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尾聲的尾聲

  坐在車裡，男人的思緒一直停留在上周收到的委託合同終止函上，這麼多年了，都算不清這是第幾個發來終止函的偵探事務所了。

  無論花多少錢，聘請多麼有名的事務所，都找不到她們的音訊。想到這裡，男人心頭一陣刺痛。

  她們還在人世嗎？

  「會長，我們就要到了。」副手從前排的副駕駛座上回過身來提醒道。

  男人的思緒被打斷了，他扭頭看向窗外，不遠處那座四面環水的樓閣內透出暖色的燈光。

  這建於水中央的屋子，還真像父親的庭院中那座矗立於池中的竹屋。

  男人走出車門，在副手的陪同下來到通往水中樓閣的廊橋前。東南亞商會的會長，那個叫蘇察維的討厭傢伙正滿臉笑意的等在那裡。

  在他身後，還站著一個高挑的女子，她臉龐的輪廓讓男人心神一動。

  怎麼跟林耐這麼像？男人不禁眨眨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蘇察維覺察到了異樣，他看看跟在身後的女秘書，又看看今天前來談判的黑龍會會長，心裡立時想到了什麼。

  他笑意更深，輕聲對男人道：「渡邊會長，先進屋談判，怎麼樣？」

  男人收回目光，點點頭。為表誠意，他當著蘇察維的面把不離身的匕首交給副手。

  蘇察維的笑容變淡了，倒沒說什麼，走在前面引路，他的女秘書緊跟在他身後。

  進入居水堂樓閣內，蘇察維朝茶桌兩側的榻榻米做了個「請」的手勢，「來，渡邊會長，快請坐。」

  「你也請。」男人客氣地道。

  他的目光在蘇察維臉上只停留了短短一瞬，馬上就越過蘇察維的側臉，看向那個正在準備茶水的女秘書。

  明亮的燈光照在那個女子的脖根處，男人的視線就在那個彎月形的胎記上定住了，他心中的大海也在此時掀起滔天巨浪。

  是她！是不是她？

  無盡的記憶奔涌而至：吞噬明月的烏雲……冰冷的秋雨……父親絕情的眼神……跪伏在地的自己伸出沾滿淚水的手，放在那疊施捨的錢上。

  蘇察維跟著男人的視線，看了看秘書那曲線起伏的背影，露出污濁的笑，對男人道：「咱們先聊，後面我會安排的。」

  神思不定的男人跟著蘇察維來到茶桌邊，坐在這兒，距離那個女秘書更近了，那個彎月形的胎記也看得更清楚。

  不，有胎記的女孩那麼多，還需要再確認。

  男人接過女秘書遞來的茶盞，細嗅著茶味，眯起眼裝出輕浮地笑容道：「這麼美的女秘書，蘇察維給你多少薪水？我出雙倍來跟我吧。」

  女秘書保持著禮貌的微笑，欠了欠身，就要往門口走去。

  就在她經過身邊時，男人抓住了時機，他抬起手一把將女秘書的裹肩方巾扯掉了。

  女秘書白如霜雪的手臂露了出來，就在靠近肩頭的位置，男人看到有一塊形狀不規則的疤痕，那是在中國接種卡介疫苗才會留下的疤痕！

  手臂上的疤痕，再加上彎月形的胎記，不會有錯，就是她了！男人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我找了她這麼多年，卻在這裡……

  坐在對面蘇察維大笑道：「小林，看來渡邊會長是真的喜歡你啊，已經急不可耐了，你先出去吧。」

  驚恐的女子捂住雙肩，甚至都不敢讓禮貌的微笑從臉上消失，她輕輕點頭，轉身往門外走去。

  男人一直盯著她的眼睛，從那雙秀麗的瞳孔中透出的惶恐眼神，令她猶如一隻被弓弦聲驚落的孤鳥。

  這個在恐懼中仍然必須保持著微笑的女子，受到冒犯也不敢流露出一絲怒容的女子，就是我找了多年的苗苗啊！男人心如刀絞。

  蘇察維見男人臉上神色恍惚，他在心底輕蔑地笑道：還沒見過哪個幫會老大會被女人迷成這樣，這種沒出息的人是怎麼坐上黑龍會六代目的位置的？

  就讓我再給他點虛妄的幻想吧。蘇察維心裡道。

  他站起身，面帶奸邪的笑容走到男人面前，湊近男人耳畔低聲道：「這個小林從小就沒有父親，對年長男人非常渴求呢，你只要勾勾手指她就投懷送抱，隨便你怎麼樣都行，哈哈哈……」

  男人胸口裡騰起熊熊烈火，他的腦袋往後一撤，一雙充血的怒眼看向面前那張猥瑣而骯髒的笑臉。

  一剎間，他在那張臉上看到了父親那雙冷酷的眼睛。

  男人伸出右手，緊握住擺在旁邊方桌上的黃銅花瓶，向蘇察維的腦袋狠力砸去，彷如砸向吞沒明月的烏雲，砸向冷入骨髓的秋雨，砸向父親的冰冷臉龐。

  彷如砸向將他捉弄於股掌之間的命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