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期望和遠方
有時候別人的鄙視隱藏再深,不經意間流露出來,在這樣朝代有個詞叫父母之命,馮清父母讓她喜歡欒英,她卻表面裝著同意,背後和貴生定下私情,可見她和馮氏才是親姑侄,可見她不喜歡二姑母祁氏。
否則還能是什麼原因呢?
欒英比貴生讀書好、生得好、養在公主膝前有人照顧上也好,又活潑伶俐調皮聰明,有高湘高青唐寶兒等許多要好姐妹。馮清不喜歡的只能是自己。這是燕燕的看法。
她是後進門的妻,她自己難道不知道。
燕燕慶幸自己對婆家從沒有放鬆謹慎,對清河侯府也是如此,不會見到孩子就覺得她好拉攏,不會認為是個家下人等就好收買,她過自己的日子,兩耳不聞不屬於自己的事情,和馮清關係一般。
接下來更遠著她一些也好,免得和這個總是喜歡鬼鬼祟祟的姑娘纏不清。
真心為情意不管不顧,她不應該在正廳里,當著許多親戚的面揚言不接回貴生,就跪著不起來嗎?
當初和貴生私定終身,手扯手兒在長街觀燈的勇氣哪裡去了?
在小客廳里沒有其它人的地方攔住自己,那麼貴生還是不回來,是自己不願意接貴生,願意讓他在混戰之地長呆著,還是她馮清誠意不夠?
燕燕要不是正廳上親戚都要和她說話,冷笑可以出來。
混戰之地有這麼不好嗎?
自家的堂兄入贅在那裡,秀姐家遠伯父為官在那裡,元家祖父又打發去長房長孫,只有你馮清眼裡的貴生是嬌嫩的,值得你一雙膝蓋跪上片刻,他就回來繼續和你鬼鬼祟祟?
清河侯府認下女兒,燕燕知道直到今天清河侯也沒有真正同意貴生和馮清親事,他說的是若中秋闈可以許親。
在京里沒中童生試的貴生去西北為什麼,你馮清難道心中沒數?
還不是為你才去西北,還要勞動自家的舅爺想法送入秋闈,這個自以為別人都笨獨她精明的姑娘,扮的又是哪一出?
馮清對燕燕是不是真的有鄙視,或者還是不懂事體,又或者鄙視或少或淡,燕燕不打算確認,但她對馮清這侄女兒的鄙視真的出來。
這欒家上有祖父輩在,幾時輪到第二個進門的媳婦指揮長孫往哪裡去,又從哪裡回來?
燕燕暗想,這姑娘還是趕緊許給貴生吧,否則給英哥做妾的話,自己決不會同意。
這樣想著想著有幾分氣上來,店鋪最初本金出自南陽侯府,雖是雲展強迫著給的,但以當時祁家的家境,聘禮八千一萬的也算豐厚,南陽侯府在這上面沒有貓膩,後來又在欒英面前是稱職祖父母,欒英的榮耀南陽侯府可以享受。
清河侯親自往祁家定親事,一早就表明他的態度,以後在燕燕對他的了解里,這也是個本想紈絝到底,卻必須背負門楣的負重人,他的為人陰沉也罷陰險也罷,對他自己的女兒馮氏倒用上一回,在燕燕這裡從沒有過。
祁家也有不趁心的親戚,燕燕不介意欒英和清河侯走動。
只有清河侯世子和崔氏那對舅爺舅太太夫妻有些奇怪,一露面就功名心極強,有個女兒就想攀表哥,這真是豈有此理。
大過年的親戚多,又有親戚和燕燕說話,把燕燕驟然起不平的心思壓下去。
欒景貴生欒英三個人在外面,英哥的功勞是京里近來談論主題,在今天也是,親戚們中懂事體的固然往好處說,不說打仗兇險,只說欒英少年英雄,一個人得到的功勞遠超別人,不懂事體的里有一部分仰慕護國公府,也只撿好的說,熱心推敲著欒英這功勞能換幾品官。
燕燕恢復平靜。
她雖嫁紈絝,這紈絝已改正,如今還會作詩給她看,嫁紈絝才能長伴元秀,才有賀寧綠竹留身邊等等,她比一般的婦人及一部分貴夫人過的都滿足,她不應該有不平。
她重新談笑風生,應酬著恭喜欒英打仗回來就升官的話。
舒澤這個時候在京里過年的集市上逛著,興致勃勃的他負著手,儼然一個悠閒過年的人,這對於他是難得的,他從小就幫家裡做農活,學業未成被妻子拐騙成親,此後一心一意正名聲,清官做的仿佛每天背著十萬八千的重擔。
在他的歲月里,只有在學裡拿第一的時候才會快樂,再就是這一回進京後,這一回進京後的快樂遠比學裡拿第一更快樂,諸事解開,快樂的長久。
不久前有一個小插曲,也組成舒澤進京行快樂的源泉,他任上那城裡百姓後知後覺,見他幾個月不露面,往省里尋他,才知道刑部讓他進京,群情振奮之下怕舒澤吃虧,湊出路費選了兩個家裡離的開又能說會道的人進京,往刑部為舒澤喊冤。
直到舒澤走來相見,親眼見到舒澤神情舒展,人也胖了一些,又親口解釋刑部是公正的,他配合辦案沒有吃虧,那兩個人才離京,店鋪里說這種奇事難見到,送一筆返回的盤纏銀,又給他們找了較為安全的商船。
綠竹表示要把這事寫在說本兒里,特特徵求舒澤同意,舒澤稍微謙虛一下也就同意,因為他從來不是綠竹的對手,以前綠竹罵他,他就由著她罵,在學裡的時候都不和這急性子的人爭,何況她在把自己的好事傳揚出去,不寫自己名字也心裡舒服。
元財姑走在他身邊,這兩個人早就是一對真正的夫妻,同患難共命運。
逛舒坦了,去刑部問問還有什麼要自己提供的事件,親家是尚書,舒澤每每來時,和頭天進刑部差不多,喝著熱茶吃著點心,把自己關連到的案件陳述,再就是他知道卻沒能耐審的案件,也一一交給刑部。
他更像刑部的客人。
元財姑可以陪他進來,在舒澤說話的時候,她愛戀仰慕的望著他,這些年過去她還是當年的花痴,舒澤還是當年她眼裡的珍寶。
有時候刑部留飯,大家邊吃邊談,有時候舒澤夫妻出來,趕不上飯點就在街上尋個館子,趕得上飯點就從容回店鋪,那裡有當年學友,賀寧、綠竹、燕燕都可以盡情說少年。
二月來到,賀寧往南陽侯府接回燕燕,就準備送舒澤離京。
回南邊的商船可以送這對夫妻,舒澤帶著全家在甲板上拜倒,他只有兩個字:「多謝。」
鄭好的話忽然多出來:「五寶,你見過祖父母,外祖父母就早點回來,說好的陪我在京里上學。」
五寶高興了:「你肯對我多說話再好也不過,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坐船,你家也在新集啊。」
淘氣兒邊擺手邊道:「我會帶弟弟回家,你記得早回來就成了。」對四寶道別不無遺憾:「你真的不回來陪我了嗎?」
四寶扮鬼臉兒哄她開心:「父親說我性子野,留我侍奉在祖父母面前,說磨磨性子。但我會想你的。」
舒澤笑道:「蒙你姨媽們操心,二寶三寶都有親事,一個在京里已經成親,回家見見長輩還能進京,三寶婆家在新集,夫妻雙雙回家見長輩成親。四寶,你要在家裡挑親事,如果女婿上進趕考,你還能跟著進京。」
四寶道:「還有一個法子,」往碼頭上喊:「淘氣兒,你遲早要回家祭祖。」
淘氣兒鄭好齊聲道:「你們等著我們。」
船開動,風緊帆滿,漸漸看不到碼頭上送行身影,舒澤有了雲淡風輕的一笑,在這一笑里他仿佛還是學裡的那個少年,萬年第一溫雅如玉,他心裡不曾有恨,裝滿的只有發奮上進。
發奮上進為的是學裡的那個姑娘,當年是這樣。
如今裝滿的是百姓疾苦黎民生存。
如今裝滿的是期望和盼頭。
雲展的大度和為來寶定親事令人折服,親家高名英的開導令人眼界大開,做清官的人應該有更多的期望和盼頭,這個天地間才會更好,難道不是嗎?
江水在船槳聲中嘩嘩的響,向著遠方奔去。
這一年西北還是戰爭不斷,戶部尚書已經習慣大筆撥錢,放過雲展不再同他囉嗦,對軍費增加的這種沉默助長各地謠言四起,西北一直征戰不斷,但耗國力打的這仗據說上一代見過,一百來年前見過,這一代頭回見到。
南陽侯夫人和高名英夫人因此成為忘年知己,兩個人多次在同一間尼庵見到,發現雙方憂愁相同。
高夫人嘆息:「唉,女孩兒打什麼仗?尚書尚書瞞著我,讓她去了,這一年兩年過去倒是讓她回來啊。」
南陽侯夫人拿帕子抹眼淚:「是啊,這仗該停下來了,就見到報功勞,不見人回來,這一年兩年的還沒有打完嗎?」
高夫人對大女婿和次女的擔心找到宣洩口,南陽侯夫人也同樣需要一個懂她的傾訴之人。她不能總和燕燕說,怕勾起燕燕對欒英的擔心。她道:「這種擔心一個人擔著就行了,多一個人吃不安睡不好的,英哥知道難道不憂愁,這憂愁還能打得好仗嗎?」
沒到夏天,兩個人上香以前時常約日子約鐘點,見面前滿心煩惱見面後身心痛快,她成了她的藥,她也是她的好藥方。
夏末的時候,南陽侯夫人和幾家合夥的宮廷供奉出了問題,和以前一樣,南陽侯夫人一來不會找燕燕幫忙,護國公府是欒英靠山,家裡用一分的話只怕英哥就少一分。二來,她明知道高夫人有個族弟能幫忙,也隻字沒提。
又過一個月高夫人沒忍住,問了問:「你那生意還好嗎?」
南陽侯夫人會意:「我那是小生意,幾家仗著先祖體面往宮裡去,一年分幾百兩,裁了也沒什麼,不值得多上心。」
她一年間為欒英上香祈禱的香油錢,就不止幾百兩,燕燕知道她為兒子進香,不時也送她一些。
高夫人放下心,她的丈夫身居高位,她的親家也是,不談利益的感情讓雙方更加自在,兩個人又交心一些,更加頻繁的約出門約上香,暢談對女兒女婿的掛念、對孫子的掛念。
南陽侯夫人這回見面有一句要緊的話:「清河侯和我家侯爺過幾天往西北,這仗打的,唉,不知哪年哪月是個頭,戶部去人核查費用也就罷了,吏部居然也去人,不過也好,兩個人上路是個伴兒,你可有要帶的書信和東西,只管交給他們送去。」
高夫人淚眼汪汪:「你家肯去人,這便好了,晚上我收拾出來給你。我家的尚書就從不想著去看女兒,我怎麼嫁這樣丈夫。」
南陽侯夫人勸她:「我早些年就聽說高尚書年青有為,你又素來賢惠,你們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呢。倒是看看我嫁的人吧,不到三十不上進,比不上你家高尚書一根頭髮絲兒。」
家長里短需要傾訴,也需要合適聽的人,如果對面那個人絲毫不愛聽,那說起來也無趣。
兩個人說會兒去上香,回來又說會兒,再去上香,如此幾遍各自痛快,各自回家做妻子。
晚上高夫人想起來,對著高名英笑容滿面:「南陽侯府去人看呢,你這年青有為又官高的尚書,難道對女兒沒點表示?」
高名英奇怪:「你怎麼知道我準備打發人過去?」
高夫人驚喜若狂:「你要接女兒回來嗎,我錯看了你,實實的對不住,下科秋闈也很快,轉年就春闈,提前一年來寶進京讀書吧,我問過族長老太爺,他說這仗不知打到哪一年,湘兒可以先在湄姐前面成親。」
高名英愣上一會兒,失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你女兒正當著女將軍,為龍哥想想她也不會回來,再說姐姐沒有成親,妹妹先出嫁,這成何體統。」
高夫人僵住:「那說的打發人去西北,是什麼意思?」
「去年我實實的難為情開口,今年我正想著怎麼開個口才好,告老在家養著的周老捕頭趙老捕頭他們主動找我,說我高家的人在戰場上,他們雖老筋骨還硬,願意去西北幫湘兒掙功勞也幫龍哥。你知道周老捕頭雖殘疾,卻擅長的是追蹤。有他在戰場上,不管什麼人都逃不開。西北山林多,對方躲藏應該容易。有周老捕頭在,包他躲不了。他追蹤上好,認方向也好,如果打仗暈了頭認不清方向,回營都困難。平西郡王府就這樣坑過我,我派去的兩個捕頭被他們引到山林里查案,夏天秋天的吃的多,飲食不成問題,迷路半年才回京。他們要拿的人早就不知去向,平西郡王府有足夠鐘點換個軍營保護。趙老捕頭就更厲害,他會說三國異邦話,扮異邦人無人看出。龍哥難道用不到嗎.」
高夫人默默聽到一半,轉身走出房吩咐丫頭:「撿兩樣果子送到南陽侯府,問問後天還去上香嗎?三天太早,五天也使得。」
怎麼嫁個這樣的丈夫?
就是南陽侯府如今還頂著敗落府第的名頭,上年紀的祖父也還懂事體,知道往西北看看孫子,這尚書全不中用,居然往西北送幫忙打仗的人。
白天上香回來的高夫人又惹一肚腹火氣,氣呼呼的給女兒收拾送去的東西。
燭光下那滿面的怒容一看便知,高名英只作看不見,否則勸解簡單,勸不下去未免勞神。
只看欒英的戰報功勞單子,再想想戶部尚書這一年間沒少在金殿上當面彈劾雲展,就知道這仗沒幾年打不完,這裡面功勞不會少。
自家女兒帶著叔伯兄弟幫欒英一年有餘,差不多可以了,接下來可以為自己盤算,就是高四回來還是不想出仕,卻可以換賞賜。
打仗有風險,刑部查案也有風險,就是親家舒澤做清官以前也有風險,高名英更多看到整件事情里的功勞,及如何避開風險。
貌似今天是節日,嘻嘻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