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梨縣外的密林處，天機散人聽著不知從何處響起的聲音，立刻警惕了起來。
小秋這個沒心沒肺的孩子絲毫沒有身處險境的自覺，此刻聽到了掌門師伯的聲音後，更是歪嘴一笑，激動地手舞足蹈。
「掌門師伯！我在這裡！掌門師伯！」
這小丫頭，似乎還覺得很刺激呢！
她被楊樹背在身上，一雙小手在胡亂的招手，因為她也尋找不到路朝歌的身影。
楊樹握住劍柄的右手直接鬆開，臉色上浮現出了一抹輕鬆。
雖然有著洛河山最後的饋贈，但他這一脈每次使用本命劍，都會付出一定程度的代價。
在使出第十劍時，更是會直接身死道消。
楊樹此刻的狀態說不上太好，道軀也等於是受到了輕微的反噬。
這使得他本就清秀的臉龐稍顯蒼白。
只是，眼睛卻格外明亮。
剛才那一劍，有著他從未體驗過的力量，並且讓他成功地救下了小師妹。
這讓他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以及……成就感。
「做的不錯。」路朝歌的聲音再次傳出，誇獎了楊樹一句。
這句話落入楊樹的耳中，讓他覺得心情振奮。
掌門師伯是他最崇拜的人，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也讓他覺得受到了莫大的榮耀。
他右手上被路朝歌施加的【水之力】已然消散，雙手背住小秋後，楊樹看了一眼不遠處臉色陰晴不定的天機散人。
天機散人手持竹杖，眉頭緊皺。
他沒想到路朝歌會在附近。
明明先前已用神識探查過一遍，為何無法發現他的蹤跡！？
這一點，對於天機散人而言，是絕對的出乎意料。
他雖然在修行方面資質極差，一把年紀了，因為自身的特殊性，壽命遠比普通修行者要長，可活了這麼久，也只是個普通的大修行者。
他這境界，是完全靠時間堆出來的。
有的瓶頸，別人可能十年就悟了，大不了他花五十年。
有點像是《風雲》里的帝釋天……
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
但是呢，天機散人在神識與遁法方面，可謂是天賦異稟。
他的神識修為要不是受自身境界的限制，現在少說也堪比第七境的修行者了。
此時雖然因為境界不足，也有著不弱於第六境修行者的神識強度！
與此同時，別忘了他還身懷【天道之力】。
這股力量，對於神識的探查，以及對他人的窺探，都能帶來極大的加持。
在這等情況下，他很自信，墨門的眾人不可能逃脫他的神識感知！
路朝歌的確號稱同境無敵，的確實力強得離譜。
但是，第五境終究是第五境！
他的【天道之力】的確無法對路朝歌進行卜算與窺探，上一次還因此瞎了一隻眼睛。
可是，定位還是能做到的。
所以天機散人不明白，路朝歌為何會隱藏在暗處。
他又為何能隱藏在暗處，還不被自己所知！
天機散人此次前來，目標只有一個。
那就是小秋。
根據他收集到的情報，掌握了小秋下山的規律。
他沒打算今日對墨門的任何一個真傳弟子下死手，他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影響到他未來的一些布局。
他只準備在小秋體內埋下一顆「種子」。
有朝一日，這或許能成為他對付路朝歌的殺招。
這件事，如果讓自己的手下來做，他不會放心。
反倒是他自己，由於身懷【天道之力】，其實能躲避大部分人的神識探查。
除了那四大強者，天機散人覺得再也沒有其他人能鎖定住自己的行蹤。
就算是尋常的第八境強者也不行！
這也是他有恃無恐的原因之一。
最主要的是，在行動前，他還給自己卜算了一卦。
從卦象上看，這次行動必然是馬到成功，且能全身而退。
善！
只不過，以他那性子，既然出現了變數，自然是想著第一時間遠遁。
然而，下一刻，他便發現四周遍布了一滴滴水珠。
而自己體內的血液，也在一瞬間有點不受控制。
那聲縹緲低沉的男音再次傳來。
「這方圓數十里內的水，皆在我的一念之間。」
「老頭，你覺得憑你的本事，能在一息間遠遁數十里嗎？」
在路朝歌的操控，以及天地共鳴所帶來的言出法隨之下……任何一滴水，都能只是普通的水，也能隨時是一道劍氣！
天機散人還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路朝歌。
「言出法隨，天地共鳴！」老人灰黑色的獨眸不由睜大了一些，心中震撼的難以附加。
對於資質平平的他來說，這是再給他多少年光陰，都不可能觸及到的領域！
月光下，半空中，兩道身影於暗處浮現。
其中的一名男子身穿著墨門真傳弟子的外袍，黑黑瘦瘦，讓天機散人瞬間就挪不開目光。
這是他在棋盤上，兩步最為重要的棋子之一！
黑亭！
至於另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則有著一雙暗金色的眼眸。
這雙眼眸的瞳孔顯得神異、冷漠，就這樣居高臨下般地俯瞰著天機散人。
他的外貌與氣質都無可挑剔，在月光下，便如謫仙，便如神祇，讓人忍不住自慚形穢。
正是墨門掌門路朝歌。
這兩名男子，從表情和神色上看，都有著明顯的差別。
黑亭看著天機散人，面色極為複雜，情緒濃烈，雙拳都不由地緊握。
這令他又想起了兒時的那一天。
那一天，如果不是碰到了師父，這個瘦小無助的啞巴，在被趕出村子後，又該怎麼活下去？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在跟著師父上山前，看著丹青峰上數不清的階梯，看著這座峰頂在雲端的高峰，師父不耐煩且略帶嫌棄地向他伸出手道：
「喂，小屁孩兒，前路崎嶇，要抓緊本座的手啊！」（詳情見第16章）
雖然這是黑亭黑暗的一天中，照亮了整個世界的光。但他這輩子都忘不掉這個半瞎老人的長相，忘不掉他俯瞰自己時的眼神，忘不掉他眼神中的滿意、玩味、自得……
一句話，便可改變一個人的人生！
他忘不掉村民們後來看向自己的眼神，忘不掉村民們說的每一句話。
心魔是已經碎了，但這些記憶卻只是潛藏在了心底。
他已然不會害怕，但他不會忘記。
至於路朝歌則只是歪嘴一笑，眼神張揚，問道：「黑亭，是這老頭吧？」
黑亭的臉色與表情，其實早已給了他答案。
路朝歌抬起右手，輕輕地拍了拍黑亭的肩膀。
黑亭抬頭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半個腦袋的師父，只聽見路朝歌淡淡地道：「為師對你的承諾，依然有效。」
他說的是，如果以後有機會遇到那個老頭，一定好好教訓他一頓。
「有點兒意思。」路朝歌看著下方的半瞎老人再次開口。
「老頭，先是黑亭，再是小秋，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你是逮著我墨門的弟子一個勁的禍害啊。」
路朝歌直接朝他丟了一個【偵測】，結果卻冒出滿屏的【？？？】。
這讓他覺得有些意外。
「明明實力也只在第五境，為何系統無法探測到基礎信息？」路朝歌在心中道。
但是，系統卻又在天機散人出現時，冒出了幾條提示。
「【叮！您已發現劇情重要人物，人物重要等級紫級！】」
紫級這兩個字，還是深紫色，不是淡紫色。
說明此人在主線劇情任務中起到的作用無比地大，僅次於橙級人物！
「而且這不是間接告訴了我，這死老頭……是個反派嗎？」
由於【偵測】權限不夠，所以眼前的半瞎老人在路朝歌眼中是不會自動轉化為紅名的。
這也是系統的一種機制。
同時，系統還給出了另一條提示。
「【叮！您可花費500萬點經驗值，查閱此人少量信息。】」
路朝歌眉毛一揚，只覺得死貴。
「500萬，還只是少量信息？」
「別他媽只告訴老子一個名字！」
他一咬牙，還是選擇了查閱。
然後，信息如下。
「【紫色人物：天機散人。】」
沒了……沒了……沒了……
路朝歌嘴角微微一抽，然後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天機閣果然有問題！
他看著半瞎老人，開口道：「天機散人，本座問你，你可是來我墨門尋死！」
話語如驚雷一般在半瞎老人的耳邊炸開，與此同時，他的那隻獨眸瞬間出現了混沌的神色。
那是他的【天道之力】！
天機散人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沒想到一向神秘的自己，居然被路朝歌一言道出了身份。
「對弈者，他絕對是對弈者！」天機散人在心中道。
怪不得我看不透他，怪不得我因為卜算他而瞎了眼睛，且被損毀了一半的【天道之力】！
怪不得他總能破壞我一步又一步的棋！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而路朝歌看著他的眼睛，心中的震驚完全不比他少。
因為這種混沌的感覺，他有幾分熟悉。
這讓他不由得想起，那在無盡之海的深處，所潛藏著的……
【混沌之眼】！
「這天機散人的身上，有一部分混沌之眼的力量？」路朝歌在心中猜測。
他幾乎可以確定，天機散人那隻獨眸內的力量，便是出自於【混沌之眼】！
他是怎麼得到的，路朝歌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老頭應該很值錢。
宰掉！
不管是新仇還是舊怨，還是他的值錢程度，都必須宰掉！
先前他見楊樹與小秋下山，便暗中尾隨了一下。
黑亭也被他帶在了身邊。
因為他發現黑亭很好用，他不只是掩藏住自身的任何氣息，其實是周身幾米內，全部一起掩藏。
所以，在黑亭刻意躲起來的時候，只需站在他身邊，便能跟著一起躲起來。
也正是依靠著這一點，逃離了天機散人的神識探查。
要知道，黑亭在不刻意躲藏的時候，路朝歌的神識就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定位到他。
他要是想躲，路朝歌壓根找不到。
但是，天機散人那隻獨眸內的力量，為何無法探測到路朝歌的存在，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路朝歌大手一揮，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便出現在了手中。
本命劍【不晚】在手，兩個劍域也在瞬間產生。
無盡的殺意就此顯現，讓天機散人握著竹杖的右手不由得用力了一些。
「兩個劍域！」他在心中恨恨地道。
與路朝歌這樣的天之驕子相比較之下，自己的天賦實在是如同爛泥里的人。
噌
劍拔出鞘。
路朝歌那雙暗金色的眼眸俯瞰著天機散人，開口道：
「天機散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是天機閣的首領，極少有人知曉其真面目，但相傳其精通卜算，一卦千金，可預見未來。」
他抬起手中的【不晚】，嘴角微微上揚，暗金色的雙眸緊盯著天機散人，道：
「老頭，出門前可有算過，今日本座的劍，是否會刺入你的道軀？」
天機散人聽著路朝歌的話語，沒有說話。
他感到無比的憤懣，但周身圍繞著的水滴，以及那兩個可怕的劍域，還有路朝歌的那雙眼眸，都讓他心生退意。
戰鬥，本就不是他所擅長的。
話音剛落，天機散人便暗叫一聲不好。
他正欲躲閃，卻感覺自己的身體沉重到了極致。
而周邊的水滴說不上密不透風，但卻每一滴水，都宛若是一道劍。
最為可怕的是，他身體內有力量正在被竊取，包括……他的眼眸！
「天道之力！天道賜予我的天道之力！」
他本欲藉此做出反抗，卻被竊取後的力量給阻擋了片刻。
而就是這片刻的停滯，使得路朝歌已然來到他的身旁。
「不用卜算了，本座給你答案。」路朝歌冷漠出聲。
下一刻，【不晚】便直接雪了天機散人的半個肩膀。
這還是在他全力躲避後的結果！
鮮血在劍尖處不斷滴落，這個身穿一身黑袍的男子單手持劍，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使得他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只見他嘴角上揚，再次出聲，言語戲謔，拽色漸濃。
「老頭，既是神算，要不再算一次，算算你今日會中本座幾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