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太醫說需要人參,昭歌無能為力,便去求了麗陽公主。
麗陽公主二話不說,第二天上午,就帶回了千年人參來。
拿著人參到山谷中的小院中,麗陽公主一瘸一拐的,昭歌問她怎麼回事,她也不說。
直到後來,才從公主府婢女口中,得知麗陽公主為了拿到千年人參,去跟別人賽馬,她騎馬像不要命一樣,差一點就從馬上摔了下來。
昭歌聞言,心中感嘆,這麗陽公主對裴玉的心,當真一片赤誠。
轉眼便開春,天氣暖和了,百花盛開。
這樣好的天氣,昭歌便推著輪椅,帶著裴玉外出轉悠。
陽光曬得人身上懶洋洋的,她將裴玉帶到一處小溪邊,然後捲起袖子和褲腿,下水撈魚。
「我給你烤魚吃。」她眉飛色舞地說:「我肯定能抓到。」
裴玉笑眯眯地坐在輪椅上,「魚身上很滑的,你若是能徒手抓到,算你厲害。」
「我當然厲害!」
昭歌衝著他傲嬌挑眉,然後全神貫注地開始抓魚。
可惜,就如同裴玉所言,這魚身上太滑了,徒手實在很難抓到。剛剛抓到一條,那魚就扭動著身子跑了。
漸漸地,昭歌就有些泄氣了。
「怎麼搞的,這要是抓不到,我們可要餓肚子了……」
「唉,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岸邊的裴玉奚落她。
昭歌哼了聲,「你等著!」
她咽不下這口氣,於是又開始努力地抓起來,抓了半天,這回,還真叫她抓住了一條暈乎乎的小魚。
「抓到了!裴玉!你看!」
昭歌興奮極了,雙手緊緊攥著那小魚,就轉過身來要給裴玉看。
她以為自己會看見裴玉縱容的笑。
可回頭的那一剎那,裴玉面容僵硬,忽而吐出一口血。
「裴玉!」
昭歌失神落魄,雙腿一軟,單膝跪在了溪水中,膝蓋被水中的頑石劃破。
可她全然顧不得疼痛,衝到岸邊,急匆匆地將裴玉帶回了院中。
「你等等,裴玉,你等等,我馬上去叫太醫!」
她又慌又亂,哭著叫他的名字,「你不要睡過去,求你了,我馬上回來,你等我!」
「不……」
裴玉呢喃著什麼,卻挽留不住她離開的背影。
片刻後,太醫火急火燎趕來。
麗陽和昭歌跟在身後,那太醫圍在床邊,對著裴玉一陣長吁短嘆。
「你們一個兩個故作什麼高深!快說他怎麼了?」麗陽是個暴脾氣。
那為首的太醫,便連忙回過身,跪在地上:「回公主殿下,這…這位公子,怕是…怕是不行了。」
「他不是已經好轉了嗎?」麗陽公主身子一顫。
「是啊!」昭歌就像想要證明什麼一樣,「他這些日子精神很好,還經常要我帶他出去轉轉,太醫,您是不是看錯了?您再看一看好不好?」
太醫眼見著瞞不住了,只好集體叩頭請罪。
「公主殿下恕罪!」
「又怎麼了,你們都給本宮說清楚!」麗陽氣得不行,這些太醫說話顛三倒四的。
太醫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那為首的老太醫,戰戰兢兢地回道:「公主,其實從一開始,微臣給這位公子把脈,便看出公子心脈無損,實在是無法可治,因為公子他根本沒病啊!」
「沒病?」麗陽錯愕不已,「怎麼可能,你看他的樣子,像是沒病?」
太醫冷汗直流:「這點,臣也非常驚奇,所以回去後仔細翻看醫書,竟也不曾找到答案。公子明明心脈無損,可卻病容憔悴,這不像病了,反倒像…像天譴啊!」
麗陽差點兒一腳踹上去,「你胡言亂語什麼!你才遭天譴了!」
「本宮告訴你們,你們再推脫責任,本宮現在就卸了你們的胳膊,一群庸醫,還恬不知恥在太醫院吃俸祿?本宮讓你們全滾蛋!」
太醫們驚慌失色:「公主饒命!」
而一邊的昭歌,卻是失魂落魄,腦海中只有『天譴』兩個字。
她不信鬼神,可裴玉這樣,她不得不信。
若是替裴玉祈求上天寬恕呢,會不會讓他好起來?
於是,在這日之後,昭歌開始頻繁出入東都的佛寺與道觀,在家中供奉神像,日日抄寫佛經,跪求上蒼饒過裴玉。
麗陽公主原本也是不信的,但她見昭歌這般虔誠,便也在府中效仿起了她。
兩個女子這般虔心,可裴玉依舊沒能甦醒。
已經七日了,昭歌心中的那道弦,是強撐著才沒崩的。
一次從公主府回來,她看見街上有個道士裝扮的人,便鬼使神差過去請他破解裴玉身上的天譴。
那道士要收她十兩銀子,她沒那麼多錢,就把自己的鐲子給了他。
「這鐲子能當不少錢,求您憐憫,就告訴我吧。」昭歌怕他不信,卑微地祈求著。
「行吧。」道士一摸鬍子,勉強地道:「唯有一計,割血還債!」
昭歌一喜:「多謝!」
從這日起,她日日割血,供奉神像。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真的聽到了她的祈求,三日後,裴玉真的醒了過來。
昭歌在他床前,無聲流淚:「你總算醒過來了,你嚇死我了。」
裴玉知道她又哭了,想去給她擦擦眼淚,可是想起自己看不見,便作罷了。
於是,只沙啞著嗓子安慰她:「我沒事,不哭。」
昭歌擦眼淚:「我不哭,那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我…我不睡。」裴玉勉強地扯出微笑。
不一會兒,麗陽公主也來了,見裴玉的臉色,虛弱得可怕,心中一顫。
她知道裴玉只想和昭歌說話,故而沒有擠在他們兩個中,只是站在一邊,默默看著。
在昭歌抬手時,她看見她手腕上帶血的紗布,一愣:「你手怎麼了?」
昭歌忙示意她別說。
可裴玉卻警醒地問道:「手腕怎麼了?」
他掙扎著要起身,慌亂中碰到了她的手腕,昭歌吃痛,連手中的藥碗都摔在了地上。
「麗陽,她怎麼了!」裴玉焦急地問道。
麗陽公主愕然:『她手腕上好多血,包著紗布……』
說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衝到神像面前一看,「你竟然割血供神像!你是不是遇見那個招搖撞騙的狗東西了?他就是個神棍啊,他連道士都不是。」
昭歌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尷尬道:「你別說了。」
可裴玉的臉色更難看,他壓著聲音,「麗陽,你先出去,我有話和她說。」
麗陽似乎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悻然地出去了。
房中安靜,昭歌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
裴玉垂著眸,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昭歌,別為我做這些傻事了。」
「無論你再怎麼求神拜佛,尋醫求藥,我都回天乏術。」
「胡說什麼,哪裡有治不好的病——」
「因為我根本沒病。」
裴玉閉了閉眼睛,「這一切,都是我改動命數的報應。」
昭歌如遭雷擊。
什麼叫做改動命數?
沒等她多想,那道嘶啞的聲音,再度沉沉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