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梓然被建威將軍府的護衛救回時,仍在喋喋不休的謾罵著。
「不長眼的東西,敢搶小爺的金子,小爺不弄死你們!」未見其人,單憑這囂張至極的口吻便可知來人正是臨安第一魔頭。
只不過他此番的模樣卻配不上他的囂張氣焰,華貴的衣衫被人撕扯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幾縷髮絲從發冠中溜出,在他的臉側隨風晃蕩。
白玉無瑕的細嫩臉蛋上不知被誰抓出了三道血印子,若非知道他當街與人鬥毆,這副模樣足以讓人想入非非。
最狼狽的模樣說著最張狂的話,葉清染覺得第一魔頭的稱呼有些太抬舉他了,這不過就是一個被家裡寵壞了的熊孩子而已。
林氏見魏梓然受傷很是擔憂,一來魏梓然是將軍府的客人,出了這等事也有他們的責任,再者魏梓然是惠恩長公主的寶貝疙瘩,不知她可會因此怪罪衛府。
可當事者卻渾不在意,目光幾乎在瞬間就從滿園春色中看到了葉清染,當即笑呵呵的走上前去。
他知葉清染不喜歡與人太過接近,保持著一大步的距離,雙眼明亮如星,笑意純粹,「大哥,我來給你捧場了!」
葉清染嘴角不由牽動。
魏梓然永遠都在出乎她的意料,而魏梓然的熱情與純粹也是她所最不擅長來往的。
她雖不喜歡意外,但面對魏梓然的好意她也做不到冷眼旁觀,見他臉上有傷,葉清染無奈道:「魏公子受傷了,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魏梓然卻連連擺手,揚唇笑起,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就算留疤也平添了幾分男人味道,不礙事不礙事。
大哥莫瞧我受了點傷,那些暴民被我教訓的更慘呢!」
百姓往日裡自然不會隨意招惹權貴,魏梓然也不是恃強凌弱之人。
可今日那一箱子黃金突然灑了滿地,金光晃眼,足以讓人迷失了心志,畢竟那金晃晃的元寶是他們多少人一輩子都摸不到的。
有幾個膽大的市井混混帶頭,百姓蜂擁而搶,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魏梓然豈容有人虎口奪食,兩方頓時打成一團。
魏梓然揪了一個搶的最多的男人打,結果沒想到那男人的媳婦戰鬥力更強,他臉上的傷便是拜那婦人所賜。
若非建威將軍府的侍衛及時出去營救,只怕魏梓然這張俊秀的臉蛋上真就要留下幾道疤痕了。
衛錦珠轉了轉眼珠,彎唇一笑,「旁人送禮都送琴棋書畫什麼呢,魏公子這禮倒是別致,可是怕您選的東西不合葉姐姐心意呢?」
言外之意便是嘲諷葉清染市儈,不懂風雅。
魏梓然倒沒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只對葉清染道:「弟弟我是個俗人,選的東西自然配不上大哥你,所以乾脆送了些金元寶來,大哥喜歡什麼自己去選就是!」
魏梓然覺得自己的禮選得甚好,絕對奪目,絕對實用。
他的視線忽的掃到地上的翠玉方磚,眉頭一蹙,「這誰送的?」
「我送的,如何?」別人都怕魏梓然,蒼蘭卻不怕,冷冷回道。
「嘖。」魏梓然低低嘖了一聲,神情懊惱。
他怎麼沒想到這個點子呢!
相較之下他的金元寶竟被襯得俗不可耐了,早知道便將金子熔了,弄塊金磚來,也免得險些被人搶走。
林氏欲請魏梓然去前院,魏梓然卻隨手擼了一把兩側的碎發,笑得自然隨意,「林夫人不必理會我,我在這坐著就行,沒什麼不方便的,您儘管招待別人去!」
眾人:「……」
但她們覺得不方便好不好!
但沒有人願意招惹這個喜怒無常,全然不按套路出牌的魔頭,只得裝作不見。
林氏見他也不鬧騰,只得聽任,招呼起一眾女眷來。
林氏笑著與一眾夫人道:「清染這孩子與我們極投緣,相處時間雖短,但在將軍與我心中卻與悠兒珠珠是一般的。」
眾人彼此交換眼神,衛錦珠則攥緊了帕子。
「將軍也時常與我說,此番鄴城去得值得,竟得了這般貼心的女兒,現只盼著她能多在府中留上兩年,如此溫柔懂事的女兒我們怎捨得拱手讓人呢!」
有與林氏交好的夫人笑應道:「如此我可要說你們夫婦一句了,怎麼能因你們不舍耽誤人家的姻緣呢!」
林氏莞爾一笑,柔聲道:「其實倒也不盡然,只嫡女出嫁,這嫁妝自有講究,我便是有三頭六臂也總要籌備一番不是。」
眾人愕然,林氏此意便是他日葉清染出嫁竟是以嫡女之禮。
如此一來,眾人對葉清染又有了新的估量。
衛錦珠沒想到林氏竟會當眾提及此事,妒意愈濃,一個鄉野女子憑什麼與她平起平坐!
衛錦珠對一個交好的小姐使了個眼色,那小姐會意一笑,望著葉清染開口問道:「葉小姐平日裡都喜歡做些什麼,我們與珠珠交好,日後也定要時常走動,一同玩樂才是。」
衛錦珠勾唇,笑得天真爛漫,「那葉姐姐怕是與你玩不到一處了,你哪裡懂什麼醫理呀!」
那少女歪了歪頭,「玩些別的也可以呀,吟詩下棋,撫琴作畫,咱們平時不都玩這個嘛!」
衛錦珠面露為難,望了葉清染一眼,抿唇道:「葉姐姐每日製藥里很忙的,哪有時間弄這些東西呀。」
眾人聞此都不禁在心裡暗嘆了一聲「可惜」,擁有這般絕色姿容竟是繡花枕頭。
林氏輕輕蹙眉,覺得衛錦珠今日總是綿里藏針,她正欲為葉清染說話,葉清染卻緩緩起身,含笑莞爾道:「嬸嬸,今日有勞您為清染辦宴,清染也感激眾位夫人小姐百忙之中來府上赴宴。
有酒無曲難免寡淡,清染不才願為花宴撫琴一曲。」
林氏面露驚訝,她雖不知葉清染琴藝如何,卻知她素來穩重,絕非逞強之人,忙命婢女捧了琴來。
葉清染焚香淨手,端坐在琴案之後,端得是高貴如雲,清雅似玉。
纖長玉手落於琴弦之上,手指輕抬,正欲撥動,忽有婢女行至林氏身邊,稟道:「夫人,林右相家的小姐來了。」
「錚」的一聲,琴弦顫然,猶如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