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昭沒想到一向淡漠寡言的周京臣有興致調侃自己,硬著頭皮圓場,「公司的梅花開了,看入迷了。」
男人似笑非笑,「下次當心,花有得是,安全第一。」
馬明昭覺得古怪,又形容不上來是哪裡古怪,稀里糊塗陪著他笑,「我挑了兩家實力比較雄厚的企業,打算上報總部,二選一。」
周京臣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潤喉,「哪兩家。」
「華達和萬利。」
程禧撩眼皮,恰好對上馬明昭的視線。
她一陣惡寒,垂下眼瞼。
周京臣沒什麼反應,一口接一口喝完那杯溫水。
馬明昭心裡沒底,「您意下如何?」
「開會投票了嗎。」
「還沒...」馬明昭試探的口吻,「目前是我的初步打算。」
周京臣最後也沒表態,打發走了馬明昭,只留下程禧,指著桌上八家企業的競標書,「頁數亂了,你整理好。」
程禧張望了一圈,「關小姐呢?」
他吃了一粒止痛藥,闔目休息。
按道理關靚不會放過獻殷勤陪護他的良機,除非是有更大的殷勤等著獻。
程禧靠窗坐下,一頁頁篩選、分類、修訂,這不是她該乾的活兒,不過現在是萬利求著北航集團合作,甲方金主下達的活兒,只能埋頭苦幹。
整理到一半,關靚拎著一個男裝的包裝袋推門進來。
原來是去給周京臣買合身的新衣服了。
她發現程禧也在,笑容僵了一秒,隨即又綻開,埋怨周京臣,「程小姐一個實習員工,你考驗她幹什麼,那一厚摞的標書,她多久才整理完?」
周京臣若無其事瞥她,「程小姐?」
關靚解釋得大方又得體,「我喊她禧兒太親密了,你下屬容易誤會。」
程禧置若罔聞翻著標書,注意力都集中在頁碼上。
她明白關靚嫌她礙眼。
有她在場,關靚黏男人的手段完全施展不開,周京臣顧忌她,也放不開。
關靚恨不得將她驅逐出周家,趕出周京臣的生活。
稱呼先疏遠,久而久之,私下的接觸自然少了,淡了。
「你試試,185碼的,可能會寬大。」關靚伸手解周京臣的扣子,男人越過她,看向醫務室門口,隔壁是健身房,員工進進出出的,他拂開關靚的手,「先不試了。」
關靚也明事理,「行,上車再試。」
程禧想,這種知情識趣兒,懂進退,又會提供情緒價值的女人,的確是男人的枕邊歡,心頭好。
......
周京臣傍晚接到老宅的電話,這邊發生的意外周家全知道了。
如果他不回去,周夫人親自過來。
關靚依依不捨和他在十字路口道別,踮腳吻他的一霎,程禧扭開頭。
「記得給我打電話。」
他沒出聲。
「你不吻我嗎?」
周京臣人高馬大的,關靚摟著他有些吃力,她鞋尖快要豎起來。
「周先生,老宅的電話又來了。」司機催促他。
「有時間打。」周京臣說完,坐進車裡,程禧朝旁邊挪了挪,拉開距離。
一路上,他一言不發養精神,程禧也乏得很,偎在后座打盹兒。
車駛入周家的四合院,已是接近午夜了。
樓上樓下燈火通明,周夫人披著皮草大衣站在玄關。
周京臣是獨生子,哪怕擦破點兒皮,周夫人都擔心他感染,何況裹著紗布回家。
周夫人發了好大的火,動用人脈查封了爆破工地,包工頭嚇得登門致歉,據說開發商是個大人物,蓋的商業大樓,沒有手眼通天的勢力根本蓋不了,結果開發商得知是招惹了周家的公子,直接跑路,認栽了。
程禧端著保姆煮好的白粥,上二樓臥室。
周夫人掃了一眼粥碗,「京臣只喝蝦仁粥,白粥他不喝。」
她脫口而出,「海鮮是發物,京臣哥傷口發炎了。」
「是我疏忽了。」周夫人既自責又高興,「京臣,你瞧禧兒,多細心。」
周京臣穿著睡衣,衣領敞開大半,露出微微發紅的胸膛,他鼻尖潮濕,剛睡了一覺,捂出的汗。
周宅鋪了最頂級的地暖設備,牆壁嵌入了恆溫系統,臥室有壁爐,熏得不干不潮,周家的每一處皆是寸土寸金的堆砌。
「關家的小姐主動追你去外地的?」
「嗯。」周京臣盯著程禧,以及她手上的粥,白瓷勺,青瓷碗,配上圓潤的紅指甲,他收回目光。
「關家這是著急扶持女兒上位啊。」周夫人皮笑肉不笑,「京臣,你七歲那年被綁架,你可要長記性,關家敢打探你的行蹤,送女兒去,是犯了周家的大忌。」
周京臣槽牙那塊的骨頭鼓了鼓,舌尖滾了一遭,「嗯。」
「在外地一起過夜了?」
程禧攪拌白粥的動作一僵。
「我在您眼裡,不是睡這個就是睡那個?」周京臣開始耍渾,他極少耍渾,一耍,周夫人准沒脾氣。
可往往他耍渾,是猜對了,欲蓋彌彰。
程禧捏緊了勺柄,看著碗口的米漿愣神。
「真過夜了?」周夫人非要問出個答案,「禧兒,關家的小姐是在他房間待了一夜嗎?」
「您在我身邊安插了情報員啊。」周京臣似是無奈,又好笑,「怪不得她吞吞吐吐,是受您的指使。」
「禧兒不會撒謊,她什麼也不瞞我。」周夫人憐愛拉著程禧手,託付給他,「等我和你父親回蘇州定居,不管你娶了哪家的,姑嫂合不合得來,你必須照顧好禧兒。」
「您可以帶她去蘇州。」周京臣冷言冷語,不肯接受託付,「葉家不是要移居南方嗎?」
程禧的手在周夫人掌中顫了顫。
「葉柏南的公司在北方,他移居不了。禧兒命苦,沒個撐腰的好娘家,她以後倚仗你當哥哥的了。」
周京臣唇邊浮起一絲笑,不深不淺,不喜不怒的,讓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禧兒,這麼多汗呢?」周夫人好奇,攤開程禧手心,濕汪汪的一片,「熱了?」
她心神不寧,眼神也躲躲閃閃,「是熱。」
「你從小貪涼,冬天偷偷吃冰鎮西瓜,有一年你腸炎...」周夫人一邊念叨,一邊去開窗戶。
周京臣沉默注視程禧。
不知是因為那句照顧好禧兒,還是因為生氣她替周夫人查崗他。
總之,他沉默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