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蘇贏與胡側妃兩人對望而坐,燭火忽明忽暗,兩人的神色亦變換不停。
胡側妃先行開口,語氣透著些許陰陽怪氣,「太孫殿下果然是陛下的心尖尖,一言勝過旁人百言,竟當真正這般容易便為殿下奪回了江南的差事。」
蘇贏的臉上並無多少喜色,眸光更多的反是嫌惡。
他自是希望蘇御能幫他奪回差事,可當蘇御真的做到了,他反是覺得不喜。
他幾次與父皇求情,父皇都不肯鬆動半分,而蘇御一開口便得了父皇的應允,越發顯得他如此無用。
他討厭這個優秀得讓他無地自容的兒子。
見蘇贏面上無笑,胡側妃鬆了口氣,看來殿下並沒有因此便對蘇御另眼旁觀。
只要殿下不喜蘇御,懷誠便依然有機會。
胡側妃臉上漾起了溫柔繾綣的笑,款款行至蘇贏身後,為他輕柔的揉捏著肩膀,「嬪妾恭喜殿下,殿下此去江南定然一路順遂。」
胡側妃的溫柔小意很是受用,蘇贏面色稍緩,但聲音依舊沉冷,「有個威王跟著,能順遂到哪去!」
弘武帝雖將差事還給了蘇贏,但同時又讓威王隨行幫襯,讓蘇贏又喜又憂。
胡側妃卻渾不在意,蔑然笑道:「威王空有蠻力,莽夫而已,殿下何必將他放在心上?」
蘇贏沉而未語,只無聲的抿了口茶,將鬱悶混著茶水咽下。
莽夫有時候可比聰明人可恨的多!
……
威王府。
威王妃冷眼看著威王蘇震收拾行囊,每多看一眼,臉色便沉上一分,終是忍無可忍道:「你是去巡視還是去打劫?要不要我派人將你的刀槍劍戟都帶上!」
衣物未見準備,倒是裝了一堆匕首迷藥這等亂七八糟之物。
「嘶,也無不可哈。」蘇震略一思忖,覺得威王妃所言甚是可行。
威王妃捏了捏手中的茶盞,若非這東西砸過去定會讓他破相,她可真是不想忍。
她索性起身,將蘇震裝的那一箱子破爛玩意全都扔了出去。
「你作甚……」
蘇震嗓音剛漸拔高便被威王妃一記眼神生生逼退,「你帶著些東西有什麼用?」
蘇震生得高大威猛,眉濃眼深,輪廓如削,歲月更為他添了絲沉斂的氣度,冷峻不凡。
他挑挑眉,語氣卻不若他表露出的那般硬氣,「也許就用得上呢……」
「如何用?用在哪?」
見蘇震挑著下巴不語,威王妃明艷的面容上浮起一絲冷笑,「莫不是想用在太子身上?」
蘇震抿抿唇,不置可否。
威王妃一見他那副模樣便知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心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兒子都到了該議親的年紀了,你能不能穩重一些?」
那彈弓瀉藥蒙汗藥,哪樣用在太子身上都不是小事。
蘇震不為所動,他忍蘇贏不是一日半日了,臨安不好下手,此番既有機會,他怎能放過。
「蘇贏那個狗樣子哪裡配做太子,不過命好有個好兒子罷了。
不想做太子的皇子不是好王爺,我怎麼就不能出手了?」
威王妃被氣笑了,她生得明艷大氣,更難得是眉宇間有著尋常貴婦沒有的英氣,「你若當真是奔著那儲君之位去的,我還要夸一句有魄力。」
「本就如此!」
「呸!」威王妃啐了他一口,「別以為我不知你想什麼,你就是還惦記著你心中的白月光硃砂痣,還在為太子妃鳴不平!」
太子妃安氏貌美傾城,驚艷才絕,城中少年郎無不為之傾心。
「你你……你少胡言亂語啊,本王是奔著那儲君之位去的,你莫將本王的格局講小了。」被人戳破心事,蘇震麵皮泛紅。
「你有個屁的格局!」威王妃出身武將世家,說話行事不拘小節。
「婦人目關短淺,本王懶得與你浪費口舌。」蘇震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威王妃冷冷翻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喃喃自語,「說不過就溜,多少年了還是那副樣子。」
語落,威王妃嘆了口氣,無力的捏了捏眉心,有這樣的父親能有什麼省心的兒子……
蘇震大步而行,臉色陰沉,嘴裡不知暗暗嘟囔著什麼。
這個女人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招人厭,怪不得他一看見兒子那張臉就想抬腿踹上去。
正想著父子兩人在花園撞個正著,兩人皆是一愣,隨即蘇懷陽立刻轉身拔腿。
「站那!」蘇震負手走過去,「沒看見你老子怎麼的?」
蘇懷陽嘴角抽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父王。」
「見到本王你跑什麼?可是又做了什麼虧心事?」望著蘇懷陽那張與威王妃像足七成的俊臉,蘇震覺得右腳莫名有點癢,很想抬起來踢點什麼東西。
「沒有!」蘇懷陽回答的乾脆利落。
蘇震上下掃了蘇懷陽一番,見他目光毫不躲閃,一時也問不出什麼,便頷首道:「這次你沒吵著與我去江南,不錯。」
蘇懷陽挑動了一下眉心,做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臨安滿城閨秀,你儘管擇你喜歡之人終老,本王與你母妃斷不會幹涉。
但那玉無心,出身倒是其次,她可是個寡婦,你就莫要再惦記著了!」
蘇震有時覺得兒子這種東西真是慣不得,給的自由越多,便越是不知好歹。
蘇懷陽沒應聲,只點了點頭,但這態度已經讓蘇震很是詫然。
往常一提及玉無心,這小子就炸毛,此番倒是乖順。
見橫豎也挑不出能揍兒子的理由,蘇震興致寥寥,負手而去。
蘇震一走,蘇懷陽面色瞬間放晴,轉身與方生道:「老頭子後日便走了,屆時你便出動所有人手給我尋找無心的行蹤。」
蘇懷陽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目光如炬明亮似辰,他盼著無心這麼久,沒想到她竟來了臨安。
此番說什麼也要將她留下才是!
……
次日,葉清染方起身梳妝,錦繡便腳步匆匆行進屋內呈上一封信箋。
葉清染接過展開,唇角彎了彎。
錦繡忙問道:「小姐,可是有什麼好消息?」
葉清染點點頭,笑道:「太子要去江南了。」
「什麼?」錦繡擰眉,不解,「這如何能算好消息?」
江南富庶,若讓江南富商與太子勾結,於他們極為不利。
「無事。」葉清染對鏡梳發,烏髮錘順,木梳從上自下竟無半分停頓。
「此行有威王爺在,太子未必順遂,況且……」葉清染勾唇一笑,笑意清絕。
況且今時不同往日,江南對蘇贏來說,未必會是助力。
錦繡雖未全懂,但見葉清染一派盡在掌握的模樣,便也不再憂慮,只疑惑道:「陛下怎麼就突然改了心意呢?」
葉清染放下木梳,抬起眼帘,眸色清亮,「是皇太孫殿下為其求情。」
錦繡聞後,輕嘆了一聲,感慨道:「皇太孫殿下真是心善仁厚,即便太子殿對他那般也從無怨懟。」
葉清染彎唇笑了笑,斂眸未語。
若那位太孫當真孝順恭敬,為何不一早去向皇帝求情,而非等到此時?
葉清染將一頭墨發鬆松挽就,只簡單的簪了一支白玉簪,絕色容貌依舊難掩。
見錦繡仍一臉憂色,葉清染笑笑道:「太子走得正是時候,沒有他在,戶部尚書便少了一尊靠山不是嗎?」
錦繡這才瞭然,笑道:「原是如此,那咱們的那封密信送的還真是時候。」
葉清染不置可否,但她這個人從不相信偶然與巧合。
蒼御史最近本就在針對太子一黨,她相信便是沒有她那封密信,蘇御也一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這是身為獵手的直覺。
「小姐。」暖兒走進屋子,小嘴撅的可以掛油瓶了,「小姐,二小姐請您去花園喝茶。」
一早便看見討厭的人,一天的好心情都沒了。
葉清染卻輕輕揚起了嘴角,衛錦珠雖不討喜,但今日相見卻未必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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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更,但有地方要修改一下,所以會晚一些,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