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024-08-29 20:25:12 作者: 龔心文
  第16章

  程千葉和張馥,肖瑾三人,坐在出城的馬車內。

  「那個威北侯什麼時候滾,該不會想留在我們汴州過年吧。」

  程千葉沒好氣地說。

  「我很討厭他,還不得對他擺出個笑臉。

  張馥你想個辦法,讓他麻溜的走人吧。」

  張馥略微詫異:「主公覺得我能做到這事?」

  程千葉笑眯眯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張公於我心中,無所不能。」

  你以為你在我心裡還是朵白蓮花麼?

  這種事正適合你這種腹黑男去做。

  肖瑾卻想道:前日威北侯不過是欺負了一下那個墨橋生,主公心中便一直耿耿於懷。

  看來那個奴隸在公主心中的分量確實不低。

  只是不知他是否……已經知道公主的身份。

  肖瑾看了一眼正掀起車簾,看著窗外的程千葉。

  她那張瑩白的面孔,在冬日暖陽的照耀下灼灼生輝,妁妁其華。

  公主雖為女子,但為人灑脫,舉止大氣,似乎天生就不像普通的女子一般拘謹而嬌柔。

  這些日子,她漸漸適應了主君的身份,一日日的顯得從容和穩重了起來。

  這麼長時間來,竟然沒有一個外人發現了他們偷梁換柱的秘密。

  肖瑾這樣想著:那個墨橋生,若是真的被公主看中了,成為親近之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必須幫公主留意觀察一下他的品行。

  程千葉看著窗外那一眼看不到邊的荒蕪田地,回過頭來,伸指在手邊的几案上點了點。

  把肖瑾和張馥的注意力招了過來。

  「我想推行一個政策,廢除已有的井田制,採取授田制。」

  「授田制?

  何謂授田制?」

  肖瑾、張馥異口同聲問道。

  其實不是叫授田制,具體叫什麼我已經還給歷史老師了,只是大概對這個制度有點印象,程千葉在心裡羞愧了一下。

  她用手指在茶杯中沾了點水,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小圈,和一個大圈。

  「汴州在這裡,大晉在那裡。

  如果我們還想要繼續從汴州擴張領土。」

  程千葉沾水的指尖向外畫出幾道線條,五指張了一下,「就必定要不斷的從晉國徵兵,從國內調撥糧草,千里迢迢,損耗甚巨不說。

  就說百姓都來打戰了,種糧食的人手也會緊缺不是?」

  張馥沉吟了一下,伸出修長的手指,輕點著那個小圈。

  「對,我是這樣想的。

  把荒廢的土地按人頭分給那些流民,鼓勵開荒。」

  程千葉微微傾身,「我們可以廣發告示,只要願意入我晉國戶籍,不隨意遷徙。

  不管是哪國人,均授予一定數量的田地。

  第一年,我還可以免除他們的賦稅。」

  她將手一收:「這樣,我們大晉的勇士在前方開疆擴土,後方將會有源源不斷的後勤保障。」


  張馥眼光微亮:「此事確有可行之處,只是許多細節還需仔細推敲。

  比如多少歲的男子可授田,每人授田幾許,所受良田是否有部分固屬國家,部分允許私人買賣……」

  程千葉看到張馥和自己一拍即合,很是高興。

  肖瑾卻皺著眉頭提出了反對意見:「土地本屬於貴族和國家,庶民向來不能私有。

  此舉有損世家大族的利益,只怕會招到國內的士大夫和公卿們的抵制。

  主公新任,根基尚且不穩,不可輕言變革,還望主公三思。」

  程千葉知道這兩個人截然不同的意見,乃是因為他們對自己的心態不同所造成的。

  肖瑾對自己更為忠誠,所以他優先考慮的是程千葉個人地位的穩固和安危。

  而張馥看重的是晉國的壯大和強盛,所以他支持程千葉去做這種帶著一定風險的變革。

  不管怎麼說,這兩位確實都具有敏銳的政治天賦,他們能在程千葉寥寥數語中,就一針見血地點出了問題的關鍵點。

  多吸收了幾千年知識文化精華的程千葉,在這兩位大才面前也並不顯得多麼有優勢。

  程千葉耐心地和肖瑾解釋探討:「肖司寇說得很對,一開始,我們可以先不動晉國內那些公卿貴族們的封地。

  汴州是我們新打下來的,到處都是無主的土地。

  我是想在汴州做個試點。」

  「如果可行,日後我大晉但有開疆擴土,都施行此制。

  今後我大晉有功之人不再封分土地,只以金銀爵位賞之。

  至於目前已有的封地,你說得對,可以先不變動,徐徐圖之。」

  肖瑾猶豫了片刻:「汴州百廢待興,主公在此地聲譽很高,倒也……確實可以一試。」

  張馥沉默不語,心中卻想:「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如今看來,主公竟也是個有野心之人,而且這格局……倒也不小。」

  馬車到了汴水河邊,程千葉跳下車來,先前在路邊買下的丫鬟碧雲,急忙趕上來服侍。

  她的身後跟著妹妹小秋。

  碧雲比較穩重,雖然長相平凡,但心思細膩周全。

  而小秋年紀尚幼,在程千葉身邊好吃好喝的住了幾日,逐漸恢復了開朗活潑的本性,一張蠟黃的小臉也有了點白皙圓潤的樣子。

  程千葉挺喜歡這兩個小丫頭,出門時常帶上她們,好讓她們姐妹也能出來放放風,不至於因為新環境而過度拘束。

  她拉過小秋的手問道:「小秋,你告訴我,你爹娘為什麼不在家鄉種田,寧可流亡到汴州來?」

  小秋答道:「我家沒有田可種,好田都被貴族老爺占了,每年給貴族老爺種完一大片的公田,才能種分給我家那一點點在山坡上的瘦田,阿爹還要服很多勞役,養不活全家。

  我最小的弟弟就是餓死的。」

  碧雲接話道:「回稟主公,先前家鄉的領主大人,動不動就抓人去打戰,村裡的年輕人十不存一。

  我家就我阿爹一個成年男子,阿爹怕被抓去當壯丁,留下一家老小在家中餓死,這才帶著我們逃亡出來的。」


  碧雲的垂下頭來:「可是逃到了這裡,一樣遇到了戰亂,阿爹阿娘沒有辦法,只好賣了我們姐妹養活弟弟。」

  「如果給你們家一塊屬於自己的土地,每年只要交給三成的稅,你覺得你爹娘會不會想搬過去。」

  「那肯定的啊,不只我爹娘,我全村都會想搬過去的,屬於自己的土地啊,那是做夢都想要,我爹肯定會加倍用心打理它。

  把每一寸土都好好利用上。」

  程千葉拍了拍她的手,「很快就會有了。」

  張馥和肖瑾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欣慰。

  汴水河邊,早等候著新任的汴州官員們。

  為首的汴州牧王思禮,帶著州丞、州尉,州司馬等新上任的地方官員,急急忙忙迎上前來。

  叩首行禮,拜見主君。

  王思禮是一個膚色黝黑,身材矮壯的中年男子。

  笑起來很有些憨厚的模樣。

  他穿著麻鞋,卷著褲子,踩在泥地里,走得一腳的泥。

  看起來像是個勤政愛民的能吏。

  但程千葉卻感到很不舒服,因為她見到了讓自己難受的顏色。

  叫你前段時間消極怠工,結果搞這麼一個貨色做汴州牧,現在就問你膈不膈應。

  程千葉和他們打了一下哈哈,問起汴水河的情況。

  這條河是黃河的支流,水勢兇猛,所以肖瑾一直很重視河堤防護情況,時常前來查看。

  王思禮彎著腰,恭恭敬敬地說:「回稟主公,多虧主公聖明,肖司寇賢能,及時調撥民夫加固河堤。

  此刻秋汛已過,可保我汴州今冬無水患之憂。」

  程千葉象徵性地點頭誇讚了兩句,不太耐煩應付。

  她在人群中掃了一眼,指著一個擠在人群最末尾的官員道:「看你的服飾,是負責工建的司空把?

  你來說說看,水利方面還有沒什麼問題?」

  那人伏地行禮,「啟稟主公,卑職乃是州司空崔佑魚。

  如今秋汛是已經安然渡過。

  但今年冬天冷得早,水面結冰得很快。

  卑職私覺得……」

  王思禮在邊上咳嗽了一聲。

  崔佑魚抬頭看了自己上司一眼,想了想,還是繼續說道:「覺得很有可能引發凌汛。

  還請主公疏通河道,加固河堤,以防水患。

  經臣所查,汴州境內,尚有以下河段堤壩破損嚴重,急需加固。」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文書,雙手捧上。

  程千葉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文字,還畫著水利專業的剖面圖和地形圖。

  周圍的州官們面色都有些難看。

  程千葉看著跪在眼前渾然不覺的崔佑魚,心中笑道:這是一個官場的愣頭青啊,這種人不論在哪裡,估計都是個讓上司討厭的人,不過他做事認真,專業技術看起來挺過硬。

  當然主要是他顏色很漂亮,讓我一眼就看到了。

  「行。」


  程千葉收起文書,「你寫一份詳細的對汴河整體的治理方案來,直接交給我……額」

  她想起自己也看不懂,於是改口。

  「直接交給肖司寇。」

  一行人視察完河堤。

  回城的路上,程千葉對肖瑾說:「那個王思禮很糟糕,你找個藉口,把他換掉。」

  肖瑾詫異道:「王大人先前在大晉任州牧多年,經驗豐富,口碑也好。

  不知主公因何對他有此惡評。」

  「額。」

  程千葉臨時編了個理由,「我聽到一些關於他的風評,各種作風都很差。

  不然這樣,張馥,你來幫忙仔細查一下這個人,看看是否屬實。」

  我哪裡知道他是哪裡不好,但肯定是不好。

  張馥你一定能查出來的把。

  程千葉用期待的眼神挑了一下張馥。

  張馥只好無奈的接下指令。

  墨橋生下營回來,守門的侍衛喊住了他,指了指門邊立著的一人道:「那人找你的,等很久了。」

  墨橋生一看,是阿鳳,他穿著一身單薄的衣物,面色蒼白,一動不動的站在寒風中。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