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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2024-08-29 20:59:56 作者: 法采
  宋家冰窖。

  宋川讓道士們暫時離開。

  宋遠洲看著冰窖厚重的石門前,貼著刺眼的黃符,染香的氣味隨著門內的冷氣向外沖。

  一切都是那麼真實,真實到若是只為了騙他,做不到這般事無巨細。

  冰窖里的冷氣刺著他的皮膚,侵入他的心肺。

  他隨著宋川向里走,轉過一個角,就看到了黃布蓋住的東西。

  宋遠洲渾身冷得戰慄起來,顫著手想要拉開那黃布,宋川又突然止住了他。

  「算了,別看了。」

  宋遠洲恍若未聞,還是一伸手拉下了那布。

  黃布被他一拉,順著他的力道滑落了下來,布下蓋著的黑色木棺現在眼前。

  宋遠洲眼睛被那木棺一刺,腳下又是一晃。

  宋川這次真的拉住了他。

  「算了,真別看了,她就在這裡,待到超度完了就要下葬了,讓她安息吧。」

  他扯著宋遠洲要往回走,可是宋遠洲就像被釘在了棺材前的地上,是如何都拉不動了。

  他渾身發涼仿佛與這冰窖融為一體。

  翻湧的氣血在急速流動之後聚到了心口,又最後齊齊湧向胸肺、喉頭。

  他向下咽去,用盡最大的冷靜。

  「會不會是找來頂替的屍體?若是她放火脫身,也該有具頂替的屍體不是嗎?」

  宋川看著他這般模樣,很想似之前那樣順著他的話說下去,給他一些機會,但宋川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

  「雖然人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了,但仵作來驗過,確實是女屍,身量也對得上,身邊還有她的一隻銀簪,茯苓已經辨過了。遠洲,你當知道找一具如此相仿的屍體頂替,只能看機緣巧合,若不是她,還有誰呢?」

  若不是她,還有誰呢?

  宋遠洲感覺不到冰窖的冷意了,反而像被投進了滾燙的沸水之中,他沒有辦法自救,沸水將他的每一層皮肉燙爛,他只能選擇滅亡。

  宋川再次用力拉著宋遠洲往回走,卻聽到了宋遠洲極其輕聲的問話。

  「她那時候,有多疼?」

  他的聲音輕極了,好像這幾個字在嘴裡發燙到誰不出來。

  宋川知道他不能再留在這裡了,「好了,遠洲,走吧走吧,讓她安息吧!」

  宋遠洲沒再定在原地,他終於跟著他轉了身。

  宋川有一絲驚喜,但他很快發現宋遠洲的腳步加快起來,好像急忙要走出門一樣,他連忙跟了上去,而宋遠洲已經快步奔到了門口。

  剛一到門前,宋遠洲忽的一俯身,多日不吐的血,變本加厲一樣,噴到了冰窖門外的水池中。

  幾尾錦鯉驚嚇著游跑了,血在池水中染開。

  宋川看得頭腦發緊,而宋遠洲只是拎出了帕子擦了擦嘴角。

  他聲音低啞到幾乎說不清楚話。

  「不能弄髒了她的地方,她會生氣的。」

  他說著,抬頭空了空眼中的水光。

  他說,「我這種人,不配落淚,也不能死掉,我必須活著,活在人世間受罪。」

  ......

  夜間,宋家那位二爺突然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大有撒手人寰之勢。

  宋家人仰馬翻,小孔氏甚至由族裡的女眷陪著,只怕萬一宋遠洲當夜走了,小孔氏這個做母親的受不住。

  而宋家族裡的人,不乏開始議論下一任家主該由誰來做的問題。

  連宋遠洲的姐夫王培騰都拉了宋溪問,「你弟弟不會真的不行了吧?你沒有旁的兄弟,他也沒有子嗣,你們這一脈可就完了!」

  宋溪神情恍惚,渾身亂顫,還是宋川百忙中抽出一絲空隙,把宋溪拉走了。

  他瞪了王培騰一眼。

  「不要胡言亂語!遠洲還不到這般程度!況且遠洲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宋川雖然是旁枝,卻是太醫院有品級的官員,王培騰小小舉人只能閉了嘴。

  宋川一面安慰了宋溪幾句,一面見了宋家族裡的人。

  「當務之急,是把遠洲救回來!他若能回來,宋家家主根本不需要換人。若是他不能回來,換誰都當不得這個家主!」


  這話竟然將宋家人說得無言以對。

  宋遠洲十六歲就做了家主,他能憑一己之力撐起宋家,換誰都不行。

  宋川這話一說,眾人都不再論及此事,開始盡力救治宋遠洲。

  宋氏宅院氣氛緊繃,宋遠洲突然重病昏迷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了。

  剛回到蘇州城的計英聽說了。

  她怔了幾息,低聲問桂三叔。

  「真的還是假的?」

  「是真的,宋太醫為了宋二爺又從金陵城連夜請了一位太醫過來,今日一早剛到的,眼下也不知道如何了。不過宋家的事情已經同咱們沒什麼關係。說句不好聽的,宋二爺昏迷,你反而輕快一些。」

  話是這麼說,畢竟除了宋遠洲,宋家其他人都相信她已經死了。

  可計英心裡無法輕快,反而有些沉有些悶。

  她把注意力轉移到更要緊的事情上面,悄聲問桂三叔。

  「三哥的信在您那兒嗎?我能看看嗎?」

  桂三叔讓她不要著急,帶著她偷偷去了計家之前坍塌剛修好的族學。

  「這兒還沒有學生來讀書,有些地方還在修整,你先住幾日,我讓你三嬸給你送飯。」

  話剛說完,桂三嬸就來了,見了計英各處周全,放下心來。

  「你三叔囑咐我把信帶來了,你瞧瞧。」

  三嬸直接拿出了信來,計英接下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待她拆開,卻發現信的內容看不懂。

  她迷惑了一下,桂三叔卻點了點那信紙。

  她一下明白過來,小心地順著邊角,慢慢地解開了那信紙。

  就如同畫一樣,這封信也能揭二層。

  把令人迷惑的一層揭開,計英瞬間看懂了信里的內容。

  是三哥的筆跡,他真的要回來了!

  計英看完,心都顫了。

  她眼淚止不住往下流,她只怕把信打濕了,連忙收到了信封里。

  從那日逃命,三哥護著她被砍傷了臉,而她跑出去引開了官兵之後,兄妹二人就再也沒見過。

  如果不是後來有人在開封見到了三哥,她甚至懷疑三哥會不會死在了追捕之中。

  可在那之後,三哥又是許多時候沒有音信,她免不得憂心,只恨她被困在白家和宋家,出不去。

  誰想到就在她逃脫之後,三哥竟然也聯繫上了他們,他要回來了!

  這是不是天上註定,他們兄妹柳暗花明,真的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計英心下說不出的安定。

  桂三嬸憐惜地摸摸她的腦袋。

  桂三叔道:「老三還要過幾日才能到,你先在這裡住下,過幾日去城外雲龍道觀,你們兄妹就能見到了!」

  計英哭著笑了,又把信拿出來看了一遍。

  就在五日之後,雲龍道觀。

  雲龍道觀可是從前父親和母親常常帶著他們上香的地方。

  到時候,父母和大哥二哥在天之靈,定能看著她和三哥團聚。

  只不過計英又留意到了信的最後,用了整整一段囑咐她——見面須得萬千小心,一旦有變,立刻分頭逃跑。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官府早已不再盯著計家。

  三哥倒是十二分的小心。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總是沒錯的,計英曉得。

  整整昏迷了三天,宋遠洲去鬼門關轉了一圈,總算回來了。

  人回來之後,身子反而有了要大好的跡象。

  宋家上下都鬆了口氣。

  宋溪小聲念著阿彌陀佛,小孔氏又哭了一場,王培騰逢人就說,「我這幾日總算沒白忙乎。」

  宋川拖著疲憊地身子坐到了宋遠洲床頭。

  「你果然死不了,就這麼活著吧。人活著本就是受罪的。」

  宋遠洲眸中無光,神魂如同已經被抽離,半晌,啞著嗓子說了一句。

  「後天,是她二七,我去送她。」

  宋川嘆氣,「你去哪送?」


  宋遠洲聲音更啞了,又咳了起來,宋川連忙壓住了他經脈上的穴位。

  「你不能再大喜大悲,你說去哪,我替你去。」

  宋遠洲搖了搖頭,「我必須自己去。」

  ......

  宋川到底是放了行,宋遠洲的身子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不過,還不至於連城外的道觀都去不了。

  那雲龍道觀就在出城二十里的地方。

  宋遠洲知道,計家人信奉道教,計青柏尤其敬關聖帝君,因此他在世時,常帶著子女去雲龍道觀。

  從前,宋遠洲也去過幾次雲龍道觀,可自從和計家定了親之後,他再也沒去過雲龍道觀。

  在他眼裡,那是計青柏的地方。

  可同樣的,也是計英熟悉的地方。

  雲龍道觀供奉神仙頗多,是蘇州府最大的道觀,香火旺盛,香客眾多。

  宋遠洲下了車,親自一步步走向山門。

  一直以來,他都不想面對,甚至他明明在那火勢未滅的小西屋角落裡,看到了一個疑似的焦黑之物,他也努力騙自己那不是,絕不是。

  而後,他拼了命地找她,那天在橋上,他幾乎篤定他真的看到了計英。

  可所有人都說沒看到,說他是幻覺,而他也確實沒有抓到她。

  她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在了明晃晃的太陽下面。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他自欺欺人,是他不肯相信,那個少女沒了。

  甚至在她生前,還一直被他折磨。

  宋遠洲繼續走上雲龍道觀的石階,每一步如同踩在刀上。

  他這一輩子,都要在刀口上度過了,這是他應得的。

  只是在宋遠洲走過了道觀黃牆黑漆門前的時候,忽的院裡有個眼熟的人在樹下香爐裡面燒紙。

  那人一邊燒紙一邊念叨,宋遠洲本不欲理會,卻不經意間聽到了一句。

  「我真不是咒你,誰知道天這麼幹,火真的燒起來了。」

  宋遠洲腳下一定,忽地兩步奔到那人身前,「香浣,你說什麼?!」

  香浣從計英出事之後就嚇得魂不守舍,她外婆知道之後也很意外。

  香浣哭道,「我真不是要咒死她!我就是隨口一說!」

  香浣外婆連道「晦氣」,卻也有些怕了,畢竟人是被燒死的。

  她幫香浣在花木上請了假,香浣這些日把蘇州城大大小小的寺廟跑了一遍,挨個燒香燒紙磕頭請神明保佑。

  今天正好到了城外的雲龍道觀,但她怎麼能想得到,自家二爺竟然也來了。

  香浣嚇得手一抖,黃紙全部落在了地上。

  「二、二爺?!」

  宋遠洲厲聲再次問她。

  「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香浣哪裡經得了這般厲聲詢問,立刻哆嗦著把話說了。

  「......二爺饒命,我真不是想要咒她被燒死的......她當時也有些不對勁,她還說借我吉言......我真不是故意的!」

  宋遠洲聽完香浣的話,神情變幻莫測,眼睛裡抖出了細碎的光。

  又在某一刻陡然放亮。

  借她吉言?!

  雲龍道觀後山。

  古樹參天,綠蔭片片。

  計英在其中一顆百年老槐樹下等候,為了不引起人眼,桂三叔老兩口只遠遠跟著她。

  老槐樹下有香爐,計英拜了三拜,將香插到了香爐里。

  就在直起身子的一瞬,她眼角掃到不遠處柏樹後面一個靛藍色的身影。

  那本是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衣著,可就這麼一眼掃過,計英定住了目光。

  而那靛藍色身影也轉了轉,她看到那人掀開了低壓著的草帽,露出了一張臉來。

  那張臉帶著半張皮面具,但另一半赤在外面的臉,能看到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樑,和微微勾起的唇。

  那是一張美男子的半臉,可落在計英眼中,令她心下猛然一酸,熱淚滾滾湧出。

  那男子仍是笑著,半張臉露出愛憐的神情,眼中有了水光。

  他抬手輕輕朝她招手,就像喚一個小孩子前來吃糖一樣。

  計英心酸到了極點,下一息,奔跑上前。

  男子也從柏樹後面閃身出來,上前迎了過來。

  一時間,兩人之間只有不到三丈的距離,只需要幾息,兩人就能擁抱在一起。

  可就在此時,忽的有一聲破空的聲音傳來。

  說時遲那時快,男子手中草帽瞬間甩了出去,只聽砰得一聲響,草帽被射穿,卻也擋住了憑空而來的冷箭。

  草帽和冷箭雙雙落地。

  幾乎是同時,計英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命令一般地灌在她耳中。

  「快跑!」

  這一聲太熟悉了,熟悉到當年他們兄妹逃離官府追捕的時候,這一聲太多次在耳邊響起。

  計英看著近在咫尺的三哥,心下一痛,卻也只能轉頭跑開。

  「你也快跑!」

  隱隱有一聲回應「我曉得,你快跑」,計英再回頭,已經不見了他的人影。

  而她目光掃過的地方,有兩個黑影直奔她而來。

  「站住!」

  計英大驚,飛奔向下山的小路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也沒捉蟲,也沒寫到對手戲,抱歉。

  對不起,各位朋友,我現在遭遇了重大的感情問題,經營很多很多年的感情突然破裂了。

  心痛不亞於之前的對宋二絕望的英英吧...

  我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寫出來新一章的內容,我會儘量儘量寫出來。

  如果能寫出來,還是晚9點見,如果寫不出來,還請大家諒解。

  謝謝。

  感謝在2020-09-2320:24:06~2020-09-2416:56: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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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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