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齊不動聲色地觀察田仲絡,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這隻自稱田師的老狐狸有時候也挺可愛的嘛!蘆居子派人向飄花潭和奇岩境都打過招呼,宣稱可以幫他們從天地秘境裡帶東西出來,這兩家都很感興趣,已經私下裡詢問過,得知了前提條件。閱讀
蘆居子打招呼的時候曾有叮囑,就是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看上去很神秘也很隱秘,但是和這麼多家都說過同樣的話,也算不得什麼秘密了。
丁齊也通過五心谷送靈谷之事和各家打過招呼,花昭期和田仲絡今天來,未嘗不是存了詢問比較的心思,在琢磨是否找人幫忙、假如需要又找誰幫忙?所以丁齊乾脆借著酒席把話說開了。
花昭期還算個厚道人,他答應過盧余洞保守秘密,就不好說出來。田仲絡可以沒有幫盧余洞遮掩的想法,而且他自己不說,讓於鵬飛開口了。
丁齊聞言沒什麼表示,朱山閒則笑呵呵道:「你們可以自行考慮請不請人幫忙、又請誰幫忙,丁盟主的規矩對誰都是一樣的,帶出來的東西分一半,因為那麼做的代價比較大。」
花昭期一臉決然道:「我早就考慮好了!丁盟主,能否請您光臨飄花潭視察並指導工作?還有小境湖、金山院、大小赤山的諸位同道,只要誰有空,我也一併邀請陪同丁盟主前往飄花潭作客。假如丁盟主心情好狀態也好,那就順便幫忙帶些春芽出來!」
丁齊笑了,笑得挺開心,扭頭沖朱山閒道:「朱師兄,挑選島嶼建造別墅的第一批名單中,把飄花潭也列進去吧。其實大家也不必那麼著急嘛,先好好設計規劃一番才是正理,這裡合適的地方有上百處呢,慢慢挑沒問題。」
花昭期也笑了,舉杯敬酒道:「多謝丁盟主!請問丁盟主何時能光臨飄花潭視察工作?」
丁齊:「我正在閉關養傷,等沒事了再安排,會和花潭主及時聯繫的。」
今日在眾人面前,丁齊看不出有傷的樣子,談吐舉止如常。但在座的都是明眼人,或多或少都有修為在身,至少精通一門感應之術,也能發現丁齊的目前形神不穩、似有隱患在身,應該是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
酒喝到這裡,正經事就聊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互相吹捧和聯絡交流感情的話題了。丁齊來了興致,指著籃子裡剩下的最後十個雞蛋道:「把這些靈藥雞蛋也炒了吧,添個菜,大家都嘗嘗鮮!」
莊夢周帶回來三十個雞蛋,說是拿給丁齊補身體,結果沒有一次是丁齊自己吃的。還是靈藥雞蛋煎蚌肉丁,滋味那是沒得說,分了兩盤裝上來,每人幾筷子就全吃光了,丁齊似是回味道:「假如用靈藥雞蛋炒春芽,不知滋味如何?」
冼皓在一旁皺眉道:「你這表情、這語氣,還有說出的這種話,很像莊先生啊!」
丁齊:「就是和莊先生學的。」
石不全也喝嗨了,高舉酒杯道:「來,敬我們大吃貨盟一杯!」
花昭期端杯喝酒,但心思已經飄回了飄花潭,正在琢磨如何去迎接到來的方外聯盟新時代,心裡想到了很多。丁盟主的傷還沒好,但他可以先在這裡挑一座最滿意的島嘛,再趕回去清點春芽的存貨,找機會與田仲絡深入交流一番,落實將來的銷售渠道。
春芽在飄花潭中還有一批存貨,可惜不多。這東西雖然靈效獨特,但飄花潭本門弟子每年的需求量也就那麼大,所以每年只會加工一批以備不時之需。春芽的製備周期很長,至少需要五年以上,想大規模提產恐怕要等到五年以後了。
飄花潭究竟能生產多少春芽,花昭期從來沒計算過,總之他們每年只採取了一小部分,因為這東西弄多了沒用,反正也帶不出去。如今的形勢變了,但能帶出去交易的數量也不多,因為付出的代價比較大,就看丁盟主的幫忙有多給力了。
眼下能夠拿出來的春芽,都是飄花潭歷年加工的存貨,數量不多,主要可用於方外聯盟內部的交換。
俗話說物以稀為貴,假如春芽的供應量太大,那麼其交換價值恐怕就會大打折扣,所以拓寬渠道很重要,不能僅限於方外聯盟,假如能通過田仲絡打開外銷渠道,那麼飄花潭就算大規模增產,那點產量也是供不應求的……
就是幾杯酒的工夫,花昭期已經在心中草擬了第一個五年計劃。
酒喝得差不多了,丁齊並沒有留眾人在小境湖中過夜的意思,客人們起身告辭,心裡都想著趕回去匯報今天聽到的情況,並且通過方外聯盟總部將消息宣傳出去。石不全起身道:「我送諸位出門,今天月色不錯,大家可以順便參觀一下月靈芝。」
大家都跟著石不全走了,冼皓也起身離去,朱山閒卻坐在那裡沒動,丁齊又開口道:「田師請留步,我也有些話想私下請教。」
剛往外走的田仲絡站住了腳步,於鵬飛也停下腳步以詢問的目光看向他。田仲絡擺了擺手道:「你先陪著大夥去參觀月靈芝吧,出去的時候也不用等我。」
於鵬飛小聲道:「田師,這……」
田仲絡背手故做大氣道:「放心吧,丁盟主和朱湖主看來是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商量,我也想在這裡多坐一會兒,欣賞一番水光月色。」
水榭中只剩下了丁齊、朱山閒、田仲絡這三人,撤去杯盤又換上了一壺茶。假如換成今天下午之前,田仲絡未必敢孤身一人跑到這裡來坐著。但此時的氣氛已經到了,丁齊開口邀請,他不留下來都不太合適。
朱山閒笑呵呵地給田仲絡倒了一杯茶:「田師,您覺得丁盟主今日的提議如何?」
田仲絡感慨道:「大氣,實在太大氣了,我舉雙手贊成!不知二位特意將我留下,還有什麼事商量?」
丁齊看著茶杯,不動聲色地開口道:「確實有幾件事事想打聽打聽,不知田師認不認識張望雄這個人?」
田仲絡心裡咯噔一下,這話問得太突然了,但轉念一想,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啊,對方特意找機會私下詢問,應該還不至於要和他翻臉,於是儘量保持著鎮定,嘆了一口氣道:「就算丁盟主不問,我也想找機會告知。張望雄我的確認識,於江湖中結識。」
丁盟主:「對這個人的事情,田師又了解多少?」
話都到了這個份上,田仲絡也只好有啥說啥了,又嘆了口氣道:「我確實和他打過交道,這個人很有一套,身在公門掌握著很多消息渠道,藉此收服了好幾個團伙,專門替他干黑活,我也通過他收集了一些稀奇古物。
江蘇徐州老顧家的事,我聽說過,他曾經拿過兩件東西來請我掌眼,應該就是金山院的法器,他一直在打金山院傳承的主意,也曾找我合作。說實話,我當時也動心了,但是並不是很信任張望雄。
可是後來,張望雄突然失蹤了,連同那批最心腹的手下都不見了。他的身份敏感,有關部門還成立了專案組調查,懷疑他是外逃了,但始終沒查出他的下落,到現在還沒撤案呢。
不要小看國家機關的調查能力,他們雖然沒有找到張望雄,可查出了他以前做過的很多事、曾交往過的社會關係,我都受到了一些牽連,被調查人員找去談過話。
既然丁盟主今天開口問了,有些話我也可攤開說了。當初我就判斷,張望雄和他手下那批人應該是折在了你們手裡,因為後來丁盟主成了金山院的院主。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搜集各方外世界的消息,有些事情一直都是知道的,有些情況也一直在關注……」
朱山閒點頭道:「是啊,要不然田師當初也不會找到南沚小區來,倡議設立方外聯盟。明人不說暗話,張望雄想尋找金山院是他的自由,可是不該設毒計針對無辜,他已死在禽獸國中,如今連屍首都找不著了。」
田仲絡臉色有些不自然:「我知道的情況,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也就是今天在這裡說說。」
丁齊笑道:「假如不是信任田師,今天也不會提到這些,有些話說開了就好,免得將來再有誤會。張望雄的事說起來與田師無關,這一頁就揭過去了,今天將田師單獨留下來,主要有三件事,剛才只是第一件。」
田仲絡:「第二件呢?」
丁齊:「第二件當然是關於靜沙島的……」說著話發送了一道神念,介紹了靜沙島的最新情況,就是從麻曉那裡得知的。
田仲絡今晚是嘆氣不停啊,又嘆息道:「我和麻元領是什麼關係,丁盟主應該早已知曉。那傢伙就是一頭餵不熟的白眼狼,只記打不記吃!但我也知道,他的失蹤肯定有問題,未免太巧了,相當於被人一鍋端!」
丁齊:「田師在麻元領身上投資多年,明知道他是什麼人,不會只信任這麼一位島主吧?我不信您沒有在他身邊安插其他的眼線,如今眼線還在嗎?」
田仲絡:「唉!我給麻元領的只是一些小恩惠,就當留著一條暗線吊著他的胃口,卻沒想到這人的胃口是那麼大。他有一批心腹手下,都很難被收買,這一次也全部失蹤了。但我的確收買了一個人充當眼線,只是給點小錢而已,讓他有情況隨時向我匯報。」
丁齊:「這個人還活著吧?肯定不是麻曉。」
田仲絡:「當然不是麻曉,我當初收買的是麻元領的司機,也是他的本家堂叔,名字叫麻康,人稱麻老六。原以為麻老六能掌握很多核心情況呢,不料卻失算了,麻元領有很多事情都不讓麻老六參與,但這條眼線我一直留著。」
丁齊:「所以不用我說,田師早已知道靜沙島現在的情況?」
田仲絡點了點頭道:「當然清楚,安插了眼線畢竟是有作用的。」
丁齊:「麻元領失蹤前找來了蘆居子這批人合作,田師認為他有本事擺平蘆居子嗎?」
田仲絡:「他哪有那個本事,是誰擺平誰顯而易見!麻元領的幕後金主是博慈集團的施良德,我估計蘆居子根本不是在和麻元領在合作,而是與施良德合作。」
丁齊:「所以我也要多謝田師,當初是你告訴了我誰在幕後經營靜沙島,否則很多事情我也不會想明白。我們都懷疑麻元領的失蹤有問題,但做事情得講究證據,這件事也暫時不提了,等有了動靜再說。」
田仲絡:「第三件呢?」
丁齊:「第三件說起來有點尷尬,是我老家的事情……」
丁齊老家的事,能和田仲絡有什麼關係?近兩年中央開展打黑除惡專項行動,也打到丁齊的老家了。丁齊的老家在涇陽縣的山區,很多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而近年來主要在搞特產經營。
有那麼一戶人家,弟兄四個,當年也因為超生被罰了不少,可是後來卻抖了起來。四兄弟都沒有外出打工,成了鄉中一霸,聚合一批遊手好閒的無業人士,甚至壟斷了那一帶的好幾種產業。
當地人採集的特產山貨,必須由他們指定的商貿公司收購,然後再轉賣出去。附近一呆好幾個村莊以及集鎮上的小超市,也都是他們這夥人開的。像這種商業網點,主要就是圖個便利,總不能買塊肥皂還特意跑趟縣城吧?
他們只賣自己進的貨,不僅品種有限而且價格虛高。假如誰家也開個小超市和他們競爭,就會受到各種騷擾甚至被打砸,當地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去年的時候,這夥人也被掃黑除惡打進去了,抓了幾十個最終判了十幾個……
丁齊介紹了一番老家山村的事情,最後道:「說來慚愧,那兄弟四個都姓丁,我還得叫他們一聲堂叔呢!我最近給大伯打電話,才聽說了這件事,然後又特意去查了查情況。」
田仲絡不解道:「此事與我有什麼關係?那伙人不是已經被打掉了嘛,難道丁盟主的家鄉需要投資?能幫忙的我一定幫忙!」
丁齊苦笑道:「田師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剛才提到那一帶鄉村的小超市曾經都被他們那伙人壟斷,他們賣的日用品,有專門的進貨渠道,很多都是產自白雲洞。我在想,那幾位堂叔橫行鄉里謀求不法之利,是否也有白雲洞的人在背後縱容?」
田仲絡微微變色道:「有這回事嗎?我回去之後就好好問問翟洞主,假如他們中有人真與此事有關,一定嚴懲不怠,怎麼禍害到丁盟主的家鄉去了?但我覺得吧,此事與白雲洞的關係不大,他們應該沒有參與。」
說白雲洞的人跑去禍害丁齊的家鄉,田仲絡是不信的。區區一個小鄉村,幾個小超市而已,田仲絡哪會把目光關注到這上面來,白雲洞也沒有興趣跑到那裡去搗亂啊。可是丁盟主既然說了這個情況,他回去之後就得查。
朱山閒搖頭道:「田境主啊,你誤會丁老師了!他是想問你,白雲洞的假肥皂生意還得繼續做下去嗎?你這是何苦又何必呢!其實我也想問問你,你自己的將來是怎麼打算的,做一輩子見不得光的白手套嗎?」
丁齊補充道:「你當初想給白雲洞那些人一個營生,好讓他們為你所用,也多掌控一處天地秘境。可如今方外聯盟已是這個局面,有很多事情可做,缺的就是可用之人,何必再用天地秘境造假肥皂呢?包括田師自己,以您的聰明才智以及資本人脈,干點正事也是大有可為啊!」
這三人有一番徹夜長談,田仲絡一直到天色微明時才告辭,離去之前丁齊特意給他發送了一道神念,神念的內容就是這片山中湖泊的三維立體景象,各座島嶼的情景都很清晰,然後笑道:「暢乘福地的情況我清楚,楊福主什麼事情都委託田師打理,那你就幫楊福主先選一座島嶼吧。」
田仲絡心中感慨萬分啊,想當初他並沒有把丁齊放在眼裡,唯一有些忌憚的就是朱山閒。但時至今日,他是不服都不行啊,這位丁盟主看似待在天地秘境中不動聲色,但心裡什麼都明白啊!
丁齊看著田仲絡離去,心中也很感慨,其實這位田大老闆不是沒有聰明才智,做事也很有手段,但是嘛……此人更適合的角色其實是傳說中的狗頭軍師,總是不站在檯面上用心思,久而久之也就上不得台面了。今天把話說開了也好,田仲絡也需要自己做個選擇。
朱山閒在一旁道:「丁老師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誇你了!」
丁齊:「師兄誇我做甚?」
朱山閒:「各種江湖門檻我都明白,可是從來沒見過有誰能夠將穿珠局做得這麼堂堂正正!每一步都好像沒什麼,誰都能一眼看穿,可是回頭看下來,簡直了不得。」
丁齊:「朱師兄過獎了,我也都是和你們學的。我以前是個醫生,就是給人治病的,病症千奇百怪,但萬變不離其宗,所謂治就是讓它們變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