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朝堂亂紛紛。
宗預、諸葛瞻等人請殺黃皓無果,又做不到象劉禪一樣當個甩手掌柜,只得無奈的退朝,就援兵劍閣之事進行私議。
募兵增援談何容易?
南中的無當飛軍已經不復存在,再征夷族勇士路途遙遠不說,耗費的軍資蜀漢現在就拿不出來?
荊州流亡入蜀的東州子弟,現在多與蜀中本地豪族聯姻,想讓豪族們出兵,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既是豪族,哪一家沒有背景,沒有關係。
區別的,不過是背景大不大、關係硬不硬罷了。所以,募兵細說起來,出多少兵,多少糧,都是讓人頭疼又扯皮的繁瑣事情。
一場無結果的朝議,讓明眼人看出,蜀漢已病入膏荒,劉禪看似聰明的制衡之術,正在一點點的將蜀漢推向深淵。
制衡這種東西,在王朝的和平時期,能夠穩定政權,但在危難之際,蜀國更需要能夠力挽狂瀾的英雄。
別人尚不清楚,而從目前的表現來看,蜀主劉禪肯定不是。
離開惠陵之後,氣沖沖的劉禪即回了天府舊宮,因先帝劉備編草鞋過慣了苦日子,這座皇宮樣式也很是簡樸,只有簡簡單單的雲紋瓦當、石犀修飾。
張星彩早就得了消息,已帶著眾嬪妃等候劉禪回來,見到張星彩親自來接,劉禪心情莫名的好轉起來。
張星彩與劉禪相差甚多,二十六、七的年齡,正是一個女人盛開最艷的年紀,青春的影子在她身上更加明媚動人。
太年輕了,不懂疼惜。
太老了,又下不了手。
劉禪已經接近六十,對於他來說,張星彩這個年紀的女人才是最愛,尤其是幾經坎坷還沒有得手的女人。
見到張星彩親自來接,劉禪心情大好。
小小姨子,又有哪個男人不喜歡。
更何況,劉禪幾乎是看著這個女子從女孩、到少女、再到少婦,這種養成類的遊戲,沒有一個老男人抵擋的住。
只可惜,他已過了男人的巔峰時期,有時候已經力不從心。
其實,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理想。說沒有理想的,實際上就是想吃喝玩樂快活一輩子。
只不過,他們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
在這一點上,劉禪要誠懇的多,此間樂、不思蜀。許多人解讀為劉禪裝傻保命,但又何嘗不是他心裡的真實想法。
所以,吃喝玩樂一輩子,是理想。
割據一方當皇帝,也是理想。
無所謂高貴,也無所謂低賤。
只不過,有的人走錯了路、入錯了門罷了。
就比如北宋的書畫皇帝、南唐的詞帝,都是各自擅長領域的大家,但當皇帝,真的太為難他們這些藝術家。
劉禪不過是個普通人,他實在承受不起蜀漢復興的重任。
——
魏咸熙元年的冽冬,鄴城比成都更冷,不只是天氣,還有人心。
與劉禪不同,司馬昭則是另一種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個成語可不是憑空來的。
滅蜀吞吳,實現統一大業,這不僅是司馬昭的心愿,更是父親司馬懿、兄長司馬師的遺志。
魏軍在漢中一帶進展緩慢,陽安關雖然拿下,但多半靠的是降將蔣舒的功勞。
主持伐蜀的鐘會才華雖然橫溢,但卻氣量狹窄,尤其是與鄧艾、諸葛緒二路人馬矛盾重重,這讓司馬昭心中很是不滿,要不是鍾會威信太高,他立馬就想換將。
天不暇年。
去年六月,司馬昭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因長期服食五石散的緣故,司馬昭內熱嚴重,脾肝等處疼痛難耐,連行走都很困難,只能在榻下半躺著,夫人王元姬衣不蔽寢,延醫求治,依舊無甚起色。
老天不公平吶!
司馬昭只感嘆人定勝天之難。
可能活不了多長的時間,隱隱猜到命數的司馬昭情緒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行為也越來越瘋狂。
甘露之變過去不過三年,忠於曹魏的官員,就在這一場場血腥清洗中失去性命,曹操一手打造的曹魏根基不復存在。
血雨腥風籠罩魏國,各個城頭懸掛的一個個人頭讓路人膽戰心驚。
文官逃不過被牽連株殺,武將則更是如此,就在伐蜀前不久,曹操最鍾愛的戰將虎痴許禇的兒子許儀,被鍾會以謀反的罪名斬殺在漢中南鄭,至此,曾經威名赫赫的曹魏五虎將後代悉數凋落,就算還有留的性命的,也不敢再出仕為官為將。
司馬昭的屠刀上,儘是曹魏舊人的鮮血。
與蜀懷帝劉禪一團和氣、講究平衡的執政作風相比,司馬昭最後的濫殺,正一步步將中原漢人的底氣耗盡。
殺!
殺全家!
殺滿門,殺九族、殺親朋好友!
朝中都是忠於司馬家的人,不可能。
沒有線索,那就相互的揭發,檢舉、告密,讓政治上的對手死無葬身之地。
就算活不長久,他司馬昭也要為兒子司馬炎殺出一個天下來。大清洗讓司馬昭瘋狂,也讓他身邊的人感到恐懼。
最新死於清洗的是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這位留下名篇廣陵散的玄學大家怎麼也想不到,讓他掉了腦袋的除了來自鍾會的構陷外,還有他那本號稱能延壽的養生經的書籍。
鍾會在出征伐蜀之前,以嵇康因娶了曹操曾孫女長樂亭主,並聯絡曹魏的逆賊進獻有毒的五石散為理由,進言司馬昭將嵇康抓了起來。
鍾會的小伎倆,司馬昭豈能不明白。
「鍾士季,有不臣之心。這養生經,不過是空泛之言罷了。」司馬昭夫人王元姬熟讀經書,在旁提醒道。
王元姬的這句話讓病榻上正在翻看養生經的司馬昭一下子警覺起來。
什麼養生經?
全是空談的玄學,什麼實質性的東西。
嵇康死了。
死的毫無價值。
但他的死,卻讓司馬昭背上了殺戮暴君的惡名。相反,鍾會這個進讒言的人,卻什麼損失都不會有。
其實,玄學在魏國後期、乃至晉朝盛行,就是司馬氏政治壓迫太厲害,文人不敢講時政,只能空談一些玄學上的東西。
文學,說到底不過是權力的附屬品,哪裡動搖的了朝堂分毫。
昔日,那個吟唱著《觀滄海》《龜雖壽》,寫下白骨露於野的曹孟德不在了。
被迫七步成詩的曹子建也已死去。
建安七子的榮華早已散去。
「鍾會,豎子欺吾!」司馬昭心頭暗恨。
曹魏舊人殺的差不多了,鍾會是留下來的僅有的幾個。
鍾會確實和曹家沒有什麼勾連,但他是夏侯玄的好友,而夏侯玄已經因為謀逆被殺了,他的兄弟夏侯霸更是逃往了蜀國。
手握兵權。
就算鍾會不想,也會有人讓他想。
弱晉還未開國,內部爭鬥的大戲就已經開演,這一變化在中國曆朝歷代都是極少見的,一般來說,開國皇帝都是意志強大又有過人的用人魄力,比如高祖劉邦、唐太宗李世民、洪武皇帝朱元璋等等。
晉代魏,是司馬家父子三人的努力,其中司馬懿作用最大,司馬師次之,司馬昭雖然留下了路人皆知的成語,但卻不過是站在父兄的肩膀之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