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認雙手捧著紙條,能和刑部大人共事讓他興奮,腦袋轉的飛快,對案情迅速剖析:「卑職遵命,卑職忽然想到,也許今天的拐賣案件,是新拐子向老拐子示威,」
雲展更想樂,這廝著實不笨,就是我指的方向不對,你怎麼可能想對?
輕哂著鼓勵:「說來我聽。」
「既然這裡住著拐子,可往年也沒有拐賣案件,這莫非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忽然就有拐賣案件,還張張揚揚的有個獨家杏露出來,這幾天招的好些孩子過去。卑職知道強盜也有他們的道道,經過大人剛才的明示,卑職現在明白了,這不是普通拐賣大案,這是新老拐子們別苗頭。你老拐子住在這裡,我新拐子就偏偏要在這裡動手腳,這是江湖比拼啊。」
尤認說的自己滿面紅光,像是真的找到案件突破點。
雲展忍住笑:「倒也有理,既如此,你這就去辦,」收住笑,板起臉:「切記,找到後速來報我,你無權驚動!」
「是是,卑職能聽大人驅使是上輩子修來,卑職小心當差,決不辜負大人的栽培。」尤認不生氣他沒有權限這話,相反的,他沒有權限更證明這案件的重要性,和這位大人的地位,他又琢磨開來,送什麼好呢?
至於他回的話,還真沒有其它意思,僅僅是習慣性的官場套話。
雲展微笑,倒給他一個定心丸藥:「你放心,如果真的藏在新集,又被你找出來,我不會虧待你。」
尤認眼睛大亮,從這笑容上看,自己沒猜錯,老師可安心,這位大人恐怕家中也有認可老師的長輩,否則他怎麼會輕易給自己差使,又許給自己話。
以大人的地位,許出來的話,自然是升官。
像是關係無形中就近了,那沒的說,送錢,送錢,送錢!送錢最實惠,他給我官,我出打點錢,這沒說的。
送禮物的話,如果大人在請功公文上添自己的名字,有其它人不答應,他總不能把禮物拆開,送錢就方便,破費幾兩銀子就能請頓酒菜。
他此時怎麼想,覺得自己怎麼對,腦海里定格「送錢」這兩個字,一步一哈腰的後退而出,又一回上演後退下台階,後退出院門,安然無事。
假扮客商的兩個中年家人看著也是好笑,掩上院門後,有一個進來收尤認的茶碗,雲展叫住他:「侯叔,你跟我父親多年,記得元添進嗎?」
中年人名叫侯平,曾是護國公的親兵,後是家將,雲展出生後,指給他當護衛,雲展就稱他為叔。
侯平端著茶碗茫然:「元添進?我沒聽國公說到過,是老將軍嗎?哪個軍營的?」
「是個上年紀的書生,在新集這裡頗有影響力。」雲展道。
侯平鬆口氣:「那我肯定不認識,我這輩子見書就頭疼,看見書生就嫌悶,要不是國公說寫好名字才能當將軍,才能一輩子跟著他,我自己名字都不想學。」
侯平是護國公從外面收回的親兵,護國公府出來的,自然是牛文獻那種,不敢說文武雙全,書至少讀過,自己寫公文不在話下。
雲展往院內看,另一個中年護衛是母親給的,宮裡出來的,功夫更是了得,而且飽讀詩書,由科舉而入宮中任職,當年還是公主的長公主出嫁時,他做了陪嫁,至今還有人謠傳他深愛公主,宮裡侍衛不當卻當奴才。
雲展知道當年的內幕,護國公自然也知道,護國公府有段時間,很是追究這種謠傳,直到風平浪靜。後來又慢慢的有人說,不過嗓門低範圍小,護國公府懶得計較。
侯平也看院內:「老鞏。」
名叫鞏建的護衛進來,手指敲自己額頭:「元添進?我像是聽過,我想不起來了......」
雲展釋然:「那就是母親告訴我,等我回家問問母親就知道他是個什麼人。」
讓侯平和鞏建出去,雲展繼續看公文。
他們還是沒有刻意的避開隔壁的欒景,他發現就發現,雲展不放在心上。
要是沒有尤認回拐賣大案,雲展本打算透點風聲,讓他打算找的人,知道他在新集。
.....
當晚,尤認夫妻哄睡女兒婷姐,在竹榻上商議送禮的事情,小半個時辰過去沒成,主要是錢其實不算夠。
尤認的官職,一年俸祿不到一百兩,按現時物價算,比種地的老百姓強太多。
可是種地的老百姓開銷小,他是個官員,站在衙門裡往上看,都比他官大,一年的人情往來足夠他受的,他以前連個竹轎都買不起,必須坐轎子時,就雇一架。
他也是窮書生出身,元老太爺當年資助過的人,就有尤認,尤認敬重老師,有他念念不忘的理由。
窮書生不可能配高門,他和妻子成親時,家裡東拼西湊十二兩銀子辦定親、迎娶、新房、喜宴等,當時離他趕考不遠,妻子娘家拼拼湊湊陪嫁八兩銀子,並兩個箱子,裡面各裝一床厚棉被,再就是姑娘的四身衣服。
尤認成親後,拿著銀子當盤纏。
黎氏敢於絮叨尤認為娘家侄女兒尋親事,就是當時黎家出嫁妝時,考慮到女婿盤纏事情,事先徵求過尤認的同意:「你辦親事也要花錢,我們索性陪銀子,雖只有兩個箱子不好看,可你盤纏錢有了。」
有人可能要問,新集鎮附近不南不北的地方,八兩銀子難以進京,進京你也吃住不起。
過去窮書生趕考,有提前一年上路的人。白天趕路,夜晚投宿後讀書,有錢住客棧,沒錢住土地廟或住別人屋檐下借著人家燈光讀書也有可能。
路上打短工,代人寫書信,將將就就的能到京城就行。
運河裡搭別人船也省錢,運糧運貨的船夫們,在途中用這方法賺外快,便宜,但是大多不管飯,而且船指不定什麼時候停靠碼頭,事先要買好能放的饅頭、乾糧,河裡水多,只要不鬧肚子,倒是渴不著。
睡覺也不可能有床,船板上將就著睡,能到京城就行。
進京後也是差不多,找便宜地方住,代人寫書信,打能幹的短工。
這夫妻倆都是窮出身,到現在手裡有多少錢呢?
自古,沾上商人就生財,新集原有人口一千戶上下,加上外來做生意的需要討好官差,尤認兩袖清風的過來,現在黎氏荷包里約有一千一百兩銀子。
尤認要能選擇,他不想走,他升官的心狂熱,也僅限於鑽營上狂熱,這點狂熱他沒有的話,以本朝的實際情況,他現在還在冷板凳上坐著。
對於發財貪墨,他不敢。
到手的錢儘可能是不找後帳那種,為商人們出力出勞的,商人們自願感激。
手裡有這些錢,夫妻都滿意,要不是新集原先有個官,尤認願意踏踏實實的新集呆一輩子。
他的家在縣城,離的不遠,黎氏家也在縣城,他的老師在這裡,花天酒地還有元連陪著,也是借元家名聲和商人們拉近關係,在這裡就是尤認的幸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