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英端了茶水進去,男人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只不過計英出門的時候,聽見了讓她豎起耳朵的字眼。
「我聽聞,幻石林的園林圖在揚州出現過,你可聽說?」宋遠洲問孔若櫻。
計英頓時來了精神。
幻石林,太祖年間的名園,那園子是給一位大將所建,石林繁多複雜,風格在江南頗為罕見,建成當年就有人去畫了園林圖。
可惜那位大將到了晚年,被宮變牽扯,幻石林在抄家過程中被燒毀,一代名園僅存二十年便毀於一旦。
幻石林的園林圖後被計家祖輩收藏,是計家立家的七幅園林圖之一。
那圖如園子一般,看起來變幻莫測,從計家流走後的走向也甚是令人捉摸不透,計英甚至不知道,這圖還在揚州出現過。
她仔細聽著,聽到了孔若櫻的聲音。
「這我倒是不知道,我在內宅守孝,甚少接觸外面。」
計英聞言不免失望。
她也想宋遠洲儘快集齊七幅園林圖,以便她把這些圖偷偷畫下來帶走。
這七幅圖有兩幅已經到了宋遠洲手上,還有兩幅據說進了宮裡,收集起來估計頗費工夫。
剩下的園林畫,若是宋遠洲能快速集齊,計英全部畫下來,對於計家族人學習造園技藝而言,已經是足夠了!
那麼她就可以安心地逃離宋家,甚至離開蘇州。
從此,與宋遠洲永生永世再不相見!
計英是如此打算,如此作想,所以再苦再難也能忍耐下來。
只當是臥薪嘗膽。
可惜,孔若櫻並不知道幻石林的下落。
房裡的宋遠洲也嘆了口氣。
這時,孔若櫻又開了口。
「表哥要買下那圖嗎?我倒是認識一位書畫先生,從前在揚州人家做西席,如今也來了蘇州。那曹先生見多識廣,或許就見過幻石林的圖。」
宋遠洲聞言連聲道好,連計英都來了精神。
「不知這位先生可便約見?」
計英聽見孔若櫻淺笑了一聲,「方便的。」
宋遠洲便將此事托給了孔若櫻。
計英放下心來,而後兩人說起了孔若櫻娘家的事情,計英沒有心思去聽,開始琢磨如何才能在宋遠洲眼皮子底下,把幾幅畫摹繪下來。
蓬園只能由她自己來,快哉小築還沒有交付給宋遠洲,可以讓葉師兄找人偷偷摹繪。
剩下的圖,宋遠洲收集一張,她畫一張。
恐怕還得讓厚朴給她打打掩護。
計英心下不住盤算,越想越覺得有了希望,宋遠洲眼下對收集園林圖上心,而他手裡有錢,只要找到主家,買畫問題不大。
計英覺得自己,說不定能很快把事情辦完,安心地脫身!
她心下來來回回思索此事,以至於那位二爺同他表妹說了離去,並且從房中走了出來,計英也沒察覺。
宋遠洲讓孔若櫻不用送了,留她在房中,自己快步往外而去,走了幾步卻發現有個人沒有跟上來。
他回頭看去,少女站在廊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風吹得她髮絲在臉龐繞動,和廊下的一叢含苞待放的梔子花一般在她身邊輕晃。
少女思索的認真,如水的眸子不知看向何處,心中所想更是旁人猜不透的。
宋遠洲恍惚了一下,叫了她。
「英英?」
宋遠洲這句剛出口,便頓住了。
計英被那位二爺叫回了神,這一聲喚得輕柔,反而令計英晃了一下。
他在叫她?
計英眼中一陣迷濛。
見狀,宋遠洲臉上掠過一閃而過的不快,情緒閃過,他將目光迅速從她身上掠過,落到了一旁的孔若櫻身上。
「櫻櫻,不必送了,快回去吧。」
孔若櫻稍一頓,才回應了一聲。
計英終於回了神。
那般輕柔地呼喚,果然不是呼喚她。
是宋遠洲在喚他那心愛的表妹。
和她計英沒有關係。
計英低下了頭。
宋遠洲眼角一直瞥著她,見她低下了頭去,規矩地好像她不存在更不會打擾他們一樣。
宋遠洲心下登時有些煩躁。
最後留步了孔若櫻,轉身走了。
計英連忙跟上。
這位二爺沒有再令她跟車跑,而是叫她上了車。
計英眼觀鼻鼻觀心地沉默著,直到宋遠洲叫了她,「今日見了我表妹,作何感想?」
計英就知道,他讓她上車不會是什麼好心。
她低著頭回應。
「表小姐容貌、脾性、言行皆是大家之派,計英卑賤,只敢仰望。」
宋遠洲眯了眯眼睛,在她脫口而出的回覆中,定定看了她幾眼。
「你明白就好。」
計英當然明白。
宋遠洲心裡最愛的人,是他表妹。
宋遠洲把他表妹放在心尖上,他表妹若是過得不好,他便不能好了。
他為他表妹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就是不曉得,那位表妹是否也一樣?
柔園。
宋遠洲一行走了之後,有人驀然出現在了園子裡。
他從樹叢里走出來,走到孔若櫻身旁,「太太在看什麼?」
孔若櫻一愣,這才看到了來人。
來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但一雙眼眸鋥亮,看人時仿佛能看到人心裡一般。
孔若櫻在他的注視下略有些不自在,「沒看什麼。」
那人還是盯著她看,嘴角有一絲似笑非笑。
孔若櫻緊張地咽了口吐沫,這才叫了下人。
「給先生上茶。」
而後請著這位先生進了房中。
這位先生姓曹,正是孔若櫻給宋遠洲推薦的、那位頗有見識的書畫先生,曹盼。
曹盼看著丫鬟收拾桌上宋遠洲用過的茶碗,道:
「我方才瞧見你表哥兩眼,果真是玉樹臨風佳公子,他如今還沒成親吧?」
「雖未成親,卻已經定親了。」
「是嗎?」曹盼輕笑了一聲,「定親什麼的,總是不做數的。你也曾與他定過親,不也嫁給了旁人?他如今定了親,也未必就娶了如今定親的人,也許又同你有了些緣分。」
這話說的孔若櫻不自在極了。
丫鬟一下去,她便急著解釋,「這絕對不可能,他就要與白家完婚了。」
而那曹盼卻道,「若是不能呢?你不想去做他正房?以你一個寡婦之身,沒了貞潔,能給他做正房,定是上上好的姻緣了。」
孔若櫻並不覺得上上好,反而冷汗冒了出來,她一把按住了曹盼的手。
「沒有!我絕對沒有嫁給他的想法!他就是我表兄而已,你別誤會,別生氣!」
那曹盼穩坐著不動,眼角掃著孔若櫻。
「那你跟我說說,你們兩個在這裡竊竊私語,都說了什麼?」
孔若櫻汗珠落了下來,她不敢有一點隱瞞,從頭到尾全都告訴了曹盼。
「......表哥走之前還囑咐我,幫他問那幻石林的事情,還說讓我邀你同他見面。除此之外,真的沒有旁的了!」
曹盼並沒有再糾纏於此,倒是問起了幻石林的圖。
「他要買此圖?」
孔若櫻說是的,「表哥到底是造園師,造園師都想要這些園林圖吧。他說之前買了蓬園的圖,出手就是一千兩。」
曹盼聞言挑眉。
孔若櫻不知他是何意,小心問曹盼,「你聽說過幻石林的圖嗎?」
曹盼知道,不僅知道,他還實實在在地見過那張幻石林的圖!
曹盼開口要回,話到嘴邊打了個轉。
「這圖的事情我知道些,既然是你表哥想要買,我可以去見見他。」
他說著,看向孔若櫻,「其實我更想知道,你和你表哥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知道的,我很在意。」
孔若櫻按著他的手不鬆開。
「我和他真沒什麼,你儘管去。我這就讓人跟表哥說,你等他下帖子請你。」
曹盼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此事不急,你再跟我說說幻石林園林圖的事情......」
宋遠洲回了宋家,又去見了宋川。
計英得了空閒,先狂飲了三碗水,引得厚朴哈哈笑,她也不介意,叫了厚朴。
「你最近在畫園林圖嗎?你畫的時候,我能在旁看著嗎?」
厚朴確實在畫,是宋遠洲之前帶他去看過的一處宅子。
厚朴記性很好,看過幾次,便能把看過的園子景觀記下來,就算只去過一處的園子,也能幾下不少景觀。
計英嘆服,茯苓卻在旁解釋。
「是二爺教他。二爺會給他講解景觀構造助他記下,厚朴畫多了,也就記得多了。」
計英聞言,止不住想,她好歹也是計家家主的女兒,在園林治藝方面比厚朴知道的多,那麼畫起來園林圖便不是那麼生記硬背。
計英又多了些信心,下午就跟著厚樸學起畫來。
晚上,宋遠洲回來,計英滿滿學了一下午繪畫,去伺候宋遠洲,都不那麼反感了。
但男人喝了些酒,身上溢出酒香。
夜風徐徐。
他並無醉態,眼睛卻發亮,瞧她過來同她招手。
「過來。」
計英謹慎起來,她不知道男人今日喝什麼酒?
自己跟厚樸學畫的事情肯定瞞不過他,他會不會借酒發揮?
作者有話要說:二爺(以後):英英!!!
英英(冷淡):哦,櫻櫻~
晚安,明晚9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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