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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 哀嚎(求月票訂閱)

2024-09-23 08:51:34 作者: 鄧丁
  第528章 哀嚎(求月票訂閱)

  紅星國營飯店旁,在三個男人砸那個老婦人的飯攤的時候,張雲起聽著圍觀群眾交頭接耳的議論,很快就搞清楚了狀況。

  這個被砸的小飯攤就是劉穎媽媽開的。

  劉穎媽媽叫劉阿嫂,五十三歲了,經過市里工商部門批准,她在太平街農副產品市場內經營個體飲食攤,手續齊全,合法經營。

  問題在於,因為她是私營個體戶,相較於旁邊的紅星國營飯店,場地、員工等成本基本上等於沒有,掙多掙少也都是自己的,二者之間的積極性自然難以相提並論,因此她每天擺攤賣飯,態度熱情,質量和分量同等的一份飯菜,比旁邊國營紅星飯店便宜五六角錢。

  如此一來,她的飯攤上經常座無虛席。

  相比之下,旁邊的國營紅星飯店的生意逐漸冷清下來,每天的營業額從1000多元降到400多元。

  這天下午,劉阿嫂正在招攬客人,突然聽到「乒桌球乓」的聲音,原來是紅星飯店三名營業員正砸她的飯碗,於是就發生了眼下的這悲慘一幕。

  這一幕是國營壟斷經濟和民營個體經濟之爭的一個時代縮影。

  自1979年拉開改革開放的大幕,在80年代第一個春天,為了讓全國人民過上一個好春節,商業部下發了一個要求「各大城市敞開供應豬肉,允許雞蛋季節性差價」的具備劃時代意義的通知,市場經濟政策得以逐步鬆綁,倒買倒賣商品不再是違法犯罪行為,個體私營經濟由此破土而出。

  當然,民間新氣象更多是出於一種生存之下的求變本能。

  當珠江三角洲和溫州等地的「地下工廠」紛紛出現時,其他大多數城市具有個體色彩的經濟活動已經小心翼翼、寥若晨星的冒出,隨後不斷壯大,迎來了蓬勃發展的時代。

  現在已經過去了15年,個體私營經濟已經成為中國經濟發展新的增長點,湘南地區的國營企業改制路徑,採納了張雲起刊載於《湘南日報》的那篇《中國城鄉融合發展視域下的公有企業制度改革與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的構想》社論的思路,緊扣「抓大放小」的改制路徑推動14個地級市州設立國有土地投資經營公司(平台公司),打造現代化企業制度,逐步建立起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

  如今湘南的廣大地區,已經在事實上踏入了國有產權改制的深水區,但是張雲起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在1996年的今天,竟然還有國營單位排斥個體經濟的行為。

  張雲起看見劉阿嫂被紅星國營飯店的那個中年男人一腳踹倒在地,額頭淌出鮮血的那一刻,他的那個女同學劉穎已經沖了進去,一把抱著披頭散髮的賣飯老婦人,嘴裡不住的喊著:「媽!媽!你沒事吧!?」

  這個女孩眼眶裡早已經涌滿了淚水。

  四周圍觀的人已經越聚越多了,當中不少是同情劉阿嫂的,三個大男人欺辱一個可憐的賣飯老婦人,砸人飯碗,這般悽慘的處境任誰也看不過眼。

  這種事情張雲起是不可能不管的。

  僅憑那天在慶午路步行街上,劉穎好心提醒他不要買小孩的假花一事,他就沒辦法袖手旁觀。

  只是這件事怎麼管?

  上去打一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張雲起仔細想了想,很快就釐清了思路,現在對方已經沒有打人了,只是在亂打亂砸飯攤子,既然這樣,那就讓對方好好砸吧,砸的越兇狠越好,鬧得越大越好。


  原因有三:

  第一、如果這件惡性打砸個體戶攤販事件只是看做簡單的商家之爭,或者是有錢人欺辱賣飯老婦人,哪怕他武力值爆表,上去放倒這三個大男人,爽是爽了,但無濟於事,治標不治本,不能根本性解決問題,更不能真正意義上懲處對方,反而給劉阿嫂這對可憐母女留下無窮後患,但是如果把這事兒上升到里津全市範圍內的國營經濟和民營個體經濟之爭,在當下這個改革開放風起雲湧的年代,完全可以讓紅星飯店關門,讓這三個狗東西和幕後老闆跪在地上領教一下什麼是正義的拳頭!

  第二、他還惦記著慶午步行街項目,本來在喬口鎮荷花蝦大型種養殖基地的項目上,里津市的營商環境就已經給了他一個深刻教訓,而他心心念念的慶午步行街項目和他的張記餐飲的發展,都必須建立在個體私營經濟蓬勃發展之上的。借著眼下這個難得的機會,在里津全市範圍內颳起新的一股消費側國營和私有經濟改革浪潮,那是再好不過了。

  第三、楊家榮新官上任,總要干點事兒,燒燒火。而國營壟斷經濟和個體私營經濟之間的問題和矛盾,高度足夠高,但推進阻力小。楊家榮會喜歡這把火的。

  總而言之,一些微小的事物,背後可能隱藏著滔天巨浪。而花一秒鐘就看透事物本質的人,和花一輩子都看不清的人,註定是截然不同的命運。

  張雲起想到這裡,掏出手機,給林詩予打了個電話。

  林詩予一接電話,就陰陽怪氣起來:「喲,大老闆,你有今天怎麼有空打我電話?」

  張雲起沒有時間和她打哈哈,說道:「太平街農副產品市場內有個大新聞,想要的話就速來,我讓小武去接你。」

  說完之後,張雲起又給小武去了一通電話,讓他以最快速度去把林詩予接過來。

  小武支支吾吾說,他就在林詩予那邊。

  張雲起沒心思關心小武的屁事,不就是他娘的長得帥嘛!但這兩人的身份差距,比前世他和紀靈的還要大,小武還坐過牢!

  如果是年輕人玩玩也就罷了,要認真,悲劇收場是大概率事件。

  只要不怕頭上帶點綠,奶茶嫁入豪門從此安享榮華富貴的事兒確實是不少,小保安逆襲三星長公主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勵志故事卻是鳳毛麟角的。

  不過至少眼下兩人待一起,這更好,他讓小武拍馬火速趕過來。

  張雲起掛了電話。

  他抬眼越過人群望過去,此刻劉阿嫂的飯攤已經被那三個嘴裡罵罵咧咧的男人砸得七七八八了,鍋碗瓢盆碎了一地,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餐具,有三兩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貓,旁若無人的在污水地上啃食著冒熱氣的飯菜。

  披頭散髮的劉阿嫂癱坐在水泥地上嚎啕大哭,她滿頭掛著的鮮血已經乾涸,要不是劉穎死死的抱著她,這個婦人大概率要一頭撞死在紅星國營飯店大門上!

  劉穎面對這般慘烈的局面,也已經是滿臉掛淚,她一個女孩子內心深處大抵是驚惶失措的,瘦弱的身體不住地顫慄,然而殘忍的現實不會如課本里的故事讓她有思考的時間。

  在各色的目光下,這個女孩已經顧不上阻止那三個凶神惡煞的男人的打砸行為,緊緊抱住她那可憐又癲狂的媽媽,邊哭邊說:「媽,媽,沒事沒事,我們沒事的,錢沒了我們再努力掙,我以後一邊上學一邊打零工,我努力念書,以後掙好多好多錢給你……」


  這一幕惹得周圍幾個婦女紅了眼眶。

  一個提著菜籃子的市民忍不住出聲道:「薛經理,你還是住手吧。人家孤兒寡母做點小買賣不容易,討口飯吃,得饒人處且饒人!」

  一個紅著眼眶的老太太接話講:「大家都是附近的居民,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鬧成這個鬼樣子哩。」

  又有市民說道:「就是,人家就是擺個小飯攤,合法經營,公平競爭,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都是普通人,人家的飯菜便宜又實惠,我們就是愛吃,你國營飯店門檻高,我們小老百姓吃不起,競爭不過可以降價嘛,我們都去你那兒吃!」

  熱心的買菜市民們七嘴八舌起來,紛紛開口指責紅星國營飯店這事做的不地道,但那個中年男人根本沒想搭理這群只知道嘴巴點炮仗的小老百姓。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指著劉阿嫂憤憤說道:「別再這兒裝模作樣扮可憐,引起大家的同情,我們一家正規國營飯店,給你搶走多少生意,你這個死老婆子心裡不清楚嗎?好說歹說勸了多少次你聽過嗎?你就是非得跟我們對著幹,把飯攤就擺在旁邊,說嚴重點,這就是撬國家的牆角!擱二十年前你早拉起去槍斃了!明兒再看見你敢在這裡擺飯攤,可就不是砸攤子這麼簡單!」

  「這個老人家把小飯攤擺在紅星飯店隔壁,違反了國家哪條法律?哪條規定?」張雲起分開人群走了進去。

  林詩予還沒來,他可不能讓這三個砸完飯攤的狗東西離開!

  他給滿臉掛淚的劉穎遞了兩張紙巾,然後掃了一眼劉阿嫂,這個披頭散髮的老婦人的臉上,被風霜刻滿了木雕似的皺紋,這時候也不再撕叫啼哭了,她乾裂的嘴唇蠕動著,神情呆滯,眼神渙散。

  這些年裡,窮苦人張雲起見得多了,已經麻木了,那些掙扎於現實困境中求生的窮苦人,他能感同身受,因為他也是個人,窮過苦過絕望過!但他一直在提醒自己,有能力就拿出實際行動,做點什麼,但不必要去感動自己影響判斷。

  這毫無意義!

  這個世界上最無恥、最陰險、最歹毒的讚美,也是用窮人的艱辛和苦難,當做勵志故事愚弄底層人!

  「你是幹嘛的?」紅星國營飯店的薛經理見忽然冒出來的年輕小伙子,語氣有點不善,好像是要替劉阿嫂出頭的樣子,他問道:「要多管閒事嗎?」

  張雲起伸手拍了拍劉穎的肩膀,從地上撿起一條板凳擺好坐了:「我的頭銜挺多的,你可以記一下,回頭應該有用,我叫張雲起,湘南大學的學生,也是聯盛集團的董事長,其實這個事情對我來說不是閒事,因為劉穎她是我的同班同學,我肯定要管,你們這個紅星國營飯店的總經理是誰,能告知一下嗎?」

  薛經理盯著張雲起看了半天,忽然探身問道:「董事長?毛長齊沒有?」

  周圍響起了一陣稀拉的笑聲。薛經理哼了一聲說:「多管閒事,給老子滾遠點!」

  張雲起已經很久沒有被別人戳著鼻子罵滾了,上次被罵還是出自湘大袁野之口,袁野什麼慘樣湘大的學生歷歷在目,但這個薛經理自然不會知道。

  然而在外面和在學校里不一樣,這次用不著張雲起親自動手,他抬手看時間,這時後面忽然傳來一道女孩子的聲音:「張雲起!」

  張雲起扭頭一看,林詩予終於殺到了。

  林詩予拿著相機,來到太平街農副產品市場裡面找張雲起的時候,就看見紅星國營飯店旁邊聚集了一堆人。


  記者的嗅覺還是十分敏銳的,林詩予立馬擠進了人群,看見現場的情況,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事情肯定小不了,於是叫了一聲張雲起,然後,拿起相機咔咔咔一通亂拍。

  那名中年男人見有人拍照,注意力一下子轉到林詩予身上,警惕喊道:「你幹嘛,你幹嘛!誰讓你亂拍的?!」

  說著,他見林詩予還不停手,於是向前搶奪相機,但小武已經擋在前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反向一擰,靠著後背往上一提,關節發出了咔嚓的響聲,痛的他嚎叫了起來。

  紅星國營飯店另外兩個青年見此,嘴裡罵了句:「你踏馬找死!」

  隨後立馬衝上來,就要干小武。

  小武抓住薛經理的手臂靠著後背,往上又是一提,薛經理哇哇大叫,疼的眼淚都飆出來了。

  兩個青年看到這個情況,立馬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向前了。

  張雲起對劉穎說道:「記者來了,會替你媽媽主持公道的。不過其他的回頭再說,先送阿姨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劉穎擦了一把眼淚,點點頭。

  隨後,她和張雲起一起把劉阿嫂扶了起來,這個老婦人好像精神刺激過大,人有些恍惚木訥。

  穿過人群的時候,張雲起回頭對小武說道:「給我把這三個狗東西打一頓。」

  小武點頭:「收到。」

  張雲起和劉穎扶著劉阿嫂離開人群。

  人群十分密集,但大家十分好心地讓開了一條寬寬地路。

  他們穿過了那條路後,散開的人群又合攏了,然後,有市民們如潮的掌聲響起,緊接著的,是一道道刺耳的哀嚎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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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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