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時的顧修,極惹人疼愛。
不僅因為幼年時的他,如同瓷娃娃一般可愛。
更因為他極其乖巧聰穎。
尋常孩童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顧修已經可以流利講話。尋常孩童需要什麼只會嚎啕大哭的時候,顧修卻能夠認認真真的說服師姐師傅。
雖然很多時候說出來的理由,都讓人感覺啼笑皆非,但他確實不容易哭鬧,甚至可以稱得上安靜。
而且。
他的天賦極佳。
雖然和那些傳聞中萬年難得一見的天之驕子們有些差距,但他的天資也絕對堪稱罕見。
修煉什麼都極其輕鬆,甚至到了後來,已經能夠幫助指點僅僅只是比他大了三歲的陸箐瑤。
最重要的是。
顧修對自己的幾個師姐非常好。
他會記住每一位師姐的生辰,然後親手為她們製作禮物,哪怕是已經開始修煉天機之術,刻意和其他人拉開距離的念朝夕。
顧修也不會漏了。
「顧修小時候最喜歡給我雕蓮花,他說我就像是雪山上的雪蓮一樣。」念朝夕拿出了一個木雕蓮花,滿是回憶。
許婉清和秦墨染三女,此刻也都各自拿出了一個木雕。
陷入沉思。
這些畫面,讓她們想起了很多過往,就連內心那些已經封塵的記憶,也都已經慢慢清晰了起來。
那時候的顧修。
真的很好。
他對每一個師姐,都非常真誠。
不光會為了幾位師姐準備禮物,會記住每一位師姐的喜好,會在師姐被師傅責罰時站出來為為她們求情。
甚至就連隨著年紀長大之後,幾個師姐開始有了自己的愛好時,顧修也都會陪著每一個師姐學習她們的喜好之事。
陪大師姐一起看日出日落。
陪二師姐一起,偷偷打鐵,製作各種稀奇古怪的工具。
陪三師姐一起,採花採藥,捏泥丸。
陪四師姐一起,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石頭。
陪五師姐一起,吟詩作對,揮毫點墨。
陪六師姐一起,拆卸研究各種布娃娃木人樁。
陪七師姐一起,去小溪邊拿魚摸蝦……
這是她們所有人的童年。
也是顧修的童年。
成長自然不是一帆風順,有歡笑,自然也會有淚水,有驚喜,自然也會有怒氣。
但無一例外的。
每一次,顧修都會主動低頭認錯,然後幫助師姐擦掉眼淚。
秦墨染三人,看著這一幕幕的往事,目光開始柔和起來,三師姐許婉清更是忍不住眼眶泛紅。
她們都忍不住想到了幼年時屬於自己和顧修的故事。
屬於她們的那些溫馨。
甚至。
她們心裡,都不自覺的冒出了一個念頭。
明明當年那麼好……
為什麼。
會變了呢?
到底是顧修變了,還是自己變了?
「雕欄玉砌應猶在。」
「只是……」
「朱顏改。」
秦墨染喃喃說道,片刻之後回過神來,搖搖頭說道:
「師姐,這些東西不用再看了。」
「為什麼?」念朝夕問。
卻見秦墨染搖搖頭:「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往事已成煙,這些東西,留作回憶便可,何必在這種時候拿出來呢?」
「畢竟……」
「我不希望將來,憶起童年記憶中的那個人時,對那個時候的他,也滿懷惡意。」
這話,讓一旁的許婉清和陸箐瑤也回過神來。
是啊!
曾經的回憶確實美好,曾經的顧修也確實很好。
但……
回憶終究是回憶。
如今的顧修,早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人了!
他。
早就已經變了!
「顧修曾經確實很好,但五百年的禁地,已經他徹底變了。」許婉清嘆了口氣說道。
陸箐瑤更是惡意:「說不定五百年前,他就是偽裝的!」
這樣的話,讓念朝夕心中一痛。
為什麼?
為什麼直到現在,他們對顧修還是那般抱有偏見?
甚至……
去拿最不堪的心思,去揣測五百年前的顧修?
她明白秦墨染的意思了。
她們對於顧修的偏見,不是因為曾經,而是因為現在,而是因為禁地歸來之後!
現在想要利用百年前的點點滴滴,喚醒她們對顧修的回憶,試圖糾正她們對顧修的觀念。
本身就是錯誤的。
念及此,念朝夕抿了抿唇,再看一眼鏡中。
正巧。
那正在抱著木雕雕刻的顧修似乎有所感應一般,抬頭看向窗外,仿佛和念朝夕對視一樣。
眼中是清澈、天真和期待。
隨即,展顏一笑。
這個笑容,卻讓念朝夕淚水瞬間流淌而出,特別是想到,曾經驚鴻一瞥中,看到的那個白髮顧修回眸的眼神。
更是感覺心痛不已。
揮揮手,她終究還是揮散了鏡中五百年前的畫面。
「既然師妹們覺得,顧修在禁地五百年中變了,那不如讓我們看看。」
「五百年後變的。」
「到底是誰!」
念朝夕開口說道,緊接著咳出一口鮮血,再次催動天機輪迴鏡,嘴角因為壽元流逝,流出了一滴鮮血。
看到這一幕,三女都是一陣皺眉,但最終還是搖搖頭。
沒有開口勸說。
師姐的執念是顧修,或許看到五百年後顧修的變化。
她能真正看清顧修!
從此,執念消散!
只是……
她們心中抱著這個想法的時候,鏡中再次出現的畫面,卻讓三女微微一怔。
因為此刻畫面已經改變。
當年溫馨但卻稍顯落魄的青玄宗,已經變成了輝煌無比的青玄聖地,門人弟子眾多,每日上門拜訪的賓客更是絡繹不絕。
而就在這時,宗門之中那處已經存在了五百年的禁地裂紋出現波動。
這是禁地即將關閉。
在五百年前,她們曾經無數次期待過這個裂紋消失,禁地中的那個人走出來。
但如今。
這一幕真的成真的時候……
無人知曉,無人在意,無人關注。
甚至。
一直到滿頭如霜白髮,身受重傷,身上靈氣已經徹底丟失的顧修走出來的時候。
竟是無一人迎接!
許婉清面色不自然,率先說道:
「我……我記得,我當時好像在給小師弟煉製丹藥,正是緊要關頭,所以不能分神……」
「我……我在感悟天地道韻,當時正有靈感,不容分心。」秦墨染也有些眼神閃躲的說道。
一瞬間,壓力來到了陸箐瑤這邊。
陸箐瑤支支吾吾,最後說道:
「我當時跟小師弟在一起呢,我……我這不是擔心,萬一我丟下小師弟去看顧修,會讓小師弟心裡不舒服嗎?」
「我……我哪知道你們一個都沒去啊?」
「大師姐,你不是也沒去嗎!」
陸箐瑤把矛頭丟給了念朝夕。
但可惜。
她丟錯人了。
念朝夕只是嘆了口氣:
「當日我外出不在宗門,知道消息的時候,我第一時間便往回趕,當天夜裡才終於趕回。」
「這一點,你真的不知道嗎?」
這……
陸箐瑤吐吐舌頭,閉嘴不說話了。
卻見念朝夕掃了許婉清和秦墨染兩人一眼,兩人面對這道目光都有些不自然。
下意識的低頭避開。
其實……
她們當時哪怕再忙,但就在宗門,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禁地關閉,顧修歸來的事情?
之所以一直沒有動靜,甚至沒有去迎接顧修。
只不過……
是因為她們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顧修啊……
「我……當初顧修去往禁地的時候,我答應過他,等他回來,我會為他準備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極品丹藥。」
「但……」
「但小師弟到來,很多丹藥都給了小師弟,我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所以……所以……」
許婉清率先開口,面色很不自然:「我以為大家都去了,我……我當時真的沒想到,你們竟然一個都沒去……」
秦墨染支支吾吾:「我也……我也沒有,承諾給顧修的符籙……」
「我們只是沒有第一時間迎接他而已,這有什麼,他難道連這點小事都要計較嗎?」陸箐瑤面色不自然的反問道:
「再說了,我們當天晚上不是都去了嗎,一起吃了飯的,不也算是給他接風洗塵了嗎?」
這話。
讓許婉清和秦墨染連連點頭。
只是念朝夕卻已經慘笑起來,她終究還是搖搖頭:
「既如此,我們接著看便是!」
畫面中的顧修,終於還是迎來了第一個搭訕之人。
是一名負責清掃宗門的雜役弟子。
再然後。
師傅關雪嵐來了,她檢查了一下顧修的傷勢,就把顧修帶到了拙峰,然後當晚就通知各峰師姐齊聚。
剛好,當時有人其實問過關雪嵐,這場晚宴,需要什麼規格。
而關雪嵐的回答很乾脆:
「顧修回來便回來了,最低規格隨便聚一聚便可。」
這話,讓三人都是一陣汗顏。
而更讓她們汗顏的是。
宴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