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孟昭歌給元驚烈請了個白鹿洞書院的大儒,人稱『公羊先生』,來教他念書。
上課的頭一天,日上三竿,那位公羊先生才姍姍來遲。
下了馬車,見等他的孟昭歌與元驚烈,面上也絲毫沒有愧疚之色。瞧見少年那隻藍眼睛時,更是目露驚訝。
「這不是平陽的那個乞丐嗎?」他低聲嘀咕了一句。
又抬起下巴,高傲地說:「行了,走吧。」
少年的眸子幽深了幾分。
孟昭歌更是不得不忍氣吞聲,亦給了元驚烈一個安慰的眼神。
這大概是讀書人的傲氣,總愛拿些款兒。
等到了書房,孟昭歌溫柔地叮囑少年道:「要好好聽學,阿姐給你做好吃的。」
「阿姐放心。」元驚烈點頭。
他雖看不慣這個公羊先生,但既然人是阿姐請來的,那他便會忍耐下去。
等到其餘人離開,書房便只剩他與這位公羊先生。
公羊先生開始為他講課,起先,元驚烈也十分認真的聽。
可是公羊先生講了沒一會兒,卻忽然放下書本:「你來自己抄書。」
然而他連字都不認得幾個,更何況寫?但想起孟昭歌的話,他只好笨拙的照做。
少年努力地握著毛筆,試圖寫字。
四下安靜,那公羊先生走到了元驚烈的身旁。
繼而,忽然俯下身,一手撫摸在少年的肩上,低笑道:「你這字寫可真像鬼畫符。」
元驚烈面無表情:「把你的手拿開。」
「你害怕什麼呢?」
然而,公羊先生更為過分在他肩上捏了捏,用故意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吹氣。
「我們都是男人,難不成我還能非禮你?」
元驚烈鐵青了臉色,一用力,將手中毛筆生生折斷。
公羊先生駭然直起身,裝作自然地摸了摸鬍子,哼一聲:「氣性這麼大……」
一個晌午,公羊先生沒敢再對元驚烈動手動腳。
到午時,墨環陪著孟昭歌來叫元驚烈用飯。
一走進屋,便看見少年伏案,奮筆疾書的樣子。
孟昭歌十分欣慰,正想夸一夸孩子,卻不想,那先生忽然吹鬍子瞪眼:「王妃來得正好!」
「怎麼了?」她一怔。
公羊先生告狀道:「王妃自己去看看小公子所寫的字吧。我教了那麼多學生,從未見過如此差勁的字!」
孟昭歌有點好奇是怎麼個差勁法。
她走過去,彎腰將宣紙從元驚烈手臂下抽走,仔細端詳了片刻。
元驚烈難堪地喊她:「阿姐……」
公羊先生更抬起下巴,冷嘲熱諷道:「撒一把米,讓雞上去啄都比這寫得好!」
「王妃娘娘平日忙於府內事務,也得好好注重一下小公子的素養。」
他狠狠地批評著元驚烈,希望孟昭歌也能和他一起數落少年。
這可以滿足他的虛榮心——看啊,王妃也得和我說話客客氣氣。
然而,孟昭歌扭頭就道:「可我覺得還不錯啊。」
「!」
「娘娘沒在玩笑?」他驚掉下巴,竟沒想到這王妃是個瞎子!
連元驚烈都一愣。
孟昭歌不解地說道:「先生,我家阿烈今日才提筆寫第一個字,寫成這樣,難道不值得誇獎?」
「先生對我家阿烈太苛刻了,你要多鼓勵他,不然會打擊他的積極性。」
孟昭歌字字真切,覺得這位羊先生未免太刻薄。
公羊先生大驚失色,噎了半天,又信口造謠:「他方才聽學時,還打瞌睡了!」
孟昭歌微笑:「年輕人覺多,打打瞌睡也很正常。」
「他…他是因為打瞌睡才把字寫成這樣的!」
孟昭歌持續微笑:「打著瞌睡還想著寫字,真用功啊。」
「……」
公羊先生氣急敗壞,本想詆毀元驚烈,卻不料這王妃也是個有病的。
他拂袖而去,「哼!」
公羊先生怒氣沖沖地走了,孟昭歌叫墨環去送他。
而後,她直接問元驚烈:「他是不是對你很兇?若他太苛刻,你也別讓著他。」
元驚烈本以為她會叮囑自己好好聽學的。
他沒想到孟昭歌會同他說這些。
少年的心弦一動,沒有回答,卻問:「阿姐,你請的這位先生,是不是花了好些銀子?」
孟昭歌道:「他是白鹿洞書院的大儒嘛,不過你不用管,荊王府有錢。」
少年沉默,瞳孔漸漸覆上一層陰影。
隨後,孟昭歌帶著他到了梅苑,用午膳。
今日又是滿桌的美味佳肴,還多了道從前沒吃過的燒蟹。孟昭歌將袖子撩起來,親手給他剝。
那是很奇怪的程序,至少元驚烈是這樣覺得的。
竟然還需要工具,阿姐拿著剪刀與小勺又剪又挖,才將蟹肉放到銀盤中遞給他。
「嘗嘗。」
他小心地吃下一小塊蟹肉,細嫩鮮美,入口即化,便點頭:「好吃。」
又將銀盤推給孟昭歌:「阿姐,你吃。」
「我不愛吃這個。」孟昭歌並不是推辭,她是真不愛吃這味道。
前世,有次從外頭帶來螃蟹,在飯桌上全給了孟常寧。她孤單地坐在一旁,好奇了許久那螃蟹的味道。
但後來機緣巧合,也吃到了旁人給她剝的蟹,味道不怎麼樣。
就跟宇文期這個人一樣。她嫁給他之前,覺得他是謙謙君子,可婚後相處下來,發覺他的薄情寡義。對他的那點少女情懷,便全給耗盡了。
元驚烈喜歡吃蟹肉,須臾便將那一小銀盤的蟹肉都吃光了。
孟昭歌見狀大喜,囑咐墨環明日去集市上買鮮豆腐,要給他做蟹肉豆腐煲。
「阿姐喜歡吃什麼?」少年喝了口湯,又不經意地問她。
「河蝦。」孟昭歌脫口而出。
兩人吃著飯,她只當隨意的聊著天,沒多想。
晚上,梅苑點著滿屋通亮的蠟燭,孟昭歌洗漱完,靠在軟榻上看書。
墨環在一邊守著,欲言又止。
半天了,才敢問一句:「明日那位公羊先生還來嗎?」
孟昭歌不假思索地道:「當然來。」
「可娘娘,我覺得那位先生有點兒奇怪……」
墨環思來想去,還是難以啟齒地道:「我今天出去送他時,無意間看見,他和書童,舉止分外親密呢。」
孟昭歌手下一頓,抬眸:「多親密?」
這可要如何描述!
墨環一想到那畫面,就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難受的回憶著:「那書童扶他上馬車時,他摸了一下書童的腰。」
「那書童還一臉嬌羞的看他……」
「……」
孟昭歌沉默了半天,想到那畫面,是夠有衝擊力的。
可她也很疑惑,上輩子,她可沒聽說過公羊先生是斷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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