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子們跟蹤欒景,發表著評論不亦樂乎,渾然忘記飯時將至,他們還沒有吃過。
而他們全出來了,誰侍候鎮國大將軍呢?
客棧跨院的上房裡,雲展面前是兩個彪悍的中年男子,他們穿著商人的衣裳,說著拜老主顧進來,院門一關,換茶弄水警衛磨墨,就沒有閒過。
午時前的兩刻鐘,有一個就出去讓小二弄飯菜,說聲他請老主顧,小二沒有懷疑,把飯菜送來,這位關上院門,取銀針試安全,又忙上一通。
雲展拿上筷子,掃一眼他們:「坐下吃,哪有東家不吃客人吃的道理?做戲要做全套。」
「是。」中年男子們謝過,坐下來,規規矩矩的小口吃著。
雲展沒有再勉強他們,從小在國公府侍候的人,長大全都這模樣,牛文獻要不是出門當兵,估計也這模樣。
他道:「吃完換十羅和百斗回來。」率先加快速度,中年男子果然也加快速度。
叫小二進來收拾碗筷走,中年男子又殷勤的把桌面及桌下地面擦拭清掃,雲展在院子裡踱步,有一個走近欠身,嗓音壓的極低:「爺,南陽侯世子那裡不需要兩個人跟蹤,他算個什麼東西,帶幾個不三不四的人出門,成不了氣候。倒是爺這裡,只有小廝侍候著,早先離京我就說,這不成,小廝們不成人,淘氣著呢,委屈您可怎好?」
「還好,沒出差錯。原因你知道,總是嘮叨可怎好?」雲展說著笑笑,又眯了眼睛凝神:「牛文獻沒有看錯人,新集軍營沒有傳出我到的風聲,可以用,這就好。接下來我打算從集鎮上透些風,看看對方怎麼應對。我帶著一隊的兵,拿人倒是省事,可是大魚怕大網,就怕他聞風走脫。」
回話的人神情無奈:「是,按爺說的辦,奴才等還在暗處。」
「暗處見奇兵,你們可別等我用人的時候,不起作用!」雲展加重語氣。
「是!不敢誤爺的事。」回話的人說完,等候一下,雲展沒有話,他悄然退後,叫上房裡的中年人,嚷著「這一頓吃過,咱們交情又深」這樣的話,離開這個院子。
院門掩著,並沒關緊,雲展繼續踱步,也沒有多看,很快十羅和百斗回來,在另外的地方換回乾淨衣裳,邊回話邊爭辨,還是欒景來新集,看的是大姑娘還是小姑娘的話題,雲展一聽就悟,馬得昌調戲新集民女反而喊冤,欒景這是來證實馬得昌的話,新集民女品行不端。
就讓十羅和百斗明天繼續跟蹤欒景,看他打算怎麼下手,倘若遇到,救人第一。
十羅和百斗接令,又爭辯一番保護大姑娘為主還是保護小姑娘更重要,才把飯碗端到手裡。
第二天,元慧大大的慪了一場氣,新集鎮外賣好吃杏露,上學路上身邊經過的人紛紛誇讚,都說:「活上半世,從沒有吃過這種味道。」元秀讓家人買。
賣家奇貨可居,一人一碗,就地飲用,聲稱這是獨家秘方,配料少不能大量供應,要喝來早。避免秘方泄漏,不許帶走。
元慧沒喝成,聽課走神,被先生打了手板兒又罰站,奶娘們不敢瞞,當時就報給甄氏,甄氏到學堂,先羞慚滿面給先生賠禮,再殺氣騰騰帶女兒回家,元秀本想放學時帶元慧去喝,也就泡湯。
元慧被甄氏修理,第三天淚眼汪汪上學,經過的美食都不能安慰,中午放學時,姐妹興沖沖走在通往好吃杏露的道路上。
人多天熱,汗水一身又一身,幾個結伴又不肯散開的客商沖沖擠擠的,元慧和元秀分開。
奶娘和小丫頭一開始還跟著,又被沖擠到,元慧一個人興沖沖走在通往好吃杏露的道路上。
忽然一陣異香飄來,勾得元慧小鼻子歪斜著,方向也歪斜,停在一個蹲著的男子面前,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他手中半碗橙黃色的液體,小嘴巴悄悄咂巴。
人富貴了,錢怎麼花?
不吃就喝,不喝就穿。嫖賭的那叫敗家,不是正常消費。
公侯王孫之家,數代之積累,除去人脈還有穿衣打扮、飲食藥典,家裡有幾個拿得出手的廚子、繡娘,並不稀奇。
欒景的母親也出身世家,陪嫁丫頭裡有一個擅長制香,除去點燃薰衣的香,花草也能入食物,這兩天沸沸揚揚傳開的杏露就是加入欒景攜帶的花草香,獨家秘方,原料由春天到冬天,仿製不易。
去掉這香,也就是元慧時常喝的一般杏露,她經過時,因為容易得,家裡自己就能做,從不多看一眼。錢要用在刀刃上,慧姐的零用錢要用在令她犯饞的食物上。
此時此刻,元慧就恨不能掏出所有的銅板,換一口喝的嘗嘗,當然得乾淨碗乾淨東西,她雖饞好吃的,也是衣食無憂長大,不至於別人喝過的,她也喝。
男子抬頭看她,也這樣提出:「小姑娘想喝?我這碗不乾淨了,走,我帶你去買。」
元慧後退一步,搖頭:「我自己會去,我這就去了,我就是想問問,這就那最好吃的杏露。」
「就是它。你自己去買?你沒有大人,只怕人家不賣。」男子笑道。
元慧揚起小眉頭:「我有錢。」
男子往她後面人堆又看看,確定只有這小姑娘一個人在:「你有錢,他也不賣,昨天有個小孩和你差不多高,一口氣喝三碗,結果肚子痛,他的家人過去,和賣杏露的對罵半天,賣杏露的生氣,說沒有大人帶著的小孩,拿金元寶也不賣。」
他語氣里加上慫恿:「他家賣的也快,去晚就沒的喝,走吧,看你長得討喜,我權充你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