:「這對子倒是大氣的很!」
姜子牙放下了竹簡,開口道:「袖裡有天地,乃知過去過去未來,包羅萬象。壺中日月長,便是有長生不死術。」
「在下姜尚,字子牙,別號飛熊,見過兩位大人。」
姜子牙微微頷首,卻也不曾起身相迎,也不知是無禮還是傲慢。
伯夷不以為意,只言道:「聽聞先聲卜課甚准,從未有過錯漏,如今卻不知可否為我二人卜上一課?」
「來者是客,不論身份貴賤,都可卜得!」
鋪開卦帖,來了精神的姜子牙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尖銳女聲。
「姜子牙,原來你沒死,我還以為你死在了外邊!」
聲音落下,伯夷叔齊便被一個身材高挑的老女人推搡到了一旁。
那女人氣勢洶洶的瞪著姜子牙,舉止言行甚是潑辣。
「我問你,這幾日裡你為何不回家宅!
你可知街坊鄰居們都是怎麼編排我的!
你說,你是不是真在朝歌養了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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