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碧雲領著幾名宮女走上的朝梧殿的台階,在程鳳面前停了下來。
「主公還在召見那些在大考的考生。」
程鳳簡單的說了一句。
碧雲默默行了個禮,領著她的人退在一側等候。
小秋從碧雲身後露出臉來,湊到了程鳳身邊。
「程鳳哥哥,好些日子沒見到你啦。」
十三四歲的少女身材抽了條,已經不是舊時胖胖墩墩的模樣。
但因十分貪嘴,小臉蛋依舊有些圓鼓鼓、白嫩嫩的,加上一雙水靈靈的杏眼,很是招人喜歡。
程鳳撇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我和姐姐這幾日去了鄭州呢。」
小秋眼睛亮晶晶的,她一點不在乎程鳳冷淡的態度。
「主公派我們去給在鄭州的天香夫人送東西。」
「我們坐的是樓船,從新開的運河走,坐船真是快呀,兩日時間就到了鄭州,程鳳哥哥你坐過樓船嗎?」
程鳳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
「天香夫人也給主公回贈了好些東西,我們這就要呈遞給主公。」
「夫人還給我賜了好些鄭州小吃,都很美味呢,我收在屋裡,晚些均你一點。」
「嗯。」
小秋嘰嘰喳喳的說著。
程鳳瞧著冷漠,但終究還是慢慢的聽著,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兩聲,始終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排在後面的一名宮女輕輕碰了一下自己同伴,小聲的說道:「小秋膽子真大啊,敢和程左宿長說話。」
那位同伴左右看了看,發現無人注意她們,也就壓低聲音回覆:「是呀,程大人雖說容貌俊美,但性格卻是分外嚴厲。
上次一個姐姐想和他搭話,被他訓斥得都哭了。
我可怕他了。」
「聽說他和碧雲姐還有小秋是同時期來到主公身邊,識於微末之時,待之自和你我不同。」
「那換了我也不敢啊,程大人那冷冰冰的氣勢,我遠遠的看一眼腿都軟。」
正說著,朝梧殿門外退出了一群人。
他們都是此次大考中被評為上等的考生,剛剛得到了主公的親自召見。
這群人中,有人年紀輕輕,有人卻已過花甲之年。
有些衣著華貴,舉止文雅,應是出身富庶之家。
有些卻穿著不太合身的外袍,皮膚黝黑,手節粗大,顯然是過著辛苦操勞的日子。
他們從朝梧殿內退出來,有不少人猶自面色潮紅,雙拳緊拽,還處在被主公召見的興奮中。
碧雲領著身後的宮婢向前走去,同這一群興奮的男子錯身而過。
這些人原本的身份各異,但不論是出身何處,此後他們的人生軌跡將就此改變。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會進入晉國的朝堂中樞,成為支撐國家的棟樑,另外一部分也會分派到地方,成為牧守一方的官員。
「姐姐,這些人真是幸運呢,能遇到主公這樣的君王。」
小秋在碧雲身後說道。
碧雲回眼看了看被養得珠圓玉潤的妹妹,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手。
碧雲在心中想道,她們姐妹也何其有幸,能得遇主公。
因為主公的存在,改變了天下多少人的生活,又帶給多少人幸運。
李闕一回到住所,一下拽緊了董博文的雙肩。
「博文,我太激動了。」
他拼命搖晃自己的朋友,「主公竟然是一個那般和藹可親,容貌俊美的人。」
董博文好笑的把他的手掰下來。
「他問我話的時候,我緊張的都快結巴了。」
李闕回憶著剛剛的君前奏對,懊惱的搓著腦袋,「啊,我那時候的樣子一定很可笑,怎麼辦,第一次就給主公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董博文在位置上坐下,端出茶具取水煮茶。
「主公身邊,當真是人才濟濟啊。」
董博文感嘆了一聲,給李闕讓了一杯茶。
「是啊,是啊,」李闕興奮的道,「主公身邊,竟然有女子為官。
還有那位周子溪大人,他的腿……」
董博文細品著手中的香茗:「由此當可看出主公當真是一位不拘一格用人才之人。」
他細細分析其晉國的朝中重臣:「如今在主公身邊,周大人負責政策法規的制定,張馥張大人擅於權謀和外交,另外聽說有一位肖瑾大人負責管理錢糧和稅務。
還有個精於水利工建的崔佑魚崔司空。」
董博文慢慢放下手中茶盞:「也不知主公會不會讓我們追隨哪一位大人?」
李闕急忙道:「我喜歡那位張大人,他看起來特別親切,總是笑盈盈的。」
董博文搖了搖頭,心中想到,那位張大人可沒有表面上那般好相處。
「我卻是十分景仰周子溪大人,」董博文開口,「周大人雖身有殘疾,卻是一位不世之材,由他擬定的《晉律》和推行的考核百官的上計制度,我細細閱過,深感佩服。」
朝梧殿內,程千葉持著筆,在每一個名字後面細細備註。
「主公覺得此次大考是否有擇出堪用之才?」
張馥問道。
「嗯,有不少有趣之人,」程千葉輕點著絹冊上的名字,「這個李闕,他精通算學,性格也忠厚,就分配給肖瑾好了。
這個董博文嘛……」
張馥和周子溪同時開口:「董博文可否交由臣屬。」
程千葉笑了起來:「都很會看人嘛。
這個董博文確實有點意思,我要自己留著他,就不給你們了。」
周子溪和張馥看見他們的主公打開一直擺在桌上的檀木匣子,從中翻出了一顆天青石,意義不明的在桌面上滾了一滾。
金秋時節,晉王下令整改了晉國中樞官制。
大封百官。
朝堂之中,原手握重權的太師、太保、太傅三公逐漸成為一種象徵榮譽的虛銜。
程千葉封張馥為丞相,金印紫綬,掌丞君王,都率百官,助理萬機。
周子溪為御史大夫,銀印青綬,監察百官,是為副相。
郎中令賀蘭晏之升任太尉,掌武事。
程鳳封衛尉,掌宮們衛屯兵。
肖瑾留任治栗內使,兼任太子太傅。
俞敦素,墨橋生,甘延壽等領軍將軍依軍功授爵。
追封賀蘭貞為勇毅侯,令其弟承其爵。
原九卿及中樞官員依舊留任或稍作調整。
同時頒布了一套有明確標準和防止舞弊的官吏年終考核制度。
每年歲終,令百官備正其治,聽其政事,來確定應得的獎懲。
三歲為一大計,考核優秀的官員可以得到升遷,不稱職的官員,視情況留任,降職或是罷黜。
一時晉國朝堂氣象為之一新。
年輕新上任的官員們,朝氣蓬勃,以旺盛的精力為朝堂注入的一股新鮮的血脈。
老持穩重的朝臣們不甘在新秀們面前低下頭,也都摒棄了懶政的習俗,兢兢業業起來。
儘管也有不少守舊派發出反對的聲音。
但如今的主公程千葉手握軍權,麾下人才濟濟,風頭正勁,已經無人能掠其鋒芒。
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的按照自己的意志推動著整個國家的變革。
隔年春季。
晉王以宋國刺客行刺為由,命大上造俞敦素領十萬兵馬出兵伐宋。
春季里,萬物復甦,處處彰顯著新的生機。
周子溪坐著輪椅,行進在汴京街道的夯土路上。
雖然身為督查百官的御使大夫,公務十分繁忙。
但周子溪依舊喜歡抽出時間,走訪於市井裡巷之間。
透過民生百態,實際的了解一下新政推行過程中,出現的利弊之處,以便及時整改。
幾個孩童在路邊玩耍,一個男童嬉鬧之時不慎倒向了周子溪輪椅的附近。
周子溪的身後突然伸出一隻蒼白的手臂,一下狠狠的拽住了那男孩的胳膊,不容他靠近半步。
男孩的手臂吃痛,哇的一身痛哭了起來。
「周明。」
周子溪喚了一聲。
周明盯著男孩打量了半晌,終於鬆了手,把那個男孩甩到了遠離周子溪的地上。
男孩看著胳膊上五個淤青的手指印,哇哇大哭著跑回家去。
「周明,你也太過風聲鶴唳了。」
周子溪無奈的說道,「你這個樣子,叫我還怎麼在里巷中走動?」
周明重新推起周子溪的輪椅,輪椅在夯土地上響起碌碌的滾動聲。
「如今我國同宋國正在戰時,大人如何能對他人毫不設防?」
周明的聲音從椅背後傳來,「主公已將大人的安危交託給我,即便是惹大人不高興了,我也不能輕忽大人身邊的警戒。」
「是啊,我們正在同宋國交戰。
聽說戰事十分順利。」
周子溪輕輕搓著自己的手指,「但我總覺得遺漏了哪裡。
是不是一切過於順遂了一些。」
朝梧殿內,程千葉喜笑顏開捻著軍報對張馥說:「張相你看,又是捷報!」
張馥笑著道:「賀喜主公,近日捷報頻傳,俞將軍的大軍已逼近宋國的國都彭城。
看來我軍覆滅宋國指日可待。」
程千葉坐了下來,笑盈盈的看著手中的另外一份軍報:「橋生在漢中也十分順遂,再過數月便可回京。
上天還真是眷顧我大晉。」
汴京的太保府中,有一間昏暗的密室。
太保魏廝布正坐在那間昏暗的密室內,死死的盯著眼前那盞微弱的油燈。
昏黃的火苗搖曳出晃動的光影,打在了他頹敗的面色之上。
「大人,別再猶豫了。」
角落裡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
魏廝布拽緊了雙拳頭。
是啊,他曾經是國之太保,位列三公,手握國家重權,哪一日他的府邸中不是門庭若市?
自從遷都到汴京之後。
他漸漸被架空了權職,宅院內一日日的冷清了起來。
朝堂之上新秀當道,再也沒人看他的眼色行事,徒留著一個毫無意義的虛銜給他遮羞。
他是怎麼就落到了如今這個田地的呢。
「別猶豫了大人,我們不能容著主公這樣一步步逼著我們後退。」
「再這樣下去,這個晉國就再也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了。」
黑暗的角落裡響起一個又一個陰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