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當中年女子不情不願的將一個裝滿銀飾的沉甸甸禮盒遞給宋何後，雖然面上依舊努力保持著職業的微笑，可是眼神中已經是怨念升騰。
「覺得吃虧了？」
宋何一看就知道中年女子的怨念來自何處，頓覺好笑道：「你又不是沒賺頭，成本人工我都給你算進去了，利潤也留給你了，還不滿意？」
「怎麼？賺了幾年暴利，就覺得臧銀賣出國銀的價錢是理所應當的了？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把這些銀飾的成分比例告訴遊客呢？」
宋何一番話直接把中年女子說的熱血上涌胸悶氣短，可偏偏又不敢大聲反駁，
「所以冷靜點吧，別動不該動的念頭。」宋何拎著禮盒意味深長的說道：「再說了，我又沒有把你們的秘密公之於眾，何必那麼恨我呢？」
「難道你希望把事情鬧大？或者我把今天的遭遇發到網上去，然後著重強調一下你們這個地方？」
宋何最後一句話宛若重錘一般砸在中年女子心頭，直接給正自羞惱怨憤的她帶來一絲源自畏怯的清醒，咬牙微笑目送宋何兩人離開。
「什麼叫不該動的念頭？」隨著宋何一同離開的吳雪蕊一出了院落，便低聲問道：「你看出什麼來了？」
「險遭血光之災。」宋何晃了晃不是很大卻裝了不少銀飾的禮盒，輕鬆笑道：「她認為自己吃虧了。」
「所以她當時在想著事後讓當地居民找我們的麻煩，不過好在我機智英勇應變得當的化解了危機。」
吳雪蕊恍然道：「就是說你作妖差點作翻了船，是嗎？」
「從結果來看，應該叫一切盡在掌握。」宋何厚著臉皮笑笑，然後緩緩說道：「成本、人工、上下打點以及溝通旅遊公司的費用，算下來不是六塊錢能打得住的。」
「而我用六塊錢拿到了她們定價二十塊錢才能拿到的東西，讓她覺得很不忿。」
「啊？」吳雪蕊一雙杏目吃驚的眨巴著，掩口輕呼道：「那她豈不是虧了？」
「要不說我是糖公雞呢。」宋何玩笑一句，然後稍稍正經了些道：「其實如果僅算前面兩項支出，我確實是給她留了一些利潤的。」
「可要是算上後面兩個費用，她會虧出去一些錢。但是小雪你應該明白，後面那兩部分的支出，本身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
吳雪蕊嘆了一聲問道：「那你會把事情宣揚開嗎？」
宋何不置可否道：「你還記得咱們早晨登車的位置嗎？」
「布達拉宮附近的主幹道。」吳雪蕊答了一句反問道：「怎麼了？」
宋何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又問道：「你還記得那裡停著多少輛大巴車嗎？」
略作回憶後，吳雪蕊明白過來：「我看到的有二十輛以上。」
「如果每輛車都是三十名左右的遊客，那麼總計遊客不下六百人。」
「沒錯。」宋何看了眼手中的禮盒，輕聲嘆道：「這裡是臧省，我們經歷的也是臧省旅遊產業為了謀利所衍生的商業生態。」
「單單從今早的情況來看，就有大量遊客像我們一樣踏進了這個圈子。而持續幾個月的旅遊旺季，其中所產生的利潤多到了你不敢想像的程度。」
「這些錢會流入很多人手中，讓他們成為捍衛這塊大蛋糕的天然同盟者。而在這些人面前，別說是我，就是我師父，也沒辦法做什麼。」
「因此，我的選擇是盡情享受旅程，逮了便宜就跑！」
聽著宋何盡顯厚顏無恥的宣言，吳雪蕊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與他一同返回了大巴車上。
過不多久，那些或掏錢購物或不為所動的遊客們紛紛返回了大巴車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等待發車。
同時由於同樣購買了銀飾，一眾原本還有些生分的遊客們紛紛覺得彼此之間熟悉了很多，言談間也隨意了不少，甚至有人主動與宋何搭了話。
而看著面前花了大幾千買了一個銀壺的男子，興致勃勃的說著自己的購物理念，宋何頓時覺得他深刻的詮釋了什麼叫不明真相的幸福。
過不多久，在宋何隨意應付了幾句主動搭話的男子之後，年輕導遊就回到了車上。
緊接著，汽車再次發動，而年輕導遊也再度開口，又一次介紹起了臧省的特點。
然而這一次，卻不再是原住民的風俗，而是臧省的地理結構和地質特點。
「嗯？」宋何納悶中帶著濃厚的興趣：「話題這麼飄忽嗎？我都猜不到要賣啥了。」
「說的其實挺好的。」聽著各種新鮮地理知識的吳雪蕊微微點頭，顯然正處在學習狀態中。
不過不管是有些懵的宋何，抑或汲取新知識的吳雪蕊，還是很快就猜到了他們即將抵達的下個賣場的商品……
天珠。
而很快，大巴的走向和導遊逐漸明確的話頭，也證明宋何兩人的猜測一點沒錯。
「這個便宜還是不占了。」宋何看著越來越近的占地極廣的超大超奢華購物大廈，遺憾搖頭道：「很可能不讓搞價，還拿信仰說事兒。」
「關鍵是他們人太多，惹出亂子來容易被圍著打。」
吳雪蕊聞言咯咯笑道：「難得啊，你還有認慫的時候。」
「形勢比人強。」宋何很光棍的聳聳肩：「就當漲知識了。」
隨後，大巴車停在購物大廈外的停車場，宋何一行人則被帶進了大廈。
不過他們這一次依舊沒有直接開始購物，而是來到一個寬敞明亮類似於教室的地方。
而各自坐定後，他們被商場服務員結結實實的補了一堂天珠基礎知識課，這才被帶進了賣場。
「看這個專業的流程，應該是已經優化過的了。」
因為被導遊叮囑一定要在賣場內待夠半小時，宋何與吳雪蕊便一邊閒逛一邊閒聊，只是他們的注意力卻不在各種各樣的天珠上。
「你看這個過道設計，充分的利用了大廳的所有空間，雖然兜兜轉轉，可是總體長度極長……」
「你看這個櫃檯的擺設，不管遊客怎麼走怎麼站，都能看到至少兩個展示天珠的櫃檯，即便是抬頭看天，也會因為頭頂的鏡子而看到更多的櫃檯……」
「你再看這個燈光，把每一個天珠都照射的分外光潤精緻，讓人一看就覺得賞心悅目，忍不住想拿在手裡把玩……」
「種種因素結合起來，不得不說，設計賣場的設計師，是高人吶……」
吳雪蕊一邊挽著宋何的臂彎緩緩走著，一邊聽著他細緻入微的講解，心情歡快舒暢之下，眨眼就度過了原本以為很難熬的三十分鐘。
而兩人熬夠了時間，便立即離開了賣場，返回大巴上等待其他遊客的歸來。
二十分鐘後，最後一名遊客返回車上，而那名曾花大幾千買了一個銀壺男子，又花了大幾千買了一枚火供天珠，並得意洋洋的找宋何搭話。
大哥，你別過來啊……
你的身上的寶氣會讓我忍不住笑出來的……
心裡轉著不著調的念頭，宋何強迫自己時不時的恭維兩句，以免自己一不小心戳破了這名男子如七彩泡泡般絢爛多彩的購物體驗。
很快，導遊再次在汽車發動時講起了臧省的特點，而這一次，他很直白的說起了臧省特產的草藥和醫術，剎那間就讓宋何猜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藏藥？」同樣猜到下一類商品的吳雪蕊不由皺起眉頭，擔心的看看口若懸河的導遊和車內其他乘客：「這東西不能亂買亂吃的吧。」
而聽了吳雪蕊的話，宋何瞬間想起自己曾經偵辦的一起利用藏紅花殺人的案件，目光不由一凝。
「去探探底吧。」宋何想了想道：「如果除了定價高，還有其他的隱患，就說什麼也不能放任不管了。」
過了一會，大巴停車，而一個類似衛生所的三層辦公樓出現在宋何視野中。
下車進入辦公樓後，宋何與吳雪蕊兩人認真觀察一番，見接待人員一邊帶人參觀，一邊十分細緻的講解各類藏藥的功效妙用，一副很專業的樣子。
而講解過後，一行人又被帶到一個類似教室的地方，接待人員則聲稱有資深藏醫為他們免費坐診檢查，隨後就詢問有沒有人願意嘗試。
有心一探究竟的宋何與吳雪蕊自然立即舉手表示願意，然後就被帶到了一個房間。
房間內擺設簡單，僅有桌椅之類。
不過相比屋內的擺設，更加吸引宋何注意的，是一名坐在桌後年近五旬身穿白大褂的謝頂男子，正慈眉善目的看著走進房間的宋何兩人。
「扎西德勒。」謝頂男子雙手合十，沖宋何兩人點點頭：「兩位請坐。」
「扎西德勒。」宋何兩人依著規矩雙手合十回應一聲，然後便坐謝頂男子對面的椅子上。
「來，把手伸出來。」謝頂男子也不客氣，直接給配合非常的宋何兩人把脈，同時親切地詢問道：「平時有熬夜嗎？飲食怎麼樣？排便規律嗎？……」
不到兩分鐘，謝頂男子撤回了手，表情認真又溫和的說道：「這位先生呢，身體有些虧虛，肝火有點旺，需要調整一下。」
「這位女士呢，飲食有些不規律，導致脾胃比較虛。不過更嚴重的是你氣血不足，腎臟陰虛，還有些婦科的小毛病。」
「這些問題加起來呢，導致你們如果想要孩子的話，會比較困難，所以需要儘快調整。」
「我可以給你們開幾服藥，不知道這位先生，願不願意讓您的愛人調整一下呢？」
我靠！
高手！
這特麼妥妥的送命題啊！
聽了謝頂男子的話，宋何心中驚呼一聲，就見吳雪蕊一雙杏目帶著好笑和探究，興致盎然的看著自己，心頭頓時一顫。
念頭一閃間，宋何已經擺出了一副急切模樣：「願意願意！當然願意！」
吳雪蕊見狀心頭微暖，不過還是撅了撅嘴，對宋何浮誇的演技表達了鄙視。
而謝頂男子聞言，很是熟練地開了藥方簽了名字，交給宋何後雙手合十頷首道：「你們可以取藥去了，扎……」
「等等再扎！」宋何珍而重之的拿好藥方，伸手攔住了面帶詫異的謝頂男子，恭敬道：「神醫，我能和您諮詢一些事情嗎？」
謝頂男子見狀好奇問道：「什麼事情呢？」
「哦，是這樣。」宋何輕輕地將自己的警官證拿出來放在桌上，然後將藥方輕輕夾在其中，直視著呆怔瞬間後有些無措的謝頂男子，笑眯眯的問道：
「不同的夫妻或者遊客進來後，您的說詞是從始至終都一樣呢？還是真的對症下藥呢？」
「我……」有些被宋何嚇到的謝頂男子聞言心頭越發慌亂了，卻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可宋何已經從他的反應得知了問題的答案，笑了一聲後拉著吳雪蕊站起，指了指放著藥方的口袋，盯著謝頂男子的眼睛冷冷說道：
「上面有你的筆跡，也有你的簽名，我會找專業機構檢定這份藥方的安全性，如果沒有問題，我一個字都不會宣揚出去。」
「可如果對人體有害，相信我，你會知道結局的。」
說罷，宋何挽著吳雪蕊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而看著閉合的房門，謝頂男子忽然醒悟過來，慌亂間琢磨一番宋何的話語之後，深感一陣後怕的同時卻也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一直用的都是這道溫養氣血的方子……」
離開房間後，宋何與吳雪蕊順著樓梯間向出口走去，沒有一點去取藥付款的意思，
「看他的反應，並不害怕咱們去相關機構檢驗。」
宋何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一切，語氣輕鬆了很多：「他能讓我就這麼帶走這張藥方，看來照著藥方熬出來的東西雖然不一定有什麼大用，卻也沒什麼害處。」
吳雪蕊認可得點點頭：「看來這種能存在很多年的斂財局，背後確實有著一套還算安全的保障措施。」
「只是他們這種斂財的手段有點讓人接受不了。」
見吳雪蕊這般說，宋何便知道是謝頂男子有關孩子的說辭讓她頗為介懷。
「這個好辦。」
宋何眼珠一轉，嘿嘿壞笑道：「咱們可以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他說錯了。」
「實際行動？」
吳雪蕊納悶重複一句，旋即便醒悟過來，頓時臉色緋紅捶了宋何一拳嗔道：
「流氓！」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