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慎的心一開始如狂風驟雨,洶湧澎湃,他生平首次感受到如此赤裸裸的威脅。
那股怒意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束縛,他眼底越發赤紅一片。
謝淑,她竟敢屢次將姜粟的安危作為籌碼,輕描淡寫間就一直威脅著他。
此舉於他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這不僅荒謬至極,更是對人性尊嚴的踐踏。
姜粟是自己心尖上的人,屢次被人當做籌碼,這筆帳,他自會與謝淑算清楚。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上前一刀砍了眼前這對父女。
然而,他一直拼命克制著自己,壓抑了體內那股瘋狂。
蕭慎知道,身處險境,任何衝動都可能是致命的。
以不變應萬變才是上策。
既然謝淑有心想要拖延,他何不將計就計?
思及此,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面容漸漸恢復平靜,緊鎖的眉頭緩緩舒展,仿佛一切怒濤都已歸於深海之下。
「我難道有拒絕的權利?」
謝淑看似給了路,實則都是死路。
她只不過想要打探清楚燕家軍的動向而已。
蕭慎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
一旁的姜粟,目睹這一切,心中如鼓點般急促跳動,恐懼如同寒冰,一點點侵蝕著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身體輕輕顫抖,只是,看到蕭慎那冷靜的模樣,內心也開始變得安寧。
她無聲地坐在了蕭慎身旁。
姜粟深知,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莽撞之人,今日,她更加有了深刻的體會。
她默默地陪在一旁。
蕭慎悄悄地拍了拍她的手,「不怕,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在他面前想要傷害她,那是不可能的。
姜粟輕輕地搖了搖腦袋,她身體微微傾斜靠過來,「我希望你沒事。」
蕭慎眼角的暖意更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覺得周身的冰雪都融化了。
「傻。」
不久,侍女們端著托盤一個個魚貫而入。
桌子上不見奢華的珍饈美味,唯有幾碟翠綠欲滴的小青菜,幾壺清酒靜置於旁,散發著濃烈的酒香。
這並不是貴人們經常喝的酒,而是最便宜的烈酒燒刀子。
酒很烈,若是受傷嚴重的情況下,可以用之來清洗傷口。
姜粟微微皺起眉頭,酒味太濃,她有些不習慣。
這一桌人有哪一個不是天潢貴胄,什麼時候吃過這種?
但所有人都視若無睹,絲毫也不在意。
蕭慎悠然落座,他輕抬手指,以筷夾起一筷青菜,那動作中透著一股從容不迫,仿佛這盤中之物,皆是世間難得的美味。
謝淑亦是如此,她緩緩為眾人斟酒。
動作流暢而優雅,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
只是這平靜之下,莫名更加讓人心慌。
姜粟緊緊地握住蕭慎的手,害怕失去了他。
謝昊天端坐於主位,目光深邃地望向蕭慎,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
兩人都是行伍之人,英雄惜英雄。
前幾年,大周壓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吞噬了大庸十五座城池。
是蕭慎,一個人力挽狂瀾,將大周趕了出去。
他出手不多,一出手必定是全勝。
如此年紀,便有這等帶兵能力,簡直是個奇才。
「可惜了,蕭慎,若是你能助我謝氏,共謀大業,那該是何等的完美。」
語氣中既有遺憾,又藏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期待。
聞言,蕭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略帶嘲諷地說道:「天下大勢,歷來由蕭家所主,非我族類,豈能輕易拱手相讓?若真有本事,便來取之。」
蕭家先祖也是通過血拼出來的。
這江山來之不易,他身為蕭家的後裔,自是不能辱沒使命。
這是他第一次展露鋒芒,蕭昊天一噎,隨即閃過一絲不甘。
他憤懣不平地站起身,「我謝氏才是上天的選擇,若不是當年你蕭家祖宗陰險,這皇位怎麼可能到你們手中。」
在那個群雄逐鹿、風雲變幻的時代,蕭氏與謝氏,並峙而立,勢均力敵。
奈何,蕭氏先祖先是打著通婚的藉口,然後,了解了謝氏城防的布局,隨後,氏以狠辣決絕之姿,暗中布下天羅地網,致使謝氏一族遭受滅頂之災。
那一場戰役,令謝氏所有人都膽寒。
男丁們英勇無畏,卻難逃厄運,盡數隕落。
而謝氏的女眷們,則如同風中殘蝶,被無情地捲入宮廷的深邃漩渦,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她們的命運,從此與自由絕緣。
蕭氏先祖趁著謝家元氣大傷登基為帝!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謝家血脈並未因此斷絕。
謝家世子妃,身懷六甲,腹中孕育著謝氏未來的希望。
歲月悠悠,轉眼已是數百年光景。
謝家早已脫胎換骨,如今,正如同沉睡的巨龍,正在慢慢張開屬於他們的爪子。
謝家多任女眷入宮為後,為的就是延續謝氏的榮耀。
謝氏男丁身居幕後,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可以暗箱操作,訓練私兵。
如今,時機已至,謝家終於迎來了復仇與復興的雙重契機。
蕭家人經過幾代人的努力,早已一代不如一代,尤其到了當今聖上這一代,早已經是無力回天了。
民怨聲已經到達了頂峰。
若不是有蕭慎,蕭氏早已該成為過去式。
而他謝家也早應該登基為帝。
謝昊天是一個梟雄,對蕭慎有欣賞。
「蕭慎,你別執迷不悟!」
他狠狠地喝了一杯酒,「若是你放棄抵抗,我可以饒你一命,且以後淑兒當女皇,你就是她的皇夫,你們的孩子將繼承大統!」
他適合帶兵打仗,並不適合當皇帝。
謝昊天暢想著謝氏未來的輝煌,臉上出現了一種莫名的狂熱。
那種狂熱,足以毀滅一切。
蕭慎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輕蔑,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嘲笑著周圍的一切。
他心中閃過一絲詫異,這老匹夫竟然想讓謝淑當女皇?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大庸朝向來是男子的天下,女子基本都是男子的附庸。
然而,謝昊天竟然願意讓謝淑繼承,這足以看出他並非一成不變之人。
蕭慎內心也覺得,至高權利也並非男子獨享,女子若是有才華,自然也是能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