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一睜眼,就覺得不對勁。
這臥室坐北朝南,床靠東,對著西牆。西牆那邊是空的,因為屋子剛好把邊。
他趿拉著鞋,跑到西牆跟前,瞅了半天又摸了摸,奇道:「怎麼感覺這牆動了?我在做夢麼?」
說不出哪裡不對,反正就是不對勁。研究半天沒頭緒,暫且壓在心裡,洗漱下樓。
樓下有「杭州小籠包」早點鋪。杭州到底有沒有這東西,不清楚,反正北方滿大街都是,味道還湊合。
一眨眼,兩屜包子就下去了。
莊周開上自己的小破車,奔80公里外的沈城這座縣叫凌水,是沈城的下轄縣。
車子進市區,去湧泉路。
那邊有一個花鳥市場,人氣極旺,進門先是兩排花市,賣魚、蟲、奇石的也有。他徑直往裡走,走到頭,在花市後面有一棟樓。
珍奇樓!
號稱東北潘家園,一樓是郵幣玉石蟈蟈,二樓是民間老物件,三樓是地攤。今天是集,中午就收攤。
俗話說:一個中年男人喪失欲望的標誌,就是開始鼓搗一些沒什麼用卻很費錢的東西,比如釣魚、攝影、盤珠子。
莊周未到中年,但正在慢慢的喪失欲望。
自從他回來繼承家業,就給自己找了好多興趣愛好,沒一個能堅持仨月的。最近他又沉迷上一項新鮮玩意,今兒來淘貨的。
進去人頭攢動,喧如鼎沸,一個個地攤整齊排列,中間留出過道。
故宮同款的青花瓷隨意扔著,初音手辦坐在《茅盾選集》上,上海牌的手錶,大革命的搪瓷缸子,二手樂器、玩具、青銅錢幣、肯德基相機等等應有盡有。
莊周逛了逛,停在一個攤子前。
老闆坐著小馬扎,一邊盤珠子一邊刷抖音,大隱於市之風骨,見有人來,隨手遞過一隻馬扎。
他墊在屁股底下,扒著箱子開始挑,全是舊磁帶、舊CD。
《張國榮告別樂壇演唱會》《蘇永康-愛一個人好難》《內地樂壇新勢力》《情困男人心絕版》《荷東的士高串燒1》《新鳳霞評劇》……
封皮保存完好,裡面還有歌詞單,甚至磁帶上的貼紙都很完整,看起來很舊,滿是那個年代的氣息。
莊周補過一些課,磁帶有使用年限的,一盤八九十年代的磁帶到現在還能放,不是說不可能,但一定要精心保存。
他不覺得攤主有這份心,應該都是用空白帶自己錄的。
「這還能放麼?」
老闆瞄了一眼,沒言語。莊周又問:「多少錢一盤?」
「3毛(30塊)!」
「5塊錢倆。」
「最少1毛!」
「那算了。」
他扭頭就走,果然是自己錄的,10塊錢倆都覺得虧。
又轉了轉,感覺都不咋地,遂從花鳥市場出來。
看看時間,他驅車到一家快餐店,裡面坐著個三十多歲的半禿男人,倆人一對眼,男人伸出手:「你好你好,老莊是吧?」
「對,和你聊的那個,你來的還挺早。」
「嗯,在附近上班。」
沒營養的說了幾句,男人捧上一台機器,銀色,很多操縱鈕,有點像功放機。但不是連音響的,是放磁帶的。
這東西叫「卡式磁帶錄音座」,簡稱卡座。
簡單說跟錄音機差不多,可以放磁帶、錄磁帶,但品質是專業級的。在八九十年代,國外尤其是RB出了一大批卡座,如今都是藏品。
「山葉K6,原產電壓100,原裝磁頭,磁頭很新沒有磨損,皮帶換過,錄放功能都正常……」
男人視若珍寶的講解,可惜莊周完全不懂,他只是在網上看見,還是同城,所以就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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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千是吧?」
「呃,對!」
「磁帶帶了嗎?」
男人又拎出一兜磁帶,看就能看出來,真的是精心保存,道:「都是原版帶,全能放,一盤20。」
「20?我聽說有賣到上萬的呢?」
「那些都是港台正版帶的稀缺貨,或者成套的專輯。我有一張BEYOND簽名白片的磁帶,當初就花了11000。」
嗯,是個有故事的藍銀!
莊周點點頭,劃拉著滿桌磁帶。
「熊天平、無印良品、蘇慧倫、江美琪、許美靜……好傢夥,我要不是熱衷點舊文化,都不知道這幫人是誰。」
「是啊,現在連孫燕姿都成冷門歌手了。」男人感慨。
「哇哦,本多乳乳《美麗心情》?會唱這個的就很有共同語言了,哎你聽《大風吹》麼?」
「那特麼叫什麼玩意兒,音樂裁縫,HE……腿!」
男人鄙視。
「哈哈,咱倆就有共同語言!」
莊周張開雙臂,把這些磁帶往懷裡一摟:「我全要了!」
噗!
男人一秒鐘前還覺得此人可交,下一秒卻變成了狗大戶。他拿來30盒磁帶,就是600,加上卡座是2600。
對很多人不算什麼,同樣,對很多人卻可能是救命錢。
他反反覆覆的,給講一些卡座、磁帶的保養方法,順便普及了基本常識。比如啥叫四類帶,啥叫金屬帶,自己如何翻錄等等。
一塊吃了S縣,男人堅持請客,莊周沒拒絕。
…………
當晚,又下起了雨。
鍋里烀著地瓜。
沒啥特別理由,在手機上刷到吃粗糧好,便心血來潮的買了幾個地瓜。除了這頓,剩下的估摸會放到生芽。
這便是莊周的生活日常,一個26歲的傢伙,已經提前退休了。
若非是主角,早被人打死!
「嘩嘩嘩!」
「嘩嘩嘩!」
雨點噼里啪啦的敲打著窗戶,他向外瞅了瞅,只覺今夏雨勤。
入手了新玩具,迫不及待的想擺弄一番。卡座的音頻是標準的Line輸出,必須經功放放大後,才能驅動音箱。
他剛好有惠威的音箱,是上上上次沉迷買的東西。
地瓜烀熟,他撿了一個,切幾瓣西紅柿擺盤,倒半杯紅酒,特有儀式感。完了把磁帶塞進卡座,還沒等按下去。
「轟!」
「轟隆隆!」
滾雷聲起,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樣,屋子、牆壁、地板開始震動,那股不可名狀的神秘力量又在室內亂竄。
這次他沒有睡覺,目瞪口呆的看著臥室西牆。
那面牆在顫,在坍塌,在破碎,卻沒有半點磚石粉屑掉下來,仿佛正被一種強大的吸力吸走。而兩側的牆壁也在緩緩向那邊延伸,延伸……
約莫幾秒鐘後,整面牆竟然消失不見。
莊周心痛!
我牆呢?我那麼大一面雪白雪白還挺厚實的牆呢!!!
當然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牆壁消失,後面不是黑洞,也不是小區空地,居然又出現了一間臥室。
也就是說,兩間臥室莫名連在了一起,不同風格的天花板、地板強行拼接,顏色分明,兩側牆壁還有凸起,仿佛形成了一個大門框。
而在對面的屋子裡,站著個女孩子,同樣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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