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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武道天地(新修版)

2024-08-29 21:24:28 作者: 龍蛇渾象
  關山越摔倒在地,宛如被抽空了筋骨一般,心臟砰砰急跳,渾身抽搐。

  眉心刺痛更深,關山越眼前景物模糊扭曲,他心中忽生一念。

  要死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哦,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少年歪扭著右臂,抹了把嘴角,樂觀地想著。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再做一件事。

  那便是站起來。

  關山越躬身以一條左臂手肘抵住地面,掙紮起身,佝僂後背逐漸挺起。

  最後他雙臂無力下垂,搖晃起身,但當他站定之後,脊背依舊挺直如槍。

  神思模糊之際,關山越宛然又回到了四歲的那一天。

  「我們蠻人是等死的命,不是跪著的命。死,也得站著!」

  那個男人是這麼告訴關山越的。

  男人被前來收取人頭稅的魔門弟子煉成了人皮鼓,沒想到在這裡還能收穫一件法寶的魔門弟子很是開心,免去了他們部落的一年的人頭稅。

  整個部落的族人都很開心,除了關山越。

  關山越還記得,那個面容年輕的魔門弟子笑得很是溫暖和煦,似一位純真少年。

  那春風般的笑容,卻讓四歲的關山越心中格外發冷。

  看到那鼓時,他猛然間極想狂喊出聲,隨即卻立刻垂下了頭,默然不語。

  關山越告訴自己,這就是蠻人的命。他們能唯一選的,就是站著死,或是跪著死。

  即使面容平靜了下來,心臟卻依然響如擂鼓,那一刻,關山越知道了,他騙不過自己的心。

  所以他走了,一個人離開了部落。

  只因為他覺得,人不應該是那樣。

  一個四歲的孩子,在呼嘯的烈風中艱難跋涉,直到遇上了肅立風中的師父。

  其實直到現在,關山越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持著自己走出那麼遠。

  「站著。」

  十七歲的關山越吐出一口血,與當年的自己一起呢喃說道。

  可當他站直的那一刻,眉心刺痛卻化為一股清冷銳利的寒流,倏然間流轉全身。

  霎時間,沉悶的密室中,響起鏗然一聲。

  錚鳴如刀劍出鞘,清亮似玉石碎裂。

  關山越感到自己的意念在這一刻,似被這股寒流淬成一口神刃,悍然向頭頂上方劈斬而出,筆直地衝破雲霄,仿佛剎那之間跨越重重虛空,與某處不可知之地勾連。

  種種奇景在關山越腦中浮現。

  遼闊天地間,無數山峰鋒利而凌亂,如神劍筆直向天,綿延雲海深處。長風浩蕩,似長刀離鞘,越過縱橫溝壑,鏗鏘錚鳴。

  關山越放眼望去,只覺得天地之間,皆是充斥著武道真意。

  片刻之後,關山越才恍然,這分明就是北荒大地的風物,可這不是他眼中的北荒,而是「他人」眼中的北荒。

  是某位存在將他的視角,借給了關山越一瞬。

  可即使只是僅僅一瞬,也有無數的感悟沖入關山越腦海中。

  一個迴蕩天地間的宏音響起。

  「共鳴一剎,資質尚可。」

  一霎時里,關山越心胸激盪。

  明明只看了一眼,關山越卻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與這片大地相處了許多年。

  他的思緒化作晃晃悠悠的閒雲,流過這天地的每一處。

  關山越心弦一松,弦斷聲起,夢碎人醒。

  因為久不得破境而產生的頹廢,在蒼茫天地之間,便如一縷殘霜,頃刻消融。

  關山越卻好像真正找回了那股少年意氣,甚至更有一份慣看風雲的灑脫。

  睜開眼,關山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忽覺手上一重。

  仿佛有一口無形之刀落入手中,不輕不重,分量剛剛好。

  他提著這口刀,不由自主地懸空勾畫起來,像是在描繪某項事物。

  那是一座山,陡峭嵯峨,陽剛挺拔似刀削鋸截斷,宛如一柄貫通天地的長刀,劈斬而下。


  天地雖大,卻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山勢已成,清冷銳意流瀉,整間密室里響起了一絲裂帛聲。

  無形之中的刀勢,竟然將那兩張人皮斬裂。

  身後那口始終不能御使的神刃,也仿佛在應和著他的刀意,同樣發出顫鳴。

  關山越深呼一口氣。

  他感到自己受那莫名刀意浸染,體內又再次蓄滿了內勁,儘管傷勢未復原,可仍有一戰之力。

  四歲的關山越或許會覺得,能站著死就夠了。

  可十七歲的關山越卻覺得,沒有人生來就是該死的。

  既然有一拼之力了,關山越就絕不會束手待斃。

  不過此處不是適合一戰之地,他既然毀了魔種,那人必會找上門來。

  他們武廟承諾過,要護佑槐蔭三十年平安。如今師傅不在,自然該他頂上。

  這也是為何,關山越選擇前來衙門,願意死戰不退。

  一諾千金,不僅是武廟宗旨,更是關山越的立身之本。

  只有堅持奉行著這些原則,關山越才覺得自己是真正活著。

  而非如以往的族人一般,渾渾噩噩,麻木不仁。

  這是他給自己的底線,更是他在心裡燃起的火。

  關山越心念把定,足尖一點,縱身躍出密室。

  出了密室,關山越在院牆上一踩,一襲染血白衣如鏡碎裂,倏忽間便沒了蹤影。

  ——

  遠處山坡上,站著個鬚髮皆張的粗豪漢子。

  他們是北荒臭名昭著的荒禍,劫掠部落賴以生存,對同胞的手段之殘忍,甚至更勝魔門中人。

  他放眼望去,北荒大地野曠天低,入目盡茫茫。

  一時間,漢子不由得心胸激盪,突兀生出一股豪情。

  忽見遠方風勢絮亂,荒原上,一股煙塵如長龍蜿蜒,滾滾而來。

  漢子眯起眼,才看得分明。

  卻是一騎奔掠而過,人馬俱甲,馬匹精壯雄健,騎士身姿挺拔,氣焰凶戾。

  漢子知道,這是寨中兄弟劫掠而返,所以他興奮地舉起手中旗子,向那一騎揮旗示意。

  可看了一會兒,漢子卻發現有些不對。

  他既沒有拖拽什麼東西,神情更是惶恐,怎麼看上去更像是在……逃難!?

  看見漢子,那人面露驚喜,張嘴欲喊。

  而他面上的表情,就此永遠定格。

  他頭顱連帶脊柱,更是被人硬生生扯出來,內臟混在血泊中,嘩啦啦流了一地。

  一抹孤影佇立馬背如幽魂,手提連著脊柱的人頭,而他身下那匹馬卻似沒有感到任何異樣,仍在狂奔。

  漢子如遭雷亟,猛然抖動一下,牙床打顫,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言語。

  手持長幡的秦霄皺了皺鼻子,眉頭一擰,掰斷那顆頭顱,只留一根脊柱在手。

  掂量了一番這根脊柱的分量,秦霄隨手一拋,在他罡氣加持之下,這根脊柱穿空而去。

  漢子還未及反應,便被脊柱穿胸而過,釘死在坡上。

  做完這一切後,秦霄的怒意絲毫沒有得到緩解,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勢。

  他沒想到,一個身受重傷的小子,竟然這麼能跑。

  那小子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擾自己的感知也就罷了,關鍵是他還時不時放出一縷氣息,吸引秦霄靠近。

  秦霄知道,他是要將自己引出這座鎮子,可他無所謂。

  因為宗主也囑咐了,不可在槐蔭鎮上大動干戈,拘了古槐便要立刻回返。

  但那小子,秦霄今天一定要殺。

  不只在於他得了尊神垂青,更在於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古槐適時嘲笑道:

  「就你這幾手,還想抓住關小子?」

  此刻,秦霄竟有些壓制不住體內的翻騰欲沸的魔念。

  就在此時,一抹刀光自馬腹下斬出。

  健壯駿馬一斬而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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