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江南已經徹底告別了徹骨寒冬,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是暖洋洋的,一點沒有涼絲絲的感覺。
江畔桃花如白雪,若流雲,有的隨風附在路人身上,為紅塵添了幾縷芳香;有的盪在湖面上,為平靜掀起了幾道逐浪。
相較於桃花園的安詳,在數百米之外的影視金街則顯的十分熱鬧。
雖然現在是凌晨,但大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汽車嗚嗚的叫,絲毫不顧及有人在睡覺。
這些有的是拍夜戲回來,有的是正在往片場趕,雖然吵,但沒人打開窗子罵街,因為這種情況在這裡太正常了。
更別提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年中檔,各大劇組都在快馬加鞭,期望擠進那個機遇與危險並存的修羅圈內。
在一間只有十多個平方的宿舍里,許言進入夢鄉已經有兩個多小時了,臨睡前王芳隔著玻璃窗發了個許午鼓嘴的可愛照片。
這照片似乎有一股特殊的魔力,它能讓千里之外的許言感受到無窮的動力,就好像被安裝上了南孚電池,一節更比六節強!
他的鬥志燃燒起來了,殊不知在他周圍,還有一人的鬥志也燃燒起來了。
在一個獨立小房間裡,一盞颱風徹夜不眠,伴隨它的是一位伏案寫作的中年男子,他還戴著藍牙耳機,桌子上擺著凌亂的廢紙和一台筆記本。
林耀在和人打電話,好像電話那邊的人也沒睡著,又好像是他們根本就沒打算睡。
「咚~咚~咚~」
當清晨的第一抹光亮射進狹小的房間時,一陣洪亮的鐘聲響徹在影視城的各個角落裡。
這是旁邊小山上一口古董黃鐘發出的,它會在每天早上的六點準時敲響,提醒人們一日之計在於晨。
黃鐘可以說是影視城的標誌了,如果這裡哪家劇組出現爆款的時候也會鳴鐘慶賀,只是這規矩自從設立以來,貌似還沒有誰敲響第一鍾。
「林導昨晚一夜沒睡,這燈到現在還亮著。」
劉昊從廁所回來打著呵欠說道。
許言邊穿衣服邊思考,這大概是糾結自己給出的劇本了,因為他可以看出林耀很喜歡,奈何拍它有賭博的成分在裡面,一時半會也拿不定主意。
「自從開拍他就沒怎麼睡過覺,累死了都!」劉昊自言自語的說道,隨後往床上一倒,不一會兒就傳出了呼呼聲。
許言沒好氣的笑了笑,你有心觀察,怎麼就沒心幫忙分擔呢。
拿好毛巾牙刷,剛一出門,許言就在走廊看到了兩道身影正熱烈的盯著自己。
一個是導演林耀,一個很陌生,昨天沒見過,好像早上是剛來的。
「就他?」
「就他!」
兩個人的對話十分簡短神秘,許言猜到了大概,就等著接下來的驗證了。
「林導,張編?」
那個夾煙的陌生男子驚訝道:「欸?很聰明哦,都不用說的!」
說話間,三人已經靠的很近了,許言猜得沒錯,這陌生面孔正是的編劇張敬宇。
昨天下午他接到林耀的電話,知道許言給出的劇本後都沒有和家人打招呼直接回劇組,經過一夜折騰,終於在剛才到了江南影視城。
而這一回來,什麼事也沒做,直接就來見許言了。
林耀對這部劇極其用心,他又何嘗不是?
「許言!」林耀相互介紹道,「張編。」
一番客套話結束後,林耀讓許言先去洗臉刷牙,自己則是在辦公室等他。
兩人小聲交談道:「這小子的顏值當個男主角不是妥妥的?」
林耀笑道:「如果他想當,自然可以。」
許言聽了,摸了摸臉,嗟嘆自己其實更想靠才華吃飯,而不是顏值。
難道你們就只驚嘆於我的顏值,沒有注意到我的才華也和顏值一樣驚天動地嗎?
許言十分無奈的洗漱完畢,等到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林耀和張敬宇已經等候多時了。
「知道我們叫你來是為什麼吧?」
林耀的臉雖然是笑著,但卻不難看出疲憊,一夜不睡的人和休息足夠的終究是有些區別的。
許言想了想:「我儘量在三天之內把第一部的大綱核心給寫出來,具體劇本還是得好好理一下。」
大清早的叫自己來,目的已經很明確了,無外乎就是採取了劇本創意。
這一點許言在深思熟慮後也有預料,對方採納的根本原因可能是劇本出彩且應了兩人的要求。雖然改了本來的,但第一部的真正核心沒有大改,而且自己之前拍的,也有不少能用上。
畫面劇情不需要變,頂多就是加個配音,改台詞就行了。
「如果不改,我們有信心保證票房不虧,或者虧的很少。現在一改,我們也有信心保證票房,結局反轉很兇猛,角色反差太出乎人意料。既要保證驚喜足夠,又不能脫離太狠。這在整個華夏電影史上都找不出幾個來。」
張敬宇把還剩一半的煙給掐滅,他昨晚和林耀共同分析了一夜,自己的劇本被改他並沒有憤怒,反而是很積極的願意出面配合。
「我先去睡一會,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你告訴我一聲。咱倆現在職位變了,你是編劇,我是助理!」
張敬宇笑呵呵的說道,然後房門一拉,離開了辦公室。
許言尷尬的望著緊閉的大門,想著要不要解釋一下自己的出現只是一個巧合?
林耀作為一名老導演,戲裡戲外都看盡了人情冷暖,他當然明白許言那一轉頭是帶著什麼想法。
他揉著太陽穴有意無意的說道:「昨天下午我給他打電話說了你的想法,他直接就坐車回來了。晚上討論了很久,我搖擺不定,他卻一點不糾結,直接讓採納你的意見。咱倆都沒睡,給你交代一些事後我也得去睡了。」
許言聽了,心裡一松,還好不是剛進劇組就得罪編劇。
他也想過,如果沒有被採納,那就自己寫出來拿出去賣錢。
現在是沒這個必要了,林耀又問了幾句後說道:「雖然有不少相似的,但現在整部都算是你的想法。關於稿費,你的預期是多少?」
編劇稿費如果是電視劇,則是按一集多少錢來,電影就是一口價了。
許言猶豫了會沒有給出一個具體的數字,反倒是林耀開口給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部我給你七萬,另外電影上映後根據票房酌情分利,不管再差,保底兩萬,這個價格你能接受嗎?」
林耀說完面不改色,但心裡很焦急,他有預算,但沒預算劇本稿費。在自己掏腰包拍戲的情況下,儘量是能省則省,減少一切可能減少的支出。
九萬,這個數字對許言來說完全可以接受,畢竟新人編劇就是這樣。
但第一部如此,第二部自己就得有說法了。
所以許言點點頭道:「可以,不過第二部的劇本你不管拍不拍都得買下,因為這兩部本就是一個故事,我也無法再賣出去。另外第二部如果能賣到十億,我想要半個點的分成。」
「半個點的分成?」
林耀臉皮下意識的抖了抖,新人編劇談票房分成這得睡的多死才能說得出來?
十億的半個點分成就是五百萬,這已經和不少大編劇的稿費差不多了,甚至都能媲美不少小一線演員的片酬。
而且,他為什麼說出十億票房說的這麼輕鬆?這自信從哪裡來的?
「你能確保第二部過十億?」林耀忍不住問。
許言道:「不敢,所以我說過十億就拿分成,差一分我都不要!」
林耀眼底閃過一抹失望,他在心裡盤算這筆買賣到底劃不划算。
首先是劇本問題,買了第一部,那第二部也必須要買,這無可厚非。這就好比在商場看中了一雙鞋子,人家是成雙成對,你卻非要買一隻,自古以來就沒有這樣的道理。
花十幾二十萬買一本,或者兩本劇本其實也還可以接受。
林耀著重考慮的就是票房分成了。
據他所知,國內敢談分成的編劇無一不是超頂級大家,稍微有點口碑的也不會隨便談分成。這新人一出口就是分成,實在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味。
不過思來想去,林耀答應了這個要求。
第二部拍不拍還是個問題,能不能過十億又是一個問題,若真能過十億,給你五百萬又能如何?
多花五百萬讓自己身上貼一個十億票房導演的標籤還是比較划得來的。
想到這兒,林耀終是答應了許言的要求,他說道:「合約等我睡醒再擬,稿費我會平均分到每個月給你。」
一般情況下,稿費是一次性付清,但林耀想通過這種方式綁住許言。
許言不答應,搖頭否決:「不行,我需要這七萬,我妹妹還在醫院無菌倉里等著錢續命!」
林耀一愣,許言也不過多廢話,直接掏出手機,把無菌倉里的許午照片展現出來。
林耀剛從對方的否決中清醒,再看照片上那個微笑的寸頭女孩,頓時變得五味雜陳。
他以為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比較貪心計較且狂妄自大的年輕人,可沒想到對方是背負著一個家庭的希望。
什麼病需要進倉,還要剪頭髮啊?
白血病這一概念瞬間湧入林耀大腦里,這種病太嚇人了!
不知為何,他猛然發現這年輕人渾身充滿了閃光點。
「好!就按你說的辦!」
「謝謝!」
「真挺好一小伙子!」一切商定完畢,林耀也該去睡覺了,他拍了拍許言的肩膀,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笑道,「你妹妹康復後可以讓她嘗試著讓她進娛樂圈,你們兄妹倆都長得很出色!」
許言沒有應答,過了不知多久後才喃喃道:
「娛樂圈水太深,她要真想進,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得先給她打片天下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