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冷風灌穿長長的走廊。Google搜索
白金漢公爵孤身經過走廊兩邊的那些華麗油畫,他記得這裡每一幅油畫的內容,因為他和兄長就是在這裡度過了漫長的童年。
這裡是梅茨爾城堡,但是作為羅格朗首都王宮的它有著另外一個稱呼:
薔薇王宮。
在羅格朗,國王擁有許多領地與城堡。其中諸多城堡都有著作為行宮的用途。但是這座城堡不一樣,它冠以「薔薇」之名,這裡是整個羅格朗帝國的心臟。擁有它的主人只能是羅格朗的帝王。
前往月河要塞談判的時候,國王將薔薇王宮交付給了白金漢公爵,也就意味著他將攝政的權利再一次交給了叔父。
白金漢公爵並沒有愧對國王這份信任,除了在薔薇王宮的彩室召開御前會議處理政事,他沒有踏足這座城堡任何屬於國王的部分。他甚至沒有在王宮中國王安排給他的房間居住。
但是今天不一樣。
今天白金漢公爵前往的地方是薔薇王宮的彩室——那裡是召開緊急重要會議的地方。
「日安,公爵先生。」
有另外一隊人迎面走來,雙方在輝煌的走廊上迎面相逢。穿著深黑錦緞,胸口佩戴白玫瑰的領頭人微笑著朝白金漢公爵問好。他身後的人也都同樣一身黑衣,佩戴表示哀悼的白玫瑰。
「我真高興,您硬朗如昔。」
他就是格萊斯大公。
某種程度上來算,他也是國王的叔父,因為他是白金漢公爵同母異父的兄弟——他是威廉三世的母親,已逝的伊莎貝爾王后再婚的兒子。
與白金漢公爵和國王不同,格萊斯大公並沒有擁有銀髮藍眸的薔薇家族標誌。他一頭燦爛的金髮,淺綠的眼睛仿佛總是帶著笑意。
他故作驚疑地打量白金漢公爵:「您是否遺忘了些什麼?」
「國王不需要那東西。」
白金漢公爵冷冷地說,他的目光從那些佩戴白玫瑰的人臉上掃過。
那些人下意識地低頭避開了老公爵的目光。這讓格萊斯大公隱隱地有些惱怒。
「請不要這麼說,公爵先生。」格萊斯大公流露出一絲極為恰到好處的悲傷,「這是為了我可憐的侄兒。」
「我真遺憾。」
白金漢公爵又高又瘦,冷風讓他的斗篷拂動起來,他看上去就像被猩紅的血簇擁著,在這麼近的距離之內,與他相對峙的人幾乎可以聞到那種血腥味。
「當初在貝特那港口,那一劍被威廉制止了。」
格萊斯大公的臉色驟變,笑容一下子從他臉上消失了。
他鐵青著臉死死地看著面無表情的白金漢公爵。
很少有人知道,白金漢公爵與格萊斯大公在年輕的時候曾經爆發過一場武力衝突。還是個青年的白金漢公爵將他同母異父的弟弟從海船上扔了下去,緊隨著抓起自己的劍也跳了下去,人在半空的時候,公爵就將劍抽了出來。
時隔多年,當初那劍鋒上的殺氣捲土重來。
「滾開。」
格萊斯大公下意識地讓開了一步,他身後著黑袍的人們同樣分散開。孤高冷傲的老公爵徑直走過。
「我倒想知道。」
格萊斯大公忽然陰冷地笑了一聲。
「這麼多年過去了,到底是誰的劍來得更快。」
白金漢公爵沒有回答,他猩紅的長袍翻捲起來,遠遠看就像烈烈展開的戰旗。
梅茨爾大教堂的鐘被敲響。
雄厚低沉,肅穆莊嚴的鐘聲久久地迴蕩在整個薔薇王宮的城堡上方。身處這帝國心臟的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空氣中那種焦躁不安,一觸即發的氣氛。
議會召開了。
…………
彩室。
這個房間每一面都裝飾得華麗無比,繪有講述經書故事的壁畫。象徵審判與公正的天使從穹頂上俯視眾人,這具有著特殊的政治意義,因為它要求人參會的每個人對自己所做出的抉擇負責,否則神將懲罰他們。
御前會議成員,**官,能夠趕至的上議會貴族,大主教……這些重要的國王政治角色匯聚於此,在他們身邊是無數點起的蠟燭,燭火橫列而過,幽冷的巨石建築中人們分列而坐。
除了公爵,所有人都穿著漆黑的長袍,胸口佩戴著哀悼的白玫瑰。
爭論很快開始了。
普爾蘭一世十分年輕,而且並未結婚,更無從談及子裔。所以王位的繼承人只能從國王的親屬中選出。
格萊斯大公為此準備了很長時間,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在前段時間出了岔子——國王及時地趕到就下了白金漢公爵。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不過既然發生了,格萊斯大公也只能想方設法扭轉這一敗局。
他以退為進。
在格萊斯大公的暗示下,沃爾林郡**官將爭論的焦點轉向了靜默的白金漢公爵。
他尖銳地詢問,作為王位繼承第一序列的公爵大人對此事有何看法?是否覺得該由他來接替侄子的寶座?
殺人誅心。
整個羅格朗帝國,誰不知道唯一不可能窺視那頂王冠的就是白金漢公爵?這種質詢對於公爵來說,簡直就是最大的侮辱。
所有人都默認地將白金漢公爵派出在了角逐隊伍之外,但是與此同時,所有人又都無法繞開白金漢公爵的存在。
這句話一出,爭吵如市場的會議室安靜了下來。
「我的意見?」
白金漢公爵緩緩地抬起頭,,所有人都悚然一驚。
老公爵的目光那麼冰冷那麼鋒利,就像凜冬的覆蓋在河面的堅冰。
沃爾林郡**官是個年輕人,當他出生的時候白金漢公爵已將收斂了爪牙,他根本就沒有見過這位老人當初在戰場上踏過屍山血海的樣子。他自負無知到以為自己可以去挑釁一頭雄獅!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這頭老獅子可以心甘情願地收起他的爪牙,俯首受來自國王的屠刀,也可以為了國王露出它血腥的獠牙。
雄獅未老!
猩紅的斗篷猛然一掀,會議室中點燃的兩排燭火在一瞬間搖曳了起來。冷得就像雄鷹忽然展翅沖天而起的劍鳴在所有人耳邊響起,一把長劍重重地貫/穿堅硬的岩石長桌。
在燭火的映照下,那把釘在桌面的劍露出半截,半截劍身如雪!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冰寒從頭頂灌下,產生了一種那把劍釘入的不是長桌而是自己的頭顱的錯覺!誰也沒有看清楚老公爵是什麼時候拔劍,誰也沒有想到沉寂這麼多年的老公爵有朝一日會突然暴起。
白金漢老公爵雙手放在劍柄上,他緩緩地抬頭,目光冷冷地掃過:「這就是我的意見。」
森寒,煞氣,血腥。
有的人被這一劍驚得顫慄僵坐在位置上,而有的人露出了複雜的表情,至于格萊斯大公他臉色難看至極。
白金漢公爵就是個瘋子。
他披著華麗的斗篷,但是在斗篷之下,他佩帶了最鋒利的長劍。
他根本就不是來參加議會的,他是來和所有人開戰的。
也許在兩百年前的動亂時代,那時候的貴族們會隨時準備著以血濺地,在披風下穿戴胸甲,佩戴寶劍。但那絕不是現在,他們沒有人想到老公爵會如此瘋狂。
沒有人敢出聲。
白金漢公爵剛剛那一劍已經表明,在這一間會議室中,他隨時可以拔劍殺死任何一個人——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誰也不想用自己的血去做那試劍石。
「你們就是這樣遵守效忠的諾言?」
偌大的會議室中,只有老公爵一個人的聲音,低沉壓抑。
格萊斯大公明白自己必須站出來了,他遠遠地與白金漢公爵對峙:「但是國王已死。」
「你看到了國王的屍體?」公爵目光陡然掃來。
「他犧牲在森林之中,誰能肯定國王屍骨尚存,如果一日找不到,難道羅格朗就要一日沒有君王?」格萊斯大公冷笑起來,「怎麼,難道你想砍下所有人的頭顱來為國王陪葬嗎?你敢嗎?」
「國王還活著,我以我的性命和榮譽擔保。」
白金漢公爵擲地有聲。
不是人騷動起來。
他們原本已經了接受「國王已死」這個事實,但是白金漢公爵支撐羅格朗帝國數十年的威名讓他的話變得有力起來,一些人開始產生了動搖。
「你要所有人陪著你發瘋?」格萊斯大公環顧四周,「你們要陪著他發瘋?先生們!勃萊西遠征軍未去!我們需要一位君王!三十六邦隨時可能反叛,你們想要看著羅格朗四分五裂嗎?」
騷動演變成了竊竊私語。
「諸位,我以我的性命,我的榮譽,我的財富擔保,國王依舊健康無恙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很快就會歸來。」白金漢公爵威嚴冷硬,「當初我的兄長,他將土地分封給你們,你們向他獻上信守忠誠的諾言。」
「現在,是你們抉擇的時刻了。」
白金漢公爵一擊掌。
十幾名騎士魚貫而入,手中端著精緻的托盤。那些托盤上放著一朵朵鐵薔薇的徽章。眾人安靜下來。
白金漢公爵重新將雙手搭在劍柄上,他冷靜地看著所有人。
「要麼佩戴上薔薇的榮光,守護你們的諾言。」他揚眉,「要麼,背棄你們的誓言,與薔薇家族為敵!」
「請!」
同樣披著血腥長袍的騎士端著托盤分散開,他們沉默如鐵。貴族們認出了他們——他們是當初陪伴威廉三世征戰沙場的倖存者。現在,他們為了威廉三世的兒子重新披上了猩紅斗篷。
死寂,可怕的死寂。
終於,有人摘下了胸前的白玫瑰,拿起了鐵薔薇徽章。
一朵,一朵,又一朵。
然後佩戴上鐵薔薇的人自動地站了起來,白金漢公爵所在的長桌那一面。而佩戴白玫瑰的人起身坐到了格萊斯大公那一面。短短的時間之內,會議廳中赫然上演了一場抉擇和分裂。
最終,白玫瑰與鐵薔薇界限分明,森然對立。
從人數上來講,佩戴鐵薔薇的這一面顯然要少於白玫瑰。但是,他們每個人都沉默如鋼刀——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曾經跟隨威廉三世和白金漢公爵踏上戰場的人。現在,他們選擇重新信任他們曾經的將領,白金漢公爵。
雙方對峙。
殺氣騰騰,仿佛有金戈鐵馬的聲音在所有人耳邊響起。
格萊斯大公氣得臉色鐵青。
他花了將近十年才策劃出眼下的局面,但是白金漢公爵卻生生以一己之力讓它變成了雙方對峙的僵局。
順利奪得王位的幻想成為泡影。
「好。」
格萊斯大公咬著牙冷笑。
「走著瞧!」
他憤怒地起身,帶著選擇他的人離去。
白金漢公爵注視著自己的劍。
他當初為了讓自己的侄子平安登上王位,就曾殺了不少人。如今,為了替他的侄子守住王位,他絕不在乎再殺更多的人!
「現在,諸位,你們聞到來自王座的血腥了嗎?」
他喃喃自語。
…………
1432年,凜冬將至。
伴隨著國王被刺殺事件,醞釀已久的動亂爆發了。白金漢公爵將自己的性命與榮譽押上了賭桌,格萊斯大公以財富和未來的榮光為賭注。在僵局裡,雙方都各自分派出了人手搜尋國王。不同的是,一方是為了迎回國王,一方是為了見證國王的屍骸。
以「鐵薔薇」和「白玫瑰」作為標誌,保王黨與新王黨分裂成為兩派。一方誓死守護王位,一方誓要奪走王位。
在這個時候,國王本人,不論他活著,還是死了,都成為了一把劍。
一把可以決定整個局勢的劍。
無數人心中都有一個疑問:國王呢?他在哪呢?
事實上,國王同樣身處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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