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樂原的合戰在御堂山上的北畠眾擊鼓下山後徹底倒向了山內軍,形勢幾乎毫無懸念。
最先徹底崩潰的便是被織田拋棄,且本身大部分已經陷入混亂的德川軍。在織田信忠和河尻秀隆二人撇下殿後軍,突然撤出戰鬥之後,酒井忠次終於抵抗不住山內主計所部的猛攻,崩潰!
前軍沖後軍,後軍本就潰散,四千餘德川軍再也無法收拾,成為了山內軍太刀下的魚肉。
正在行軍的織田信忠和河尻秀隆二人,看到御堂山上的北畠信具下山還心內一喜。要是多了這一萬二千眾,那必定能救出織田信長,大家撤回岡崎城再戰就是了。
原本還想招呼著自己的小叔叔一起發兵的織田信忠甚至還略微放慢了騎行的速度,準備叔侄兩個併肩子上,一起去救他老爹。結果當然很顯然,他走著走著就突然聽到了那句「佐幕討賊,義在山內!」後,這下算是徹底慌了神。
北畠具親一馬當先,南勢諸國眾緊隨其後,鳥屋尾滿榮監押著北畠信具,笹龍膽大馬標高懸,全軍氣勢洶洶的猛突織田信忠所部。
格外令人驚嘆的乃是一員揮舞著二米多長鬼金棒的大將,身高足有一米八,身穿阿彌陀佛胴,背後卻插一柄足利二引兩靠旗。
鬼金棒所指,人馬具碎,短短几瞬就帶走了數十名織田軍士兵的性命。近看竟是一名頭點戒疤的大和尚,不是洛陽等持院座主靜空禪師又是誰!
作為足利義昭的親信,即使是幕府最困難的時候也不曾背離過幕府的忠臣。此番遠涉重險,孤身一人闖入虎穴,勸說北畠具教起兵,在知悉北畠氏的策略之後又跟隨從軍,如今以身為一軍之刀尖,率先殺入織田陣中。
口念阿彌陀佛不妨礙手中的鬼金棒輪轉如飛,數十斤的包銅大鐵棍上已經沾滿了織田軍士兵的鮮血,棒下竟無一合之將。
「織田勘九郎何在?」靜空禪師大喝一聲,恐的織田軍各眾連連後退。
當然不會有人答應他啊,他這模樣別說織田信忠了,你就是本多忠勝、立花宗茂過來也要考慮一下自己能不能扛住那一棒啊。反正織田信忠瞅了瞅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兒,肯定是不敢上前應戰的。
在陣中的河尻秀隆立刻讓人把永樂通寶馬標向另一側轉移,免得那大和尚瞅著馬標所在一力殺將過來。
「少主,北畠眾作亂,事急,走吧!」
「走走走……」織田信忠的忠誠終於被連續的打擊所擊破,神思不屬,求生的欲望戰勝了一切。
「老臣殿後!少主您先走!」河尻秀隆作為信忠的輔佐役,兩人的關係就和小平太與足利義章的關係一樣,半是君臣,半是父子。
「肥前……」織田信忠有些不知所措,被河尻秀隆從身上剝除了那身顯眼的當世具足。
「快走!」點了幾個忠誠的馬廻,幫信忠換上一身普通的胴丸,河尻秀隆覷著道路,拍馬便送信忠離開。
「織田勘九郎信忠在此!」看到信忠跑遠,河尻秀隆戴上信忠的頭兜,大聲通名。
四面八方的北畠眾終於找到高踞在永樂通寶馬標下的「織田信忠」,個個奮勇,人人爭先,死命向他殺來。
木造長政、北畠具親、田原重綱等人不僅驅士卒猛攻,還連連呼喝弓足抵近射擊。
「織田勘九郎信忠已被我平澤外記右衛門業正討取!」
陣中一枚首級高高懸起,織田信忠及河尻秀隆數千眾總崩!
這場突變真是合戰的中的山內和織田雙方都沒想到的,但是這對山內有什麼不好呢?
彈正台上的織田信長在聽到那句「織田勘九郎信忠已被我平澤外記右衛門業正討取!」之後,神色一下子頹唐下來,雖然很快又恢復如初,但是左近的所有人都知道信長心中必定悲痛萬分。
「擊鼓傳令!讓各眾依託台原應敵!」信長很快調整策略。
現在織田軍還有二萬眾不到,如果聚攏起來,依託彈正台死守,山內軍未必攻得下。他手上還有鐵炮千餘支,以高就下,對佯攻的山內軍會造成極大的威脅。山內軍每衝擊一次,都將付出巨大的代價。
雙方從最開始的火力試探,到現在已經鏖戰了接近三個小時,士卒大部分都已經疲憊。不論是織田和山內,也都幾乎沒有了預備隊,無法再持續作戰。
那麼就看誰能堅持的更久吧!
山內軍的中央和右翼兩部約三萬眾不到,徐徐推進,大致上展開,試圖包圍彈正台。台原左近除了織田信長的本隊之外,還有丹羽長秀、佐久間信盛、瀧川一益等部,以及原本的游擊部隊柴田勝家和撤退後重整的羽柴秀吉。
據說歷史上曾有這麼一則對話,對話的兩人分別是香阪彈正和內藤修理,一人問對方織田彈正是個什麼樣的人。另一人就回答,織田信長是個即使廁紙(那玩意兒叫扇鼻紙?)忘帶,腰刀也不會離身的人。
雖然這玩意兒和那些逸話、軍紀之類的東西差不太多,都像是江戶時代那些小說作者瞎編的內容,但是這還是能體現世人對織田信長的看法的。
這人是個標準的武士!
隨時都在準備戰鬥,生活的一切重心都在戰爭上,可以拉屎不帶紙,但絕不會出門不帶刀。從側面來說,既然是「真之武士」,那很多武士應該有的技能他顯然也是具備的。
比如跑路!
能活到江戶時代的武士,除了命長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技能,那就是跑路!不會跑路的肯定早就死透了。就算德川家康,不也有三方原羞恥慘敗,單騎走馬落跑的時候。
更不要提信長這個半輩子都在打仗中度過,一生遭遇過無數次背叛,卻一路開掛活到四十九的SSS級跑路能手。
這仗眼下的情況已經從織田方占優,轉換為山內方占優,但是還處於某種僵局的情況。即使織田信長,也要開始做最壞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