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把溫晚扶到床上,她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看上去精神很差的樣子。
葉川放心不下,決定陪著溫晚到她醒來為止。
他一直沒睡,在旁邊刷著手機安排工作,半夜他聽到溫晚突然發出一陣哼哼聲,本來都有點困了,突然一個精神抖擻打開檯燈問:「怎麼了?有什麼不舒服嗎?」
溫晚沒吱聲,只是微微皺著眉頭,整個人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樣子。
葉川試探性地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額頭,這溫度明顯超過了常溫不少。
翻箱倒櫃才找到一個體溫計,葉川給溫晚測了一下,39.5度。
他有意識以來都從來沒發過這麼高的燒。
他有些不知所措,馬上上往搜索了一番怎麼快速降溫。
本來想送她去醫院的,但看她現在整個人這麼難受的樣子,這麼折騰一頓更難受。
看上去應該是著涼了,注意保暖多喝水物理降溫就行。
葉川給溫晚額頭放上了涼毛巾,還一直不停在給她擦身,想讓她揮發掉一些體溫。
大概一直從兩點折騰到早上五點,溫晚似乎終於恢復了一些意識。
之前她一直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飄著,耳朵像耳鳴一樣,只能聽到非常模糊的聲音。
她感覺身體越來越冷,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額頭突然有一陣柔軟的觸感,隨後是一個不清晰地聲音問:「你是不是覺得冷?」
溫晚點點頭。
葉川看她終於有反應,整個懸著的心也算放下一半,急忙道:「遙控器在哪裡?我去開空調。」
「別……」溫晚用盡全身力氣說,「電費貴。」
「……」葉川居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給我沖個熱水袋就行了。」溫晚說完,又昏迷了過去。
熱水袋?
熱水袋是什麼?
葉川第一次聽說過這個東西。
他馬上打開百度搜了搜。
居然發現還有這種神奇的東西。
原來女孩子在來生理期的時候經常會用。
他也不知道這種東西溫晚會放在什麼地方,第二天一早他看超市差不多開門了,就開車去超市找到了這個神奇的東西,順便還買了一床被子。
葉川回到家,先把新被子蓋在溫晚身上,然後去廚房燒了一壺水。
水燒開,他對著熱水袋的口子,毫不收斂地嘩一下就倒下去。
哪知道這個口子入水這麼慢,一大片滾燙的開水燙在了葉川的虎口處。
他疼得整個人都彈了起來,用冷水沖洗了一會兒,卻還是能感覺到非常清晰的火燒感。
感覺自己整個手都要麻了。
葉川第二次小心翼翼地充好熱水袋,把它放到溫晚被子裡。
而他的手被燙出一個明顯的水泡。
葉川又給溫晚測了個體溫,現在是38.5了。
至少退下來了,就是好跡象。
溫晚在熱水袋和被子的雙重威力下,出了不少汗,覺得整個嗓子都幹得冒煙了。
葉川看她整個頭髮都被打濕,粘膩地貼著額頭,問道:「要喝水嗎?」
溫晚蹙眉,艱難地點了點頭。
葉川去倒了溫開水,小心地抱起溫晚,把水遞到她唇邊。
溫晚由於大量脫水,嘴唇都幹得起皮了。
喝了一大杯水之後,溫晚好像稍微有點精神了。
不過由於發燒加宿醉,她得頭還是疼得不行。
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了。
這麼一睡又是半天,等她終於有點意識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天黑了。
她勉強地坐起身,聽到外面廚房有動靜。
她自己回憶了一下,好像有葉川照顧自己的印象,但不確定到底是真的還是幻覺。
此時葉川擼起袖子正在外面煮粥。
他手被燙傷,讓很多動作都不麻利,在用碗趁粥的時候不小心粥又灑在了燙傷處。
這下可是疼上加疼,差一點碗都要被他一急之下砸碎了。
葉川看著自己受傷的地方,不經感嘆,這都算是個什麼事兒啊。
他把粥端到屋子裡,看到溫晚已經坐起身了,關心道:「你醒了?」
溫晚點頭,摸了摸自己的頭:「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24小時了吧。」葉川隨口一說。
溫晚看了看時間,雖說不至於24小時,但確實也差不多了。
葉川小心地把粥吹了吹端到溫晚床邊的茶几上:「快吃點東西吧。」
溫晚看了一眼:「我沒什麼胃口。」
「你都一天一夜沒吃飯了,再不吃是想成仙呢?」
溫晚不語,不過她確實一點都不覺得餓,甚至還覺得有點反胃。
她也沒力氣問葉川怎麼會在這裡,只想著快點吃完可以再睡一會兒。
她端起碗,勉強地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葉川也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沒胃口,這時候如果比她去吃,應該也會不舒服。
溫晚嘆了口氣,剛想說話,感覺自己的胃一陣翻滾。
下一秒,她側過身忍不住地吐了出來。
好在沒有吐在床上,只是吐在了地上。
葉川嚇了一跳,馬上跑過去拍了拍她的背給她順氣。
溫晚還是覺得難受,但胃裡實在沒東西,又吐了幾口膽汁。
葉川皺著眉看著一切,他一點都不覺得噁心。
只是覺得無比心疼。
他情願這些病都生在自己身上,這些苦都由他來受。
溫晚突然,好像稍微舒服一些了。
她想下床收拾,被葉川一把按住:「我來吧,你快躺好。」
葉川先去倒了一杯水,拿了個臉盆讓她漱個口吐掉。
然後給她蓋上被子換了個熱水袋。
溫晚也確實沒力氣管那麼多,躺下沒多久就又迷糊了過去。
葉川蹲在地上小心地擦拭著地上的污跡。
葉川自己一天一夜也沒合過眼沒吃過東西。
他把剩下的一些粥喝了,回到溫晚身邊,稍微閉上眼想打個瞌睡。
半夜兩點多的時候,溫晚感覺自己好像又恢復一些了,葉川給她倒了點水,過了一會兒溫晚去上了個廁所。
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似乎可以思考了。
她靠在床上看著葉川,他穿了一件灰色羊毛大衣,裡面是一件白色的毛衣,看上去有一點矜貴儒雅的氣質。
溫晚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換了,問道:「這衣服……是你?」
「放心,沒占你便宜,」葉川整個人往身後一靠,慢條斯理道,「我找了個附近的女學生來給你洗澡更衣的。」葉川笑道:「我這麼大半夜翹人家的門,可把人嚇壞了,根本不信我,我都差點跪下求她們了。」
「哦……」溫晚舒了一口氣,覺得有些愧疚。
其實她現在整個人的反應還很遲鈍,整個人都還飄飄然著。
「你怎麼會在這裡?」溫晚這才反應過來,葉川出現在自己家應該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昨天晚上打你電話關機,找不到你人,來你家看了一眼,幸好我來了,否則你昨天就這麼倒在家門口一晚上,沒準都要叫救護車了。」
溫晚蒼白的嘴唇,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謝謝。」
「你餓不餓?」葉川垂眸看著她,「想吃什麼?」
提到吃這件事,溫晚突然想起了什麼,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地板。
她記得之前好像吐在地板上過。
「我打掃乾淨了,」葉川磁沉的聲音清淡,「我真是,我這兩天真是獻給你太多第一次了,老子這輩子都沒這麼伺候過別人。」
聽到這句話,溫晚五味雜陳。
既覺得感動,又覺得抱歉,還有一絲不安。
她不想平白無故受別人的好,在她的世界觀里,任何東西都是需要等價交換的。
而她沒有可以給葉川的等價價值的東西。
溫晚強撐起來:「我現在沒事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這兩天麻煩你了。」
葉川眼睛眯了眯說:「現在是趕我走了。」
「不是……」溫晚低聲,「我怕耽誤你時間。」
葉川嘆了口氣,表現出傷心的樣子:「本來以為你醒來,會感動得想以身相許的,看來是我想多了。」
溫晚看著他,突然一下子笑了出來。
之前一段時間,為了跟葉川保持距離,而可以疏離他。
溫晚突然覺得自己的做法很幼稚也很傷人。
葉川從來沒有對她作過任何非分之舉,也沒有說過任何傷害她的話。
可能對於葉川而言,真的是把她當成一個朋友。
或許帶著點憐憫,或許帶著點同情。
但他從來沒有覺得不尊重過她。
一直都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這一刻,溫晚破防了,她對葉川笑了笑,有一種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她是發自內心感謝葉川的,也想從現在起,真心地和他試著以朋友的身份相處。
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和身份,就最簡單的用真心去對待他。
「正好我借給你磨練一下,這樣以後你女朋友生病了,你也知道怎麼照顧。」溫晚和他說話的語氣,恢復到之前還能開玩笑的狀態。
葉川一撇嘴,不知道這話要怎麼回。
他才沒興趣這麼卑微地去照顧別人。
這女人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葉川不說話,出去給她煮粥。
溫晚沒洗澡又出了太多汗,覺得渾身粘膩的不舒服,想起身去浴室洗個澡,卻被正好端著碗進屋的葉川看到。
「你要去幹嘛?」葉川問。
「我想去洗個澡。」溫晚指了指浴室。
「你現在站不穩的樣子,一會兒洗澡暈過去怎麼辦?」
「可我實在覺得不舒服。」溫晚抓了抓自己的背。
「那你坐著別動,」葉川命令式地指著床,「我去給你拿毛巾來擦擦。」
葉川進浴室,把毛巾用熱水洗乾淨,想擰乾的時候發現自己虎口的傷口還沒好,每一次用力都疼得鑽心。
不過她還是強忍著痛擰完毛巾,小心地給溫晚擦拭一些她暴露在外面的皮膚。
剩下的一些他每次都是擰完毛巾背對著溫晚,讓她自己擦拭。
就這麼來回擦了二十幾次,溫晚才算舒服些了。
葉川的左手都疼得快沒知覺了。
不過他不想讓溫晚發現,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溫晚現在胃口好了不少,那碗小米粥很快就喝了下去。
葉川去洗完碗,還給她準備了一些水果。
各種各樣的水果切成小塊,連擺盤都挺有講究的。
讓人看著都覺得有食慾了。
溫晚沒想到葉川還有這麼細心的一面。
不得不說,他還是真的挺會照顧人的。
吃完水果過了一會兒,葉川又給她測了個體溫。
終於降到了37.5了。
葉川收拾好體溫計,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
溫晚好奇地湊過去把紙拿過來,看到上面是時間和溫晚的體溫,幾乎每隔一兩小時就會測一次。
「我居然還燒到39.5度過?」溫晚驚呼。
「是啊,」葉川把紙一把搶回來,「你那額頭都能煮雞蛋了。」
溫晚居然完全沒有任何意識。
就連葉川每隔兩小時給她測一次體溫她都沒有印象。
等等,兩小時測一次,那……
「你兩天都沒睡覺嗎?」溫晚仔細看,確實發現葉川的眼睛下面有點黑眼圈。
整個人看上去也不是特別有精神。
「放心吧,」葉川說,「我經常熬夜,熬這一兩天都不是事。」
溫晚的心頭湧起一陣暖意,她吸了吸鼻子認真道:「葉川,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葉川吊兒郎當地打了個響指。
「你……為什麼不真正找一個女朋友?」
葉川的動作一滯,張了張嘴沒說話。
「我只是覺得……」溫晚的視線落到葉川臉上,眼睛就像平靜的海,深邃沒有波瀾,「只要你想,你真心喜歡一個人,應該沒有人會拒絕你吧,為什麼不找個正兒八經的女朋友,好好愛一個人。」
聽到溫晚說「好好愛一個人」的時候,葉川突然有些失神。
說實話,他對除家裡人以外的人的感情,從來沒有上升到「愛」過。
葉川舔了舔後槽牙:「怎麼?是突然覺得如果找我做男朋友也不錯?」
「我只是好奇,像你這樣的男人,難道是真的沒有心?」
葉川薄唇開闔,眼皮一跳:「你這是在罵我呢?」
「不不不……」溫晚搖頭,「只是好奇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讓你動真心。」
葉川繃著臉緊緊地盯著她,表情看上去有些陰鷙:「你還欠多少錢?」
「哈?」溫晚一愣。
「廢話那麼多,不如先把債還清了再說吧。」葉川說著把溫晚吃完飯的碗端了出去。
走到廚房打開水龍頭,水聲淹沒了整個世界。
葉川雙手支在桌上想著剛才溫晚問的那個問題。
如果不是因為他剛剛提醒自己溫晚身上還有債務,在那個當下,差點就要如實交代了。
他這輩子都沒對一個外人這麼好過。
從來沒有這麼把一個人放在心上過。
但卻連坦白的勇氣都沒有。
不是怕被拒絕,而是怕兩個人如果從此形同陌路,那溫晚的債該怎麼辦。
葉川有些暴躁地抓了抓頭髮。
他的溫柔明明僅她可見,可是她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