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威愣愣地望著昭歌的眼睛。
然後，二話不說，跑回房間抄起了傢伙。
「保護公子重要！但我也會保護好姑娘你的。」他信誓旦旦地說著。
昭歌眼底動容：「謝謝你，龐威大哥。」
而後，兩人一同踏上了回到柴安城中的路。
路上有些血，應該是先前那個士兵流的，順著這些痕跡，他們很快就從近路回到了柴安城中。
一間破舊的城隍廟前，有幾具屍體，看穿著，像皇宮的禁軍。
經過城隍廟，則更加令人震驚。
那河邊，橫七豎八的，赫然躺著少說二十來具屍體，而且像是從戰場回來的將士。
昭歌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悲涼從心中油然而生。
這些和羯族苦戰，保家衛國的將士們，有想過自己平安歸來後，竟然會死在自己人的狼子野心上嗎？
此時此刻，她心中對宇文期的恨意無以復加！
這個卑鄙小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害死了這麼多無辜的將士！
二人順著那血流成河的屍群繼續往前走，過了半炷香的時間，終於走到了柴安城中心。
此時，家家戶戶閉門不出。
而那街上，似乎發生了一場血戰，小販的攤子被砸得全無面目，到處都是血和屍體。
龐威護在她前頭，道：「姑娘，你跟在我身後。」
「好。」她握住龐威的臂膀。
二人一路小心地往前走，朝著皇宮的方向。
而此時，前頭傳來一陣哭聲，昭歌連忙到角落一看，是一個婦人正恐懼地啜泣著。
「這位姐姐，你看見了什麼？你看見武安侯了嗎？」昭歌急忙問著，連尋常老百姓沒見過元驚烈都忘了。
那婦人面色蒼白，連聲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就看見很多穿著金鎧甲的，追著一個戴紅斗篷的人跑，然後他們打了起來，最後那個人死了！頭都被砍了下來！」
昭歌的心涼了半截。
金鎧甲，那是皇宮禁衛軍的衣著。
而且尋常士兵，絕對不至於讓那麼多禁軍追殺。那個紅斗篷，難道是太子？
或者…是元驚烈？
想到這裡，昭歌的心沉了下去。
可現在一切都是猜測，要想知道答案，一定得去皇宮。
昭歌先安置了那精神快要崩潰的婦人，然後和龐威繼續趕路。
很奇怪的是，他們這一路上看見了不少屍體，和混戰過的痕跡。可偏偏就是沒看見活著的兩方士兵。
所以，雖然心中害怕，可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皇宮。
宮中大門大開著，竟無一人把守。
昭歌攥緊手心，這是怎樣的世道？連皇宮都可以隨意叫人踏足！不知道的，還以為大褚已經被人亡國了！
她懷著悲憤的心情，走向皇宮。
龐威從一個已經死去的士兵手中拿了一把劍，警惕望著四周。
兩人的身影走在空無一人的長巷中，青龍門末端，正橫躺著一具屍體。
昭歌走近一看，大驚失色。
竟然是黑鷹！
昔日總目光桀驁，輕而易舉翻過千香樓窗台的少年，明明看上去無所不能，可此刻，他的心口上卻有著那麼大的一個窟窿。
血都流幹了。
昭歌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雙手顫抖地想要去碰一下黑鷹。
「黑鷹，黑鷹……」
她聲音嘶啞得要命，雙手觸摸到了他的臉龐，才發覺他的身體都涼了。
「昭歌姑娘！」龐威扶住她，緊緊蹙眉，「你沒事吧？」
昭歌的臉色慘白，想哭，但是卻哭不出來，只顫抖著起身，搖了搖頭，「沒事，我們…我們走。」
她不敢再回頭看一眼黑鷹的屍體。
因為她滿腦子都在想：連黑鷹都被殺了，那阿烈呢？阿烈怎麼辦！
直到他們的身影終於來到了乾坤殿前。
那殿門口，有一具跪著的屍體，一把劍穿過了那屍體的身子，他在橫躺著的屍身中，分外惹眼。
昭歌漸漸走近，呼吸漸漸凝重。
直到這時，她看見了地上的那枚盤長結。
那是……元驚烈從她身上拿走的！
昔日他胸有成竹的話語，仿佛還能在耳邊響起，可如今在昭歌面前的，卻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元驚烈，你這騙子……你不是說你會平安的嗎？」
昭歌再也忍不住，眼淚打濕了她的臉龐。
她身側的龐威聞言，亦是雙眸震顫，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具跪著的屍體。
「公子？那是公子？」
昭歌卻仿佛聽不見周圍的聲音了，她只踉踉蹌蹌地奔他而去，可腿腳卻實在虛弱，還未到他身前，便摔在了地上。
想起來時，卻怎麼都爬不起來了。
昭歌茫然無措地望著四周，周圍的顏色都仿佛變成了黑白。
都是她的錯，都是她自以為是的錯啊！
如果不是她要阿烈讀書，向他灌輸要出人頭地的想法，他怎麼會動了去從軍的想法？
如果不是她非要復仇，扶持宇文練，宇文期又怎會狗急跳牆，謀朝篡位？
如果不是她，阿烈怎麼會死？將士們怎麼會死？
是的，事到如今，她竟然連這樣的想法都出現了。
元驚烈的死，是壓垮她的最後一道防線。
昭歌開始質疑自己的重生。
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打擊，她幾乎就要昏厥。
「阿姐！」
而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她的耳邊朦朦朧朧地傳來。
昭歌沒有回頭，她以為自己也要死了，所以才聽見了他的聲音，不然，這聲音為何如此不清晰？
直到龐威激動地大喊了一聲：「公子！你沒死啊！」
洪亮的聲音瞬間打破了將昭歌困住的屏障。
她愕然回眸，只見元驚烈飛奔向她。
然後，她落入了他那充滿血腥味的懷抱。
「阿烈……」
昭歌懵然地推開了他，然後捏了一下他的臉頰，「你沒死？你真的沒死嗎？」
元驚烈卻忍不住再度抱緊她，恨不能把她融進身體。
「我沒死！我沒死！你好好看清楚，我還在你身邊！」
又鬆開她，眼底閃爍著光，「太子殿下已經活捉了宇文期那逆賊！在所有朝臣面前證明了東宮的清白！阿姐，一切都過去了……」
直到聽見這句話，昭歌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在路上看見那麼多的屍體，甚至看見了黑鷹！我以為你和太子殿下都出事了。」
「我……」
一句話沒說完，她忽而直愣愣栽倒在了元驚烈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