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雯虛榮,又毒舌,瞧不慣女生過得比她好,程禧懶得和她吵,徑直走進宿舍樓。
鍾雯碰了一鼻子灰,踢著牆角的垃圾桶發泄。
寢室里安然氣喘吁吁練健美操,「系主任報你的節目了,畢業生典禮上跳個人獨舞!」
程禧掏出口袋裡的內衣,藏在枕頭下,「不跳。」
「女生搶破頭的C位,你不跳?」安然捲起墊子,豎在陽台的角落,「據說是周先生點名看的。」
程禧動作一滯,死死地壓著枕頭。
這麼多年了,周京臣沒看過她跳舞。
只記得她會跳。
那天在浴缸里,他操縱著她挑戰高難度的花樣,他作為主導者甚至招架不住的,她都很輕鬆承受了。
她有舞蹈功底,身段軟得像一根麵條。
即使青澀,但沒有駕馭不了的姿勢。
「周先生還特意去參觀了優秀生照片欄,問起你了。」安然中午有約會,坐在椅子上化妝。
「他問什麼了?」程禧忍不住好奇。
「問你的成績,同學關係和不和睦。真奇怪,校長以為他認識你,結果他說不認識,隨便一問。」
程禧胸腔仿佛漏了一個洞,剜掉了一大塊血肉。
她從沒向任何人提過與周家的淵源。
周夫人有意和校長打個招呼,多關照她,她也拒絕了。
她憑分數考上的,不希望自己變成「關係戶」。
可周京臣如今撇得乾乾淨淨,令她徹底清醒了。
女人或許會因為上了床愛得更依賴,男人眼中,僅僅是露水情緣。
沒必要暴露,不值得負擔風險。
程禧上午考完試,回寢室躺了一下午,傍晚鐘雯叮叮咣咣地收拾衣櫃,她沒出聲,鍾雯以為她睡了,躡手躡腳翻她的抽屜。
程禧沒什麼貴重物品,那隻包也還給周京臣了,所以她沒鎖。
鍾雯輕輕一拉,拉開了。
裡面有一個方形的首飾盒,是一條三千塊錢的18K金項鍊,其餘的是商業街地攤買的手串,發卡。
鍾雯不屑嗤笑,爬回上鋪和備胎打視頻,「我猜包是假的,那男人糊弄她的,她又沒見過世面,分不清冒牌貨。要麼就是她租的,最近不是有很多的偽名媛嗎?租包,租豪車,租五星級套房,拼單拍照,發網上炫富。」
程禧這時關閉了床頭的小夜燈。
鍾雯一愣,立刻沒動靜了。
......
北方冬夜漫長,早晨七點鐘剛蒙蒙亮,程禧睡得正沉,安然踩著梯子使勁捅她,「程禧!班級群有你的謠言!」
她翻了個身,安然把手機屏幕對準她,「你和老男人談戀愛呢?」
程禧迷迷瞪瞪的,「老男人?」
「鍾雯爆料的,你從一輛豪車下來,男人五十多歲了,禿頭,大肚子,滿口黃牙,用一個假愛馬仕騙了你的色。」
當頭一棒驚得程禧困意全無,她換了羽絨服匆匆去食堂找鍾雯。
金融系有早課,一大半是同班同學在吃飯,湊在一張桌上竊竊私語。
程禧一露面,不約而同安靜了。
「鍾雯呢?她關機了。」
同學們紛紛搖頭。
程禧又找到宿管阿姨,得知鍾雯六點多被隔壁音樂學院的一輛寶馬7接走,去月亮灣滑冰場了。
鍾雯每個周末住在校外,如果不去堵她,只能等周一,謠言指不定蔓延什麼樣了。
程禧攔了一輛出租直奔月亮灣。
冰場沒多少人,鍾雯和一個AJ運動鞋、LV外套的男生在路邊烤紅薯攤兒摟著談情,程禧下車追進鐵柵欄門裡,一把拽住她,「你在班裡胡說什麼?你是不是嘴欠?」
鍾雯交往的對象有社會混子,有金融小開,她囂張慣了,程禧當眾栽她面子,她怒火中燒,「你沒爸沒媽的,不是男人養著,坐得起豪車嗎?高仿的愛馬仕也要賣幾千吧,你哪來的錢?」
她朋友附和大笑。
程禧沒法解釋,又氣不過污衊,重重推搡鍾雯,「不關你的事,你少造謠!管好你自己,你聖誕節在宿舍和英國籍的留學生裸聊,你男朋友清楚嗎?」
鍾雯揚手要扇巴掌,道旁忽然爆發一陣鳴笛。
周京臣的司機站在冰場圍欄外,鋥亮漆黑的紅旗L9打著雙閃。
「程小姐,我送您去上課。」司機神色凌厲環顧了一圈,威懾著那伙男女,識相的老實點。
司機是特警退役,打群架不在話下,周淮康親自下基層挑選的人。周家上一輩有一兒三女,周淮康是獨苗兒,到周京臣這一輩只一個兒子了,獨苗兒中的獨苗兒,飲食起居萬分謹慎,唯恐遭了黑手。
周京臣的身手也不弱,從小訓練過,同時打兩三個不成問題。
程禧沒想到他今天路過月亮灣,原本揪著鍾雯的大衣領子,撒了手。
「鍾雯,我沒招惹你,你以後不要潑我髒水。」
她面無表情轉身。
其中一個男生見多識廣,認出那輛車的來頭,好心提醒鍾雯,「你不了解她的背景吧?少針對她了。」
「她有狗屁的背景!她爸出軌,她媽氣傻了。」
「她男人真是老頭子?」男生不信,「萬一你的情報有誤,會害慘咱們所有人!紅旗L9的車主,我爸可惹不起,全市才有七輛。」
鍾雯也是瞎猜的,沒事實依據,頓時啞口無言了。
程禧走到紅旗轎車後面,周京臣穿了正式的西裝,灰襯衫,扎領帶,頭髮剪得利落有型,鼻樑上架了一副金絲邊的護目眼鏡。
他一手拿圖紙,一手按摩太陽穴,估計整宿開會加班,肉眼可見的疲憊。
她冷得哆嗦,掌心卻冒出虛汗,在圍巾上蹭了蹭,仗著膽子先開口,「你怎麼在這裡?」
男人摘了眼鏡,揉著鼻骨,「上車。」
程禧彎腰鑽進去,車廂有暖風,很快她的睫毛和眉毛開始淌水珠。
「長本事了。」周京臣合上圖紙,目光不喜不怒的看著她。
她一言不發擦拭臉上的水。
周京臣丟給她一塊手帕。
白底兒,綠竹。
手工刺繡。
他喜歡松柏和竹子,私宅的後院也種植了觀賞竹和矮子松,一如他這個人,清高,自律,極有耐力。
「為什麼動手?」
他語氣緩和了,程禧也不倔了,「鍾雯散布謠言。」
周京臣是聰明人,沒追問下去。
她眼眶凍得發紅,鼻頭也紅,楚楚可憐的,周京臣握住她手,搓了搓回溫。
程禧往外抽,沒抽出。
握了一路。
在十字口等綠燈之際,周京臣指揮司機去酒店。
程禧脊背一僵,「去酒店幹什麼?」
他們的第一次就在酒店發生的。
那樣糜爛霸道的周京臣,讓程禧陌生,也讓她不知所措。
她竟然在他的引誘下產生形容不出的感受。
從懼怕,到沉迷,再到墮落。
被他傳染得醉暈暈的。
程禧明白,這種瘋狂食髓知味,會上癮。
「洗個熱水澡。」周京臣知道她想歪了,「預防感冒。」
她僵硬的脊背鬆懈了下來。
「我也洗,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