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擋在面前的人頭上戴著兜帽，整張臉都藏在陰影中，秦風在他面前站定，冷峻的目光直視兜帽下的黑暗。

  秦風知道，藏在黑暗裡的眼睛一定也在看著自己。

  響起一陣粗啞的笑聲，影中人抬手摘下帽子，露出一頭捲曲的頭髮，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讓自己的臉露在燈光下，秦風看到的是一張面容粗糲的臉，還有一雙透出陰冷目光的眼睛。

  看來，那張通緝令上的照片並沒有拍出此人殘酷的一面。

  村田昭微笑著走進秦風，逼視他的眼睛。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我的事情？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秦風下意識的控制住自己的雙腿不要後退。

  「先別急著提問，」村田昭饒有興趣地道，「再做最後一個選擇。」

  秦風垂下眉頭，問道：「選擇？選擇什麼？」

  「老秦！」井底傳來唐仁的呼喊，秦風轉眼望去，看到唐仁全身趴在蓄水池邊的地面上，伸直手臂去拉池中的小林杏奈，無奈池壁太高，無論唐仁如何努力都無法觸碰到被禁錮在池底的女子。

  水面已沒過小林杏奈的胸口，臨死前的痛苦讓她大聲悲泣，池邊的唐仁卻束手無策。

  「這就是你的選擇。」村田昭解開上衣，露出緊綁在他胸口前的裝置。

  那是一個計時器模樣的方盒，倒數的秒表正對著秦風，秒表下還有一道閃爍的心電曲線。

  2分30秒，2分29秒，2分28秒……秒表記錄著所剩無幾的時間。

  「水池的閘門和我的心臟起搏器相連，只有我死了，水才會停下來。」村田昭興奮地說，仿似他所說的死亡並不是針對他自己。

  「什麼意思？」秦風問，感到一股惡寒在背上漫延開來。

  「倒計時結束，池裡的水就會淹沒小林的頭頂，」村田昭眼裡透出亢奮的光芒，「要救那個女人，就必須殺了我。」

  「瘋子！」秦風怒吼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我本來就是個死囚，需要你來執行正義。」

  一股血氣衝上秦風的頭頂，他瞪著充血的眼睛咆哮道：「我沒有資格執行正義！」

  「不！你有資格！」村田昭也在狂吼，「這比完成一次完美的犯罪容易多了，不是嗎？」

  秦風頓住了，用驚惶的眼神直視眼前那雙燃著妖異火焰的眼睛。

  井底的唐仁早就聽到了頭頂的平台上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但是他顧不上去管那是誰了，眼下沒有什麼比救人更重要。

  流水繼續灌入池中，水面越來越高，已經淹到了小林杏奈的脖子，唐仁回頭又大喊一聲「老秦！」

  沒有回應，秦風沒有下來幫助他。

  唐仁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跳入池中，游到小林杏奈身邊才發現她的雙手被鐵鏈緊錮在池底的管道上，那鎖鏈比唐仁的手指頭還粗，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扯斷。

  憋著一口氣在水裡拉扯鐵鏈，可是每一環鏈扣都紋絲不動，唐仁浮出水面換氣，再次潛下去尋找一線生機。

  計時器上的時間只剩下一分鐘，水面已到小林杏奈的下巴，她不得不仰起臉。

  「別猶豫了秦風，輕輕推我一下，你就可以拯救下面的那個無辜的女人！而我是個該死的罪人啊！」村田昭逐步後退，他的腳後跟已經貼著台子的邊緣，只要再退一步，他就會從沒有柵欄的平台開口處墜落下去。

  秦風盯著他身前的倒計時，雙腳仿似不受控制的移向前，此時，他抬起手就可以觸碰到村田昭的胸口了。

  池底的唐仁扯不動鐵鏈，他想怒吼，一開口反而倒灌進一口水，逼著他不得不再次游出水面。轉過臉，就見小林杏奈必須盡力伸長脖子才能繼續呼吸，他大吼一聲，再次潛下水去。

  站在高台邊上的村田昭猶如一個心甘情願把自己獻給邪神的祭品，他狂熱地低語道：「你眼下掌握著兩個人的生死，秦風，是不是覺得自己和神一樣？」

  秦風仿佛被催眠一般抬起右手，伸向村田昭的前胸，在他手心前方隔著幾厘米的地方，計時器上倒退的時間只剩最後10秒。

  水面已經淹沒小林杏奈的臉龐。

  水下的唐仁用牙齒無力的撕咬鐵鏈，嘴裡滲出血絲。

  從底層直接通往水池的地底通道里傳來腳步聲，野田昊和傑克·賈匆匆趕來，他們身後是田中直己和他的手下。接到秦風的最後一通電話後，野田昊就報了警，並帶著警方來到龍Q館。

  一行人來到水池邊，還沒來得及看池水裡的情形，就聽見高處傳來一聲大吼。

  「別猶豫了秦風！選擇吧！」

  村田昭通紅的眼睛看著秦風深不見底的瞳孔，蓄水池邊的人們舉頭看著他的背影。

  唐仁游出水面換氣，抬眼看向高台，他看到一個人背朝外站在台子邊緣，而那人對面是抬起手的秦風。

  太遠了，看不清秦風的手有沒有觸碰到那人身上，但不管怎樣，只要秦風往前輕輕用力一推，就可以把一條生命從十層樓高處推下來。

  「老秦！」唐仁驚呼道。

  秦風耳中聽見了這聲呼喊，他的目光定在面前的狂徒臉上，暗淡的光線只能照亮他的半張臉，另半張臉潛藏在黑暗裡。

  村田昭看著這半明半暗的臉，忽然詫異的發現其上帶有笑容。

  那是他永遠無法理解的明澈的笑容，同時，他低頭瞥見停在自己心口前方幾厘米處的手微微一動。

  最後一刻……

  唐仁和池邊的一行人緊緊盯著高台上，他們看到村田昭湊近秦風的耳朵，好像是低聲說了一句什麼，隨後，那個背影向後傾倒，直墜而下，隨著一聲悶響，冷硬的地面上騰起血霧，村田昭的身體裂成一朵猩紅色的惡之花。

  水流停止，小林杏奈只有鼻尖留在水面之外。

  音樂聲也停了，歌劇的最後一句唱詞還是《罪與罰》原著里的那句詠嘆：「憑良心行事，可以不惜流血。」

  高台上，秦風半舉著右手，還保持著把人往前推出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