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伸手接過茶杯,又斟了一杯溫水,方才道:「不出意外,他們找到了新的盟友,或者說新的靠山。」
武明空聽見這話,微微一怔,問道:「新的盟友?難道他們和越國結成同盟了?」
說完,又覺得不太可能,喃喃自語道:「越國與吳國有世仇,吳國人就算再軟弱無能,也不應該啊,更何況就算吳國想要與越國結盟,越國也不會答應,畢竟越國可是一直想著吞併吳國呢。」
方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是越國。」
「不是越國?」
這下子,小女帝更加疑惑了。
吳國的領地挨著周國、乾國、越國。
周國和乾國不必多說,如今都在方修的掌控之中,名為同盟,實為一體。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越國。
不和越國結盟,難不成他們還能越過大乾和大周,與燕國結盟?
話又說回來。
按照方修之前的說法,遠交近攻,合縱連橫是對抗的基本謀略。
如此看來,越國與燕國聯盟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但是。
以燕國如今的實力,按理說不能給吳國帶來如此大的底氣。
難道
小女帝思索了許久,終於是想到了一個最不可能,但又最有可能的答案。
「吳國人與歐羅人聯盟了?!」
武明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方修,開口問道。
還能想到這一點,也不算太笨。
方修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從第一莊的情報來看,確實如此。」
武明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眉頭皺了起來,沉聲道:「吳國怎麼說也是中土諸國之一,竟然會選擇與海外之地的歐羅人聯盟,實在是中土人的恥辱!」
方修一臉的風輕雲淡道:「諸國之間永遠只有利益關係,朝廷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利益,以吳國現在的處境,只有與歐羅人聯合,才能在我大乾與越國的南北夾擊中謀取一線生機。
他們這麼做,是情理之中,沒什麼好恥辱的,甚至本相倒是很欽佩做出這個決定的人,寧願冒著背負千古罵名的風險,也要挽救吳國朝廷與危難之間,算是個人物。」
武明空聽見這話,心中並不認同,卻也沒有反駁,只是道:「就算他們與歐羅人達成了協議,結成同盟,那歐羅人的艦隊也主要集中在薊州外的大洋,壓根無法支援到吳國。
吳國人為何敢與我大乾針鋒相對?難道說歐羅人的實力已經強大到可以同時與燕國和我大乾一戰?」
方修聽見這個問題,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悠悠道:「這個問題,我也在想,或許歐羅人確實比我們想像的要強大一些,所以吳國人才有這樣的底氣。」
說到這,頓了頓,沉聲道:「海棠已經得到了準確的情報,燕國邊關的三萬人,裝配了大量的火炮,粗略統計,不下於一百門。」
此話一出。
養心殿陷入了寂靜。
武明空仍舊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驚詫道:「怎麼可能!」
要知道。
就算是神機營,擁有的火炮也不過兩三百門。
而且這兩三百門火炮,還分散在各個地方。
真正的精銳,也就是白起所統領的五軍營和神機營主力,擁有的火炮也僅僅一百門。
小小的吳國,怎麼可能擁有一百門火炮?
難道說,從工坊造出來第一門火炮開始,吳國就已經得到了製作火炮的方法?
如果真是這樣,問題就麻煩了!
因為這說明,在大乾朝廷的內部,有吳國人的細作,而且地位不低,就連火炮的圖紙都能弄到!
最重要的是,這個或是這些細作,隱藏的很深。
就連第一莊都沒有絲毫的察覺。
「火炮的圖紙何時泄露的?吳國雖然物產豐饒,百姓富裕,但是礦產並不豐富,他們為何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打造這麼多的火炮?」
這一刻,小女帝心裡有些著急,一連問出數個問題。
方修見狀,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走到龍榻邊坐下,輕聲安撫道:「就算吳國擁有兩百門火炮,仍舊不能對我大乾構成威脅,陛下不必擔心。」
武明空本想說「人家都把火炮架在你家門口了,你還說不必擔心,朕怎麼可能不擔心嘛!」,但是看見方修鎮定自若的模樣。
不知為何,她的一顆心也安穩下來,道:「朕就是擔心,有更多的機密,被泄露給了吳國。」
方修握住小女帝的手,淡淡道:「陛下多慮了,吳國的火炮無論是樣式,製作的原材料,還是發射的方式,都與我大乾的火炮有較大的差異,說明他們的火炮並非是來自我大乾。」
「不是來自我大乾,還能來自與哪裡?」
武明空疑惑的問道。
在她的眼裡,全天下只有大乾研製出了火炮這樣的兵器。
吳國擁有火炮,只能是來自大乾。
方修道:「不出意外是來自歐羅人。」
「歐羅人?」
小女帝顯然沒想到這個答案,面露驚詫之色。
方修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從燕國傳來的消息,歐羅人同樣擁有火炮,且火炮的樣式,與吳國的相同,說明吳國的火炮是從歐羅人那裡得來的。」
「那歐羅人為何擁有火炮?」
小女帝精緻的臉蛋露出一抹茫然,看起來有點迷糊。
方修聽見這話,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道:「陛下還沒睡醒?」
武明空撇了撇嘴,小聲嘟囔道:「你才沒睡醒呢。」
方修也不反駁,只是道:「歐羅人的火炮自然是歐羅人自己研製出來的,世上又沒有規矩,說只有咱們大乾能研製出火炮。
歐羅人沒與中土諸國接觸之前,不也一樣鍛造出了刀劍,刀劍的款式與中土諸國的刀劍同樣不同,但威力相差無幾,火炮也是一樣的道理。」
武明空聽見這話,陷入了沉默。
方修見她一副擔憂的模樣,再次開口:「臣說了陛下不必為吳國之事太過憂慮,吳國和燕國出現這樣的變故,對我大乾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畢竟歐羅人摻和進來,短時間內亂的是吳國和燕國,不是我大乾。」
武明空聽見這話,在心裡嘆了口氣,悠悠道:「朕只是覺得,歐羅人突然冒出來,打亂了你制定的計劃。」
方修道:「計劃本就不是一成不變的。」
小女帝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還沒開口,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爭吵的聲音。
「方相和陛下在議論要事,大人不能進去。」
「本官有要事稟告方相,你去通報一聲即可。」
富有磁性的女聲傳來。
方修和小女帝一聽就知道來人是妲己。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緊接著紛紛起身。
將龍袍、蟒袍穿戴整齊。
「方相和陛下正忙呢,再大的要事,也得等方相和陛下忙完了再說。」
「他們在忙什麼?」
妲己這個問題讓門外的宮女陷入了沉默。
宮女清秀的臉蛋露出紅暈,咬了咬牙,道:「總而言之,是在忙很重要的事情,蘇大人還是先請回吧。」
妲己聽見這話,嫵媚的臉蛋露出恍然之色。
隨即,沉聲道:「本官知道你說的什麼事,你估計大概還要多久?」
「.」
宮女聽見這話,一時間懵了,心道:這也是可以說的嗎?
養心殿裡。
武明空原先正在喝水潤喉,聽見妲己這話,一下子被嗆住了。
「咳咳咳」
一陣咳嗽,好一會才緩過勁。
「讓蘇大人進來。」
武明空生怕妲己說出更過分的話,忙不迭的開口道。
宮女聽見女帝的聲音,應道:「是,陛下。」
隨即,讓開了位置,道:「蘇大人請。」
妲己看了她一眼,推開養心殿的正門,走了進去。
來到方修和小女帝的面前。
她先是好奇的打量了兩人一眼,發現兩人好像沒什麼異常,又覺得有點疑惑。
難道自己猜錯了?
相爺和小女帝做的事情,並非是她想像的那樣?
正疑惑呢,就聽見小女帝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蘇大人如此著急,是有何要事?」
妲己行禮道:「回稟陛下,吳國傳來的消息,吳國朝廷從即日起,驅逐我大乾在吳國所創建的所有票號,並且我大乾的紙幣,在吳國不能使用,必須換成吳國自己印發的紙幣。」
所謂的票號,其實就是換個名字的皇家銀行分行。
這兩年,隨著乾國商貿的不斷發展壯大。
皇家銀行的分行也是遍地開花。
不止是乾國的州府擁有皇家銀行的分行。
就連周國和吳國幾座較大的城池也有了同樣的分行。
不過為了避嫌,皇家銀行在吳國的名字,改為了乾國票號。
同時。
因為長安成為中土諸國最大的商貿中心。
皇家銀行印發的紙幣也成了在中土諸國流通的貨幣。
無論是乾國本土的商賈,還是周國的商賈,吳國的商賈,甚至是燕國和越國的商賈,都會使用紙幣進行交易。
在吳國創建的票號,也正是為了方便商賈存取紙幣。
如今,吳國突然鬧這麼一出,對乾國的貿易、乾國紙幣的流通,以及權威,毫無疑問是一次巨大的打擊!
從今以後,所有的商賈都得重新考慮乾國紙幣是否可靠這個問題。
畢竟,誰又知道,吳國人會不會突然銷毀所有的乾國紙幣呢?
「可惡!」
武明空聽見妲己的話,精緻的臉蛋露出惱怒之色,一拍桌子,咬牙道:「吳國朝廷這麼做,是對我大乾朝廷的蔑視,是一次不可原諒的挑釁!」
方修的表現則比較淡然,看向妲己,十分冷靜的問道:「吳國印發的紙幣是什麼樣的?你那裡有沒有實物?」
妲己點了點頭,回道:「有。」
「拿來給本相看看。」方修道。
「是!」
妲己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張紙幣,遞給了方修。
方修伸手接過來以後,仔細地打量了幾眼,嘴角勾起笑容,道:「仿製的倒是不錯,像模像樣,只可惜相較我大乾的紙幣,只得其形,不得精髓,還是粗糙了一些。」
武明空聽見這話,意識到了什麼,湊了上來,好奇的道:「為何這麼說?」
方修將手中的吳國紙幣對準光源,道:「其一,這個紙幣對準光源,並沒有水印的效果,想要仿製,難度就小了很多。」
「其二,吳國的印刷技術相較我大乾要差了許多,再精緻的圖畫,印出來也顯得有些模糊,民間想要仿製,或許很難,但是對朝廷來說,算不得什麼難事。」
「其三是它的材料,乃是再尋常不過的桑皮紙,比之普通的紙張質量是要好了不少,但用作紙幣的材料,還是差了一些。」
武明空聽見這話,大概明白了方修想要做什麼,問道:「所以.能仿製的出來?」
「應當沒什麼問題。」
方修說著,將手裡的吳國紙幣還給妲己,道:「將這個紙幣交給工坊的人,令他們照著仿製,若是能在七日內仿製出能以假亂真的紙幣,本相獎賞一千兩白銀!」
作為皇家銀行的行長,讀了數本經濟學著作的妲己,當然明白方修想要做什麼,應道:「是!相爺!」
「去吧。」
方修擺了擺手道。
妲己點了點頭,行了一禮,轉身就要離開。
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看向方修和小女帝,似笑非笑的道:「仿製紙幣,應當還要一些時間,等會臣不會再來打擾陛下和方相。」
說完,邁步離開了養心殿。
「.」
小女帝聽見這話,俏臉浮現一抹紅暈。
然後瞥了方修一眼,沒好氣道:「都是你,成天的白日」
「白日什麼?」
方修裝傻充愣。
小女帝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沉默了片刻後。
小女帝想起吳國發生的事情,眉頭皺了起來,道:「吳國人在這個時候突然印發紙幣,驅逐我大乾的票號,究竟意欲何為。」
方修道:「無非是想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什麼意思?」
武明空看向方修,問道。
方修道:「陛下覺得,若是歐羅人與燕國之間的戰爭進入到白熱化的階段,我大乾應不應當出手?」
「何為白熱化?」
小女帝一臉的茫然。
方修沉默了幾秒,解釋道:「就是最為激烈的時候。」
小女帝果斷道:「自然是要出兵!坐收漁翁之利!」
說完,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精緻的臉蛋露出恍然之色,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