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念朝夕正面對那白玉幼蠶的時候,此時此刻,玉丹峰上,同樣抬頭看著那天穹之上那仙門九重鵲落的許婉清。
此刻正心驚肉跳,惶恐難安:
「是他!」
「一定是他!」
「能做到這種地步,引動如此異象的人,一定是他!」
江潯猜到了這異象來源,而許婉清,同樣也猜到了這一點。
她有自己的秘密,為此做出了選擇。
可現在……
看著這仙門異象的時候,許婉清卻生平第一次,想到了一個問題。
自己,是不是選錯了?
正在這時,有弟子急匆匆趕來:「師父,師父,出事了!」
「出事?出什麼事?」許婉清心裡咯噔一聲:「是你二師伯的傷勢變重了嗎?還是我正在培養的肉身出了問題?」
那弟子連忙搖頭:「不是,是……是六師叔!」
六師叔?
何夢雲?
許婉清愣了愣,隨即腳步一踏,整個人瞬間出現在了玉丹峰中一處陰氣旺盛之地,推開房門,許婉清面色瞬間大變。
「師尊,不知為何,方才六師叔身上的氣息突然衰弱無比,大量死氣盤踞,生機也在快速消失!」
「弟子等人用了不少手段,但卻依舊擋不住六師叔肉身生機湮滅,再這麼下去,六師叔的肉身,將會徹底腐去。」
「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需要師尊幫助。」
幾名負責照看六師妹何夢雲的弟子,此刻急急忙忙的給許婉清介紹情況。
六師妹何夢雲,早先被大師姐念朝夕所傷,斬下一臂之後陷入昏迷,神魂錯亂,整個人生機甚至都被大師姐念朝夕抽走。
許婉清用盡手段,也不過只是勉強吊住她一命而已,卻沒想到現在竟然出這種事。
「爾等速速把延壽丹藥全部備好。」
身為大好人,許婉清此刻哪還敢怠慢絲毫,當即下令,一邊拿出大量丹藥投餵到何夢雲口中,隨即又摸出幾根銀針。
銀針當即精準落在何夢雲身周各處。
可情況並未好轉。
許婉清嚇了一跳,忙的抓住何夢雲的獨臂,大量靈氣立刻灌注到何夢雲體內。
這靈氣才剛剛入體,許婉清面色便是大變,她看到何夢雲體內,有一股灰白之色帶著寂滅之力的力量,正在瘋狂的吞噬何夢雲的一切生機。
甚至。
那股力量似乎察覺到了許婉清的存在,竟然也朝著許婉清撕咬而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的許婉清下意識的放手。
可這手剛剛放下。
卻見何夢雲的身體,突然從頭到腳的,浮現出了那一抹灰白之色,速度不算快速,卻也一刻不停。
好似亡命喪鐘被敲響一般。
這一幕。
看的許婉清目眥欲裂,驚恐萬分:「六師妹,你堅持住啊,你一定不要死啊!」
她慌亂的想要救治何夢雲,可卻依舊無法阻止何夢雲的衰敗。
這要是死了。
那自己……
也得倒霉啊!
而在許婉清驚恐萬狀,手忙腳亂的時候。
另一邊的念朝夕,身形突然一震,緊接著,她的眼眸之中閃過困惑、迷茫。
不過這種狀態,只是片刻便重新恢復。
但恢復過來的念朝夕,卻好似變成了一個陰翳之人,目光看著正朝自己爬來的雪白幼蠶,她抿了抿嘴說道:
「大師姐,開始吧!」
她明明是念朝夕,卻開口叫了一聲大師姐。
而古怪的是。
這話出口,她神情再次變化,眸中陰翳消失,取而代之的,依舊是那個喜歡獨上閣樓,觀天望星的女子:
「一旦開始,便無法回頭,屆時六師妹你將會魂飛魄散,再無半點生機,你可做好了準備?」
這師姐妹,竟然用了手段。
一體雙魂!
何夢雲的神魂,正藏身於念朝夕身上!
「我養神這麼久,就等著那惡狼用出這一招,我已做好準備,斷然不會回頭。」何夢雲此刻咬牙說道,不過她緊接著想到了什麼。
開口又問道:
「大師姐,你之前幫我斬下一臂,留下了一枚種子,或許還有一線之機,可大師姐你,卻再無任何退路,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啊?」念朝夕一笑:「早該死了。」
她眼中。
透著幾分不舍,透著幾分懊悔,更透著對解脫的嚮往。
何夢雲沉默,最終還是沉沉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開始吧。」
「那惡狼最大的手段,便是這白玉蠶,此蠶以福源為食,就著福源,可吞噬一切,從靈力,到壽元,再到神魂,一切有利的東西,都會一點點的被全部蠶食。」
「這個過程會很痛苦,好似化身桑葉一般,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吞噬殆盡,徹底化作那惡狼的力量,這個過程,只能師姐你來承受了……」
說這些的時候。
何夢雲語氣有些顫抖。
這些經歷,她曾在窺得未來一角的時候體會過,那種痛苦、絕望以及懊惱。
她永生難忘。
但也正是難忘,何夢雲才更加果斷:
「這白玉蠶,就是那惡狼盛放食物的器皿。」
「尋常來說,我們不會有半點機會,但這白玉蠶,有一個最大的缺陷,便是這白玉蠶的吞噬速度會很緩慢。」
「那惡狼說三日之後才會回來,那就意味著,師姐你有三天時間。」
「以我神魂為媒,以那惡狼心心念念之物為引,卜卦問天,揭開這惡狼的真面目,找到他的破綻,並將這一切,送給顧修!」
……
而在青玄聖地的兩位師姐妹,已經準備就緒,要犧牲自己,完成她們所謀之事的時候。
另一邊的雲霄城門前。
顧修正在天穹之上閉目凝神,他被萬千虹霞所包裹,那是精純到了極致的靈氣,更是精純到了極致的萬源之力。
這是天地饋贈,也是那仙門九重鵲落帶來的反哺。
在這天地偉力之下,顧修身上的傷勢在快速恢復,好似從未受過創傷,而他丹田氣海之中在這一戰中虧損的靈氣也在快速恢復。
他的氣息。
正變的越來越強。
「這傢伙,未免也強的太可怕了……」呂東山呆在原地,雙目怔怔的喃喃說道:
「尚老二,我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尚仲青隨口問道,目光也同樣看著那無上仙門,神情有些呆滯。
卻見呂東山說道:「他這一次重修,將和我們,徹底拉開差距,而且這個差距,恐怕是……天與地的差距。」
這話。
讓尚仲青怔了怔。
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可最終還是陷入沉默,但在沉默一陣之後,還是又點點頭:
「確實。」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帶著幾分蕭索。
他也曾是和顧修打的不相上下的天驕,而今他依舊重新滿懷信心,但此時此刻看著那耀眼身影的時候,心中卻也明白。
曾經的不相上下,你來我往。
怕是永遠都只能成為曾經了。
「顧修強的讓人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九重完美道台啊,明明都棄宗當個小散修了,還能玩這麼大?」搖搖頭,尚仲青苦笑道。
呂東山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我都懷疑,這傢伙以前是不是在青玄被人下降頭了,所以才沒有真真正正爆發出來,現在離開了青玄魔窟,才得解脫。」
「他若是和我同階,也不知道我能撐幾招。」
「為什麼要撐,直接不打不就行了?」
「呂東山,我記得你當年也是傲氣十足,這算是未戰先怯了?」
「什麼叫未戰先怯,咱這叫聰明懂不懂,打得過那就往死里打,打不過那肯定想辦法不打啊,要不然趕著上去挨揍,不疼啊?」
「……」
正插科打諢著,卻見十二道身影,突然悄無聲息之間靠近顧修,朝那霞光之中衝去。
這是浮屠軍剩餘的十二名校尉。
他們依舊沒有死心,在看出顧修正在關鍵時刻,收斂氣息,快速靠近,想要趁機偷襲。
將他斬殺。
尚仲青當時便眉頭一皺,想要上前相幫,不過他剛要行動。
卻見呂東山已經率先伸出一隻手:
「相信老顧。」
聞聽此話,尚仲青點點頭放鬆下來,只是目光依舊看著,那天穹之上凝息閉目的顧修。
而也是這麼會功夫。
雙方距離在瞬間縮短。
兩丈!
一丈!
八尺!
五尺!
直到現在,顧修依舊呆呆站在原地閉著雙眸,沒有躲避,沒有出手。
這下子。
十二大高手眼中,已經閃過驚喜。
只是……
就在他們眼中的驚喜閃過之時,那閉眼不動的顧修。
卻在此時,猛然睜眼!
那是一雙平淡到了極致的目光,好似波瀾不驚的湖面,又好似潤物無聲的春風,此刻看向十二高手的時候,不帶有任何感情。
而也是這道平靜至極的目光,卻讓十二大高手身下坐騎。
突然齊齊癱跪下來。
十二大高手頓時心中一沉,好在這一招顧修方才就用過,他們心中已經有所防備,在這身下坐騎癱倒瞬間,他們身形卻也瞬間直刺而出。
即使顧修發現又如何?
即使他能震懾住身下妖獸坐騎又如何?
這麼近的距離,他們齊齊出手,哪怕是顧修顯然反應過來。
也根本不可能再逃開!
只是……
他們想過顧修會逃,但他們卻唯獨沒有想過。
顧修。
根本沒想要逃!
之前面對浮屠校尉的時候,顧修一直在四處遊走作戰,但這一次面對這十二大高手齊齊動用最強招式的時候。
顧修沒退,他只做了一件很簡單的事。
拔劍!
他只是看似隨意地,將渡仙劍抽出,但也就渡仙劍抽出的瞬間,到顧修身周那因為九道金丹道紋掀起的狂暴氣息,卻也在瞬間消失。
或者說不是消失。
而是凝固!
而且凝固的,不光是他的氣息,還有那已經攻到近前的十二大校尉,以及站在車輦之上,正滿臉癲狂看著一切的尚冠宇。
十二名氣勢洶洶的校尉,在靠近顧修僅僅只有三寸之地的時候。
突然齊刷刷的停了下來。
像是被人用了定身法術一般。
「怎麼回事?」
「他們……為什麼不動了?」
「發生了什麼?」
眾人茫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卻也在這時。
卻見顧修剛剛拔出一劍的顧修,此刻將渡仙劍重新收了起來。
「踏……踏……踏……」
一聲聲腳步聲,伴隨著顧修腳踏虛空,緩步離開,傳了出來。
那是靈氣撞擊虛空傳出的聲音,其實並不大。
但此時此刻。
卻好似,敲響在所有心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