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如此。
漠北如今更是一片縞素。
原本還在摩拳擦掌的通漠軍,如今在突厥聲勢之壯下,他們只有退回了定襄城。
如今,乙失缽部意氣風發,一連統帥了東西兩營的突厥。
有了整體的作戰指揮命令後,漠北那些原本就窮凶極惡的蠻子,戰鬥力更是驚人。
如今,定襄城是大唐最後的一顆釘子。
若是連這裡都失去,那漠北的蠻子,可真的就要踏破幽雲之地了!
軍營中。
不只是軍營,如今的整個定襄城,幾乎隨處可見都是掛上了白布。
所有人,都在為那位英勇無比的大將軍,在這裡進行著意義上的送行。
定襄城內,刺史府如今早已成為了通漠軍總部。
今日,又是例行的軍務要議,房內,一群大唐的名將皆是皺著眉頭。
而其中以秦瓊和程咬金為最甚。
原本他的左武衛大軍已經堪堪沒有了編制,身上的傷勢也未痊癒。
但是秦瓊為了給李誠報仇,他便主動的向行軍大總管李靖提出了要求,直接將左武衛大軍併入通漠軍。
而他自己則是擔任了和張公瑾一樣的副將職責。
「諸位…今日拔野古部再次對我定襄騷擾…李總管,我們難道就一直看著他們嗎?為何還不能出戰?」
眾人還在沉默之際,程咬金這邊就直接站了起來。
誠然,程咬金負責的雖然是燕雲地區,但是因為自責自己沒有能夠及時接應李誠,他也因此上請李靖,將自己的部隊交於了衛孝節,而自己也同秦瓊一起,留在了通漠軍,擔任先鋒。
李績聽著程咬金開口,這時眉頭已經擰在了一塊。
「咬金,這裡大家都是十幾年的弟兄,我也不瞞你說。」
「原本按我布局,即便漠北異族聯合,東突厥早已被大總管打的苟延殘喘,阿史那一族更是無將可用。」
「我們仍舊還有優勢…」
「那為何避而不戰!!全軍死守卻不為李誠小子報仇雪恨!!」
「咬金!!」
李績這時也提高了調門:「還要我說多少次!如今李誠是護國大將軍的消息剛剛放出,蠻子一定有所防備。」
「近日來的諜子消息你難道沒聽到嗎?拔野古部因為得罪了統葉護這個傢伙,所以他們完全是擔任了送死騷擾的任務。」
「在弄清蠻子的意圖前,我們決不能輕舉妄動!正是要為李大將軍報仇,所以我們才必須等待良機,一擊中的,直搗黃龍!!」
「別忘了,我們現如今的背後就是大唐!!」
「我們難道要讓渭水邊的那一幕再次重演嗎?」
「你……我……」
程咬金被李績這麼一說,頓時便愣在了原地。
「嗨呀!!」
片刻後,一陣著急下,程咬金直接一跺腳就衝出了房外。
而秦瓊此刻則是連忙向李績抱拳:
「總管,咬金他……」
還不等秦瓊開口,李績這時卻是滿臉黯然的抬了抬手:
「叔寶,你不用解釋了,我懂,咬金他一定也明白這裡面的問題,要不然依得他的脾氣,如今早就逼我讓他領兵出戰,而不是強壓自己的性子……等待我的命令……」
「是…咬金他的心中……仍舊充滿自責…」
「罷了,諸位,別的不說,咱們還是好好分析一下如今突厥的動向…」
「……」
悲愴,如今瀰漫著整個定襄城。
之前的大戰時,定襄城的老百姓早就已經紛紛逃亡。
如今處於最前線的城池中,幾乎全部都是通漠軍、玄甲軍以及其他的各部唐軍。
但是就是因此,軍軍相惜。
當所有人聽到了護國大將軍遇難的消息時,幾乎所有人都為之一驚。
現如今,經過了幾個月的發酵,護國大將軍廟在長安眾人的稱頌中,幾乎等同於造神一般把大將軍奉上了神壇信仰。
而如今再加上李誠的真實身份被曝光。
武力撼世,淡泊名利,臨危受命,力挽狂瀾。
這樣的印象下,李誠這位唐王御賜的護國大將軍,無疑在眾軍之中,變得越發的讓人敬仰。
尤其是從長安奔襲,領著一千的玄甲軍救出了深陷漠北的左武衛大軍…
打仗的將士最怕的是什麼?
最怕的就是身陷重圍,無人可救!
可是李誠,他卻是用行動詮釋了什麼叫不放棄一個人。
可現如今……左武衛的倖存者們回來了…
但大將軍,李誠……
他卻慘被異族十幾萬大軍圍剿,更是在梟首後,還要被異族拉在各部巡遊,耀武揚威?
這樣的噩耗,讓最近一段時間的定襄城士氣,無疑陷入了無比的低沉。
眾人皆是壓著一股滿腔的怨憤,等待著……
那進攻的命令。
城內左武衛駐紮處。
程咬金從刺史府出來後,無意間又溜溜達達的到了娘子軍的駐地。
「小子,你等幾人在幹什麼!」
「額……爹……」
「程……程將軍(伯父)」
正巧,一轉彎的功夫,程咬金就看見了如今還滿是傷痕的眾二代。
以秦懷玉為首,程處默,獨孤逑,元浩等人皆是在此。
「怎麼樣?」
先是瞪了眾人一眼,不過這會兒都到了娘子軍的門口,程咬金自然也顧不得訓斥眾人不好好養傷。
畢竟,在這裡,還有一個人面臨的心殤比他們的皮外傷更加慘烈。
而聽著程咬金的話,為首的秦懷玉只得搖了搖頭:
「小舅母…」
如今,在知道了救他的正是自己母親的弟弟李誠後,原本稱呼邱沐寒為表妹的秦懷玉也改了口:
「小舅母她……還是每日吃的很少……聽軍內的副將說,小舅母這幾日甚至連飲水都不多了……」
聽著秦懷玉的話,程咬金的眼中神色一下就變得著急了起來。
本來,重義的他沒有能救下李誠,心中就愧疚無比,如今李誠唯一的遺孀再有個三長兩短。
那日後自己還怎麼回去面對昌平王一脈?
但是畢竟都是大佬粗,這會兒的程咬金干瞪著眼睛的同時,心中只有一陣的焦急:
「哎呀,哎呀,當年翠雲弟弟元慶死時足足瘦了將近四十來斤。」
「沐寒丫頭這才多重的體格,這要是這麼耗下去……」
「豈不是把自己的性命也磨進去了?」
「這……這……」
正當程咬金想著法子如何勸說邱沐寒吃食之際,突然間,一名氣喘吁吁的斥候卻是趕忙上前:
「盧國公…呼呼……快,快,總管他們命小的快讓國公回刺史府!」
「剛剛……剛剛長安來了飛鷹傳書!!!」
飛鷹傳書??
聽著這一聲叫喊,程咬金的眸子瞬間便陡然一聳!
大唐軍中,有不少隴右歸化的胡兵胡將。
而這訓鷹之法,也是隴右的一脈不傳之謎,只供最緊急的消息傳遞。
而現在,長安竟然來了飛鷹?
這……這豈不是說,是陛下那邊來了消息?
腦子一轉,程咬金也是知道輕重的人,隨著將邱沐寒的事情交給了這群功勳二代,下一刻,程咬金直接搶了斥候的馬,直接飛奔向了刺史府。
……
「好痛…」
終於,隨著時間流轉。
李誠終於睜開了雙眼。
當緩緩從一處土台上爬起來時,李誠一低頭,就發現了自己的腰腹那道駭人的傷口,已經不知何時癒合,只留下了一道看似猙獰無比的疤痕…
「這是……用的火油?」
看樣子,這道疤痕似乎是有人,小心的燒焦了周遭的皮肉,強迫傷勢癒合?
雖然知道古人在縫合技術出現前,確實會用到這樣的方式。
但是第一次感受,李誠也是情不自禁的到稀奇了一口涼氣:
「嘶——」
「好傢夥,不知做法時的場景多恐怖,滋滋的燒烤著自己的皮肉…」
「這滋味…」
正慶幸著自己當初暈厥過去,沒有親身體驗這有些頭皮發麻的一幕,突然間,李誠環顧四周,這才突然反應過來。
自己的霸王甲,烏騅馬,還有提爐槍。
這些戰場上貼身的東西,現如今,竟然一個都沒在自己的身邊?
「漠北之中,誰會如此救我?這…這又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