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等孩子生下來後,她要怎麼對待程飄飄,他都不會再插手。
楚凝有些沉默,半響,她點了點頭。
就算不看在紀文羽衝進廠房這事上,也要看在他們之間的情意。
紀文羽是個好人，陽光善良的單純孩子。
在他這一生短暫的生命中,他從未做出主動傷害別人的事情,或許有些年輕人的輕狂，卻並不狂妄。
當初那個男人嘴角帶笑，坐在紀文羽旁邊對她招手——
傅小姐,來來來，坐這兒來。
那個眯著眼睛笑的男人，將成為她一輩子不能忘記的鮮活記憶。
作為曾經大楚的長公主，楚凝見過無數死亡，但到來這個世界以後，仿佛被傅楚凝影響,被這個世界影響。
她的心變得柔軟，珍惜所有的生命。
生命可貴，每一條遺失的性命,都是寶貴財富的消失。
一個人的音容笑貌,隨著他的離開,讓活著的人惦記、銘記。
見楚凝應了，紀長柏卻不多看程飄飄一眼，反而轉身,扶著門走進房間。
紀海芸哭得難受，楚凝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將楚凝緊緊抱住，哭喊著：「楚凝姐！我哥死了，我哥死了！」
楚凝眼眶有些紅，卻除了僵硬地拍拍她的後背，就再也做不了什麼。
她理解她的悲傷，卻沒辦法勸她節哀，沒有人能夠真的設身處地去體會別人的痛苦。
紀文羽的死亡讓楚凝難過、惋惜，但紀海芸卻是痛徹心扉，旁人無法感同身受的痛徹心扉。
要是現在死去的是紀山姜……
不！
紀山姜一定要活著！
否則……她會瘋掉的。
紀海芸緊緊抱著楚凝痛哭，她不需要楚凝安慰，她只要抱著她，讓她痛痛快快哭一場。
她想不明白，她只是出去讀了半年書，怎麼再次回來，她的哥哥就死了呢？
而且……還走的那麼離奇。
之前唐佳入獄的時候，紀家就已經四分五裂，她想要回來，但紀長柏和紀文羽不同意，他們顯然是不想她接觸紀家這一灘爛泥。
以至於她再次聽見消息，就是——紀文羽病重。
「我哥哥渾身上下都被燒傷，面目全非！楚凝姐！他走的時候該有多痛啊！楚凝姐！」紀海芸哭嚎，身體顫抖。
楚凝閉上眼睛，眼淚掉了出來，卻緊了緊抱著紀海芸的手。
她心疼紀海芸，惋惜紀文羽，也忍不住想——
山姜，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你……一定要活著。
紀文羽葬禮的時候，楚凝已經出院了，身體沒了大礙。
最近處理公事的是傅齊修，她一心在找紀山姜。
可是紀長松卻將紀山姜藏得緊緊的，她就連他們在哪個國家，也不知道。
紀家人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紀長松這次是打定主意不讓楚凝找到了。
她心裡慌亂，總是時常心悸，擔心山姜的情況。
甚至……楚秀珠他們懷疑山姜也已經……
要不然他肯定會回來的，他心心念念的楚凝在這兒。
可是他一直沒有回來。
所以他們才會擔心，擔心紀山姜已經和紀文羽一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但楚凝不相信，她堅定地告訴楚秀珠——
「我知道他還活著，我能感覺到他還活著。」
她還沒有求婚，他不會死的。
他捨不得她，他不會是死的。
紀老爺也病了，現在還在醫院裡，但文羽的葬禮卻必須要辦了。
原本猶如仇敵似的兩家人，在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之後，倒也沒再互看對方不順眼。
那天，楚凝和傅齊修一襲黑衣，出席葬禮。
紀海芸好幾次差點哭得暈厥過去，而施香瑜已經哭得沒有一滴眼淚。
紀揚靈那麼堅強的男人，第一次在人前，痛哭出來。
楚凝知道，他和紀文羽的關係非比尋常，兩人一起長大，紀山姜不和他們走一路，所以紀揚靈一直都是和紀文羽待在一處。
那麼好的兄弟，就這麼走了，他怎麼可能不痛苦？
程飄飄也來了，她挺著大肚子站在墓碑前，她沒有哭，就那麼眼神呆滯地看著墓碑。
等到人散去的時候，程飄飄還站在那兒。
楚凝冷冷看了她一眼，她從未這麼恨過一個人，傅白軒沒做到的事情，程飄飄做到了。
白瑩月幫著傅白軒製造謀殺案，造成了一死幾傷，所以她已經入獄。
只等審判之後，被關進獄中。
至於白家人，沒有傅白軒和白瑩月，又過得窮困潦倒，活著與死了無二。
而策劃這一切的女人，還好好站在這兒。
楚凝不想多看她一眼，就像是髒了眼睛，她轉身就走。
「傅小姐，對不起。」程飄飄卻突然開口，她說話的時候，扶著肚子，對著紀文羽的墓碑下跪，視線看著墓碑上鮮活的照片。
那個溫柔的男人好像在對著她笑。
楚凝沒有回頭，卻停下了腳步：「你覺得道歉有用嗎？」
道歉紀文羽就會回來嗎？
道歉紀山姜就能找到嗎？
她們兩人一個站著，一個跪著，背對著背，都沒有看對方。
程飄飄伸手，摸了摸紀文羽的照片：「我以為我殺你是為了山姜好，我告訴自己，山姜離開你就會過得幸福，不會再卑微……」
楚凝沒有說話。
程飄飄繼續道：「我不想承認，卻又必須承認，我其實是嫉妒你，我和白瑩月沒有區別。我們都嫉妒你，因為嫉妒，所以不想你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比白瑩月聰明，所以我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我看見山姜因為你難過，我就嫉妒，嫉妒到藏不住嫉妒，想要殺了你……」
楚凝閉上眼睛，手指摸了摸心口，那兒的口袋裡，放著一對戒指。
程飄飄聲音帶著笑，又哭又笑：「我哪是為了紀山姜，我就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嫉妒和陰暗……」
楚凝抬腳便走，可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
「程飄飄，你知道為什麼我能成為你們嫉妒的對象嗎？」楚凝面無表情，「因為我從來不會嫉妒別人。」
說完，她邁開腳步離開。
她從來不會嫉妒別人，哪怕別人比她擁有更多，哪怕別人比她優秀。
因為她一直都知道，嫉妒不會讓自己變得更好。
白瑩月和程飄飄都擁有不少的東西，她們從來擁有的就不少。但她們卻不滿足、不努力，反而去嫉妒、去怨恨。
人這輩子，一旦嫉妒一個人，就註定會把視線放在那個人身上。
可人最應該看著的，是自己，以及愛自己的人。
無論是傅白軒、白瑩月，還是程飄飄，他們只要看自己，就知道自己其實已經過得很好，也還可以過得更好。
楚凝腳步不停，漸漸走遠。
程飄飄眼神越發呆滯，半響，她哭了出來。
旁邊，負責「照顧」她的保姆聲音冰冷：「程小姐，請你起來，跪久了對孩子不好。」
程飄飄抬手，隔著水霧的眼睛看著紀文羽的照片，撫摸著。
她活著倒不如死了，她想要的人不屬於她，愛她的人被她害死。
文羽死了，再也不會有人對她笑，陪她鬧，哄著她、寵著她。
傅楚凝說得對，她的視線一直看著別人，沒有看到身邊愛著她的人。
她以為自己一無所有，其實她早就擁有全世界。
可她的世界，被她親手毀滅。
程飄飄抱著墓碑，嚎啕大哭。
那個對她溫柔、給她溫暖的男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走了，徹底走了。
四個月後。
一場雨之後，好像京市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樹葉沸沸揚揚，衣服已經裹上了毛衣和大衣，等到第一場雪下來之後，京市……就又該進入寒冬了吧？
「今年還辦跨年嗎？」紀揚靈問。
楚凝看著草坪，搖搖頭：「不想辦了。」
紀揚靈點點頭，不再說話。
是呀，越是熱鬧，才襯得越發孤寂。
吹了陣風，楚凝緊了緊衣服：「去年在這兒，可真熱鬧，大家都在，所有人都很高興。」
她動了動腳，走到當初燒烤的位置。
那天晚上，紀山姜神態慵懶，站在燒烤架前面給他們燒烤，紀揚靈還是意氣風發的大少，他和紀文羽調笑著，神采飛揚。
傅元錦的身世還沒有揭開，他是傅家無憂無慮的小少爺……
不知道紀文羽說到了什麼，紀海芸哈哈大笑。
僅僅一年，物是人非。
她抬頭看向那條山路，她和紀山姜一共走過兩次，一次是為了救人。那時候她對紀山姜抱有偏見，可是那天晚上，他不要命的下去將譚宇飛背了上來……
他用冷漠遮住了自己的柔軟。
第二次，他們帶元錦和小鈴鐺郊遊，又走了一次這山路。
而那一次，她大概已經對他有些心動了吧？
紀揚靈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她想到了紀山姜，他問：「還沒找到嗎？」
楚凝搖搖頭：「還沒有。」
她頓了頓，眼裡有光：「但我相信，山姜還活著，他還活著在等我。」
紀揚靈苦澀一笑，他還愛楚凝，可他們註定只能當朋友。
他點點頭：「會找到的，也許有一天，他自己就回來找你了，他那麼愛你。」
楚凝露出笑容。
「但在那之前，你要照顧好自己，你瘦了。」紀揚靈聲音帶著擔憂，楚凝本就清瘦，現在越發瘦了很多。
楚凝好笑：「你怎麼不看看自己，你又瘦得少嗎？」
紀揚靈無奈地搖搖頭。
「程飄飄生了嗎？」楚凝問。
提到那個人，紀揚靈的表情有些變化，半響，嘆口氣：「昨晚生的，一個男孩子，很健康，二嬸說像是文羽小時候，一模一樣。」
「叫什麼名字？」
「念羽。」紀揚靈聲音輕輕。
楚凝點頭：「挺好的。」
這時候，紀揚靈手機響起，他接起來，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他臉色微微一變。
作者有話要說： 大結局……真的不遙遠了。
希望大家堅持繼續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