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何的幫助下,沈江河一行人終於找到了第三個與洛基有關的人員。
於是眾人略作商量,便立即決定從武貴海著手,嘗試挖掘新的線索。
而由於宋何是武貴海落馬的直接策劃者,所以從武貴海口中挖掘信息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師父,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做好一無所獲的心理準備。」
臨行前,宋何表情認真的對眾人說道:「從現在牽連進來的人來看,這個案子的涉案人數很可能非常多。」
「但是這個案子的難點並不在於口供的獲取和案件細節的剖析,甚至都不是涉案人員身份的確定。」
「它真正的難處,在於洛基身份的難以確定。」
「你說的沒錯。」沈江河點點頭道:「盧靖和邢安都是審訊方面的老手,同時也是破獲過重大懸難案件的幹警。」
「而且我也看得出來,他們在審訊的時候是下了功夫的,也確確實實將兩名案犯所知道的東西都掏出來了。」
「可是即便咱們已經掌握了他們知道的所有東西,依舊沒辦法鎖定這個洛基,說明這些線索對於確定洛基身份的調查工作來說,助力極少。」
「由此可見,武貴海那邊的情報應該也很難起到我們期望的效果。」
盧靖聞言面色沉凝的點點頭,邢安則撇撇嘴無奈的笑了一聲,沈江河的話讓他們本就積累在心中的狗咬刺蝟的感覺再次加重。
「並且這裡還有一個問題。」宋何見狀微微一嘆繼續給眾人打預防針道:「根據這兩名案犯的描述來看,他們一開始和洛基簽署的協議等級並不高。」
「雖然兩個人最後都犯了罪,但是他們一致聲稱低等的協議並不會觸犯法律法規。之所以會被捕,完全是因為他們為謀取暴利簽署了高級協議。」
「而結合武貴海此時只是因為弟弟的事情丟了烏紗帽,卻並沒有因觸犯法律而給他帶來牢獄之災,他的協議等級很可能並不高。」
「這樣一來,他知道的東西只會更加有限。」
這時,一直旁聽的吳雪蕊卻是眉頭微蹙道:「根據盧靖所逮捕詐騙犯的口供來看,這個洛基是在前段時間主動終止了他們之間的協議。」
「而也正是因為這種近似於拋棄的行為,讓詐騙團伙露出了馬腳,從而被警方盯上並一網打盡。」
「那麼會不會是他在前段時間遇到了什麼事情,讓他做出了這個決定?」
眾人聞言陷入沉思,宋何則心頭一驚暗道一聲敏銳。
「有這個可能。」沈江河微微頷首,旋即又皺眉道:「挖掘到的涉案人員還是太少了,沒辦法從中找出共性的東西,不好下判斷。」
「不過,你到是提醒了我。被邢安抓到的那個案犯之所以會被咱們盯上,是因為與洛基的協議到期沒有再續簽。」
「這就說明脫離了洛基這個唆使者兼智囊之後,那些被他教唆犯罪的人在決策、作案以及反偵察方面會出現力所不逮的狀況。」
「所以我有理由懷疑,國內還有其他在脫離洛基的協助後,因為犯罪能力下降而被捕的個人或者團伙。」
「而篩出來這些案子,找到這些人,也是我們下一部分的工作內容之一。」
聽完沈江河的話,邢安等人不由面面相覷,一方面是因為沈江河的話著實有些打擊人,似乎在說自己一行人只能抓到洛基丟棄掉的罪犯。
另一方面則是這樣的工作在難度上基本與大海撈針無異,同時完全無法保持低調進行暗中篩查,打草驚蛇幾乎成了必然。
看到邢安等人的表情,沈江河也知道事實扎心,且工作在難度和工作量上都大得驚人,不由有些頭疼。
「師父您說的沒錯。」宋何見狀索性主動道:「這份工作就交給我來做吧,總不能因為害怕打草驚蛇就放棄。」
「而且這項工作前期難度雖然大,可是卻會越做越簡單。畢竟在篩查中找到的類似案件越多,積累起來數據就越充足。」
「這樣一來,數據越多就越能反向減少篩查工作的難度,而篩查工作難度下降也會讓我們找到更多的類似案件,形成新的數據進一步充實資料庫。」
眾人聞言眼睛一亮,心頭鬱氣被宋何的話消抹些許。
「那就分一下工吧。」沈江河趁熱打鐵道:「宋何主持案件篩查和線索及數據的搜集,吳雪蕊、盧靖和邢安負責整理建設資料庫。」
「我會弄一個專項案件調查小組,你們幾個就是處理這個案子的核心人員。至於有沒有必要再調人,宋何你來定。」
眾人聞言紛紛開口應是,宋何卻敏銳的察覺到沈江河在說話的時候,無形間顯露出了一絲疲態。
師父老了……
剎那間,一個念頭驀然出現在宋何腦海中。
而這個想法一經出現,沈江河身上更多為這一念頭提供佐證的細節就出現在宋何眼中。
老花鏡……
白頭髮……
呼吸淺短……
皮膚鬆弛……
幾乎是在一瞬間,原本給人猶在壯年感覺的沈江河,就在宋何的眼中變得蒼老起來。
「你個兔崽子瞪著我幹什麼?」察覺到宋何眼神有異,沈江河習慣性的挑挑眉:「有話就說,你乾瞪眼不說話,我臉上刻著小說呢?」
話一出口,剛才被宋何看到的那些彰顯老態的痕跡似乎瞬間消失,而沈江河也變回了原先豹子般的幹練模樣。
「沒什麼,我就是覺得您該洗洗臉了。」宋何一句嬉笑險些讓吳雪蕊三人笑噴了出來,紛紛低頭掩面遮擋臉上控制不住的笑意。
沈江河聞言更是一瞪眼就要開罵,卻不料宋何先一步起身向外跑去:「您老還是忙您的吧,這個案子我們搞定,保證給您個滿意的結果!」
話音剛落,宋何的身影就消失在接待室門外,而沈江河這時才從口中蹦出的「小兔崽子」四個字,也追著宋何飛出了接待室。
「欠收拾!」
見教訓不著宋何,沈江河哼了一聲又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接待室。
而他剛一出門,吳雪蕊三人就再忍不住笑了出來,將積鬱在心底的鬱悶一掃而空。
離開警局之後,宋何拿出一部從未用過的手機,猶豫的攥著手機走了百來米,還是咬牙撥打了忠叔的聯絡電話。
好一會之後,電話才接通,可聽筒中卻是一片沉寂,並沒有任何人聲傳出,讓人懷疑是否手機出了故障。
「忠叔,別這麼戒備,是我。」僅聽手機聽筒中淺淡若無的呼吸聲,宋何就知道對面一言不發的忠叔在戒備什麼,不由笑道:
「您是不是還讓馬修斯定位我呢?」
「不然呢?你會隨隨便便接一個陌生來電嗎?」忠叔輕笑一聲,隨即宋何就聽到極輕微的揮手和衣物摩擦聲,顯然是忠叔制止了馬修斯的定位行為。
「忠叔,方便說話嗎?」宋何問了一句。
聽筒中傳出一陣漸漸遠離的腳步聲,然後忠叔才說道:「看來不是小事情,你說吧。」
「洛基這個名字,我們知道了。」宋何簡單說了一句。
電話那頭的忠叔瞬間明白了宋何想要說什麼,淡笑一聲道:「還真是你,等一下。」
「兩下也是可以的。」宋何聞言笑著聳聳肩,舉著電話快步向機場走著。
一分多鐘後,混血男子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語氣很是輕鬆愉快:「看來咱們要玩一場貓鼠遊戲了,是嗎?」
「少來!沒心情!」宋何狠狠回了一句,然後詢問道:「手腳乾淨嗎?」
「比你們想像的要乾淨……嗯……非常多。」混血男子得意的笑了一聲,接著又刺激宋何道:「你可是警務人員,怎麼可以幫助匪首逃脫法律的制裁呢?」
「哎呀!這麼囂張嗎!」宋何眉頭一挑:「你這都做足了萬全的準備,我就算把你揪出來,你也不可能蹲柵欄,那我為什麼還要抓你?」
「你也很自信嘛。」混血男子饒有興趣的問道:「你準備怎麼抓我?」
「靠!你聽說過有哪個警察把自己的行動計劃告訴歹徒嗎?」宋何失笑,旋即表情認真的問道:「你和我說實話,都是什麼案子?」
「這麼快就開始搜集情報了?手段直白,差評。」混血男子先是玩笑了一句,然後才說道:「我討厭無腦的暴力犯罪。」
「這還好。」宋何點點頭又問道:「死過人嗎?」
「怎麼可能沒死過。」混血男子毫不猶豫的說道:「不過你放心,我只會懲戒不遵守協議的人,所以你可以理解為他們都是死有餘辜。」
「算你走運。」宋何聞言結結實實鬆了口氣:「那你就等著被我揪住尾巴吧。」
「宋警官好大的口氣。」混血男子瞬間來了興趣:「局我已經布好了,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破掉了。」
「很抱歉你要再經歷一次挫敗了,畢竟你面對的是世界第一聰明人。」宋何搖頭晃腦嘚瑟非常,忽然眼珠一轉八卦道:
「你、忠叔和馬修斯的腳步聲說明你們都在草坪上,我打給忠叔的電話是他在我等了近一分鐘的時候接起的。」
「而他將手機交給你,用了一分二十秒左右,就是說他原本站在距離你步行需要二十秒左右的位置。」
「從忠叔以往的行為習慣來看,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而接電話時周密的布置,說明他當時很從容,表示他是在主動迴避一些什麼。」
「至於你,接電話時的語氣和語言節奏都說明你當時心情很愉快。那麼,問題來了,你當時在做什麼呢?」
「或者說,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女朋友是誰嗎?」
剎那間,電話那頭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寂靜之中!
十餘秒後,被宋何一頓分析直接震驚倒有些失語的混血男子終於恢復了冷靜,咋舌道:「你是八卦記者嗎?」
「哼!八卦記者?」宋何仰頭鼻孔朝前,哼出一縷名曰得意的氣息:「如果我做記者,不僅百分之九十的記者會失業,這個世界也將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一如既往的欠揍。」混血男子鄙視一句,然後若無其事的說道:「作為你孩子的乾爹,我覺得你有必要回饋我一件等價的東西。」
「什麼等價……我靠!」宋何瞬間瞪大了眼睛:「你來真的!」
「沒錯。」混血男子頓了一下,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我列了一個很長的名單,想從中選一個人做我的兒女的教父。」
「你運氣不錯,名字還算比較靠前……」
「你確定名單很長嗎?」宋何嘲笑道:「不會上面全是姓宋名何的天才吧?」
似乎沒有聽到宋何嘲諷的混血男子輕咳一聲問道:「所以你的決定是……」
「當然可以。」宋何很快答了一句,語氣鄭重,顯然對這件事很是看中。
不過這份鄭重並沒有維持太久,他就再次變回嬉皮笑臉的模樣:「不過,你說兒女,所以……」
「因為我母親喜歡孩子。」混血男子語氣莫名的回了一句,然後頓了頓笑道:「所以,看看究竟是你的孩子先出生,還是我的孩子先一步做哥哥姐姐吧。」
「這個東西有必要競爭比較嗎?」宋何頓感哭笑不得,卻也為混血男子感到高興。
畢竟很早以前他就看得出來,混血男子病情持續惡化的時候,之所以完全不考慮伴侶和後代的問題,都是因為他不敢。
如今他既然有了成婚誕子的念頭,自然值得慶賀。
想到這裡,宋何嬉笑著祝福了幾句,便掛斷電話,準備竭盡全力嘗試破解混血男子擺下的局。
而此時此刻身在丁國倫城的混血男子,在掛斷了宋何的來電之後,便看向了不遠處。
只見在他目光所指的位置,是一臉素妝的薩拉·博里斯。
此時的薩拉·博里斯身著一身淡雅衣衫,靜靜的站在一株蔥鬱茂盛的大樹下,注視著由混血男子親自給亡故母親鐫刻的墓碑,表情溫婉寧靜,時不時的說些什麼。
混血男子心生好奇,腳步輕盈的緩緩靠近,很快就聽到了一兩句隨風飄過耳邊的柔聲細語。
「他這個人其實比我以為的要善良的多,雖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嚇了我一跳,可事實卻是他救了我……」
「但是他也很惡劣,經常嘲笑我,還說我傻!我怎麼可能傻?傻子能追查到他嗎?……」
「……」
偷偷聽了幾句,混血男子得腳步聲終於引起了薩拉·博里斯的注意。
而在她驚疑的停下話頭扭頭看來時,迎上的卻是混血男子滿是陽光笑意的臉龐:「和一位母親說兒子的壞話,可是非常不紳士的行為。」
「我……我是女人!」薩拉·博里斯臉頰一紅,抗議反擊道:「偷聽女士之間的悄悄話,更不紳士!」
混血男子哈哈一笑,伸手捏了下薩拉·博里斯的臉頰,得意道:
「某人可經常說我是混蛋,所以我也不是紳士,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