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五點,宿舍最後一人終於到了。
這傢伙穿著背心大短褲,頭髮梳成八字開,這會最流行的髮型。反正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羈!
事實上,這傢伙也的確是。
這人叫李傑,京城本地人,跳脫性子,外加憤青,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去他的!
不喜歡的課,說一句去他的,期末及格全靠最後一周突擊。畢業後沒兩年,突然迷上了攝影,又說一句:去他的工作,就辭職開始滿世界的跑。
零幾年的時候,這傢伙跟腦子抽抽,突然想定居南美,錢不夠就挨個賣房,京城的房子!
再後來見面時,徐檸只記得這傢伙唉聲嘆氣,最聽不得人家提房價的事,也再不說去他的了。
宿舍的人聚齊,又互相做了介紹,接著就各忙各的。
剛到新地方,大家都喜歡抱團,一塊吃飯,又一塊繞著校園瞎轉,半天功夫就熟悉到能互相聊理想了……
幾個大學新生聚一塊聊理想,這你敢信?但這年代還真就流行這個。還聊書、聊新聞、聊詩歌呢!
熱烈、純粹、好學、附庸風雅,這幾個詞幾乎就能概括這年代的大學生形象。
比如徐檸,當年硬著頭皮也聽了幾場交響音樂會,大家都不懂,就是覺得聽這玩意特厲害。人家演奏一停頓,台下就熱烈鼓掌,結果把人家演奏節奏全打亂了,氣的樂隊指揮在台上好一頓罵。一直到多年後,這事還被當成笑話流傳。
第二天,徐檸他們早早起床,本想去繼續熟悉環境的,結果滿校園都是早讀的學生,腦子一熱,乾脆也跑回宿舍拿書加入其中。
京大宿舍樓旁的每棵樹下都有一個早讀的人,這話並不誇張。當年為了爭奪一個僻靜的早讀點,徐檸可是幹過四點就起床的事,結果壓根看不清字……
轉完戶口,又辦理了各種證,接著徐檸他們就漫無目的的在學校轉了兩天。
終於接到通知,讓大家去理科教學樓開班級見面會。
大家立刻打起精神,一個宿舍的在一塊,三五成群的往教學樓去。
徐檸到地方一瞧,班裡已經快要坐滿了,好多熟人。他們整個專業的新生都在這,五十多人,就湊夠了一個班。
講台上站了倆老師,一個中年人,一個稍年輕些。
沒記錯的話,年長的那位叫王捷榮,一身整整齊齊的鐘山裝,黑框眼鏡,標準的老派知識分子打扮。
徐檸對這位印象極深,一則是學識極淵博,再則是這位的刻板嚴謹已經到了標新立異的程度。不管天氣多炎熱,風紀扣永遠扣的一絲不苟,給人一種不為外物所擾的感覺。
年輕的那位則是叫楊離,他們輔導員。脾氣寬厚,說話風趣,一說話時就總喜歡帶著笑。
雖然有班主任輔導員,但在徐檸的記憶中,老師們在課下跟學生並沒有太多交集,班級事務向來是學生自理。這一點,跟其它學校嚴格的輔導員制度截然不同。
輔導員拿著花名冊點名,點到的就喊一聲道。
每喊到一個名字,徐檸就抬頭看去,名字跟臉一一對應,有種強烈的時空交錯的感覺。
點完名,接著就是上台自我介紹了。不外乎叫什麼,哪來的,以及愛好什麼的,最後總結一句:希望大家以後互幫互助。
沒轍,班裡多半都是農村來的,沒什麼文藝細胞,自我介紹當然也乾巴巴的。
接著就是選班幹部。大家互相都不熟悉,只能老師來任命。也沒別的方法,就是從那些高中時做過班幹部的學生里挑。
最後,班主任上台發言。
一向板著臉的王老師換了一副憂心忡忡的面容,說美國今年成功試飛了太空梭,又提及了人家剛剛問世的第一台個人電腦,羅列了一通世界科技發展情況。
接著,這個乾瘦的中年男人緊握著拳,把講台捶的咚咚響,眼含急切的說著國內科技發展的薄弱。勸勉大家努力學習,不怕困難,為追趕世界先進水平做出貢獻,不要辜負國家的期望。
台下的學生們聽的一個個面色凝重,肩膀上像落了千斤重擔。
這年代,跟國外發達國家的差距簡直不可想像,在國內還好,出國之後的感受更加強烈。而他們這些人,天然的就承託了太多的期望。
班會結束,接著各自回去了,但學生們的心情卻久久未能平復。晚上,整層樓的燈光一直亮到了凌晨,每個人都在抱著書苦讀,此後四年,少有懈怠。
沒什麼隆重的新生歡迎儀式,大家都很忙,第二天就開始正式上課了。
第一堂課,就讓新生們大開眼界。
這會的京大課堂,老師從不點名,除了極重要的幾門課,剩下的課程學生們都是對哪個有興趣就去哪聽課。反正徐檸就見過中文系的傢伙,常年在數學系課堂聽課的。
所以,不同課堂也是冰火兩重天,有的課程能擠的走廊都是人,有的課堂連第一排都坐不滿,如果課程沒一個人願意去上,那就自動取消。
有的課程很多人不喜歡,但又必考,學生就平常不去上課,只考前花一個星期閉關突擊。
徐檸也幹過這事,期末就跟幾個同學跑到破舊的哲學樓複習,效果還不錯,反正沒聽說過班裡有幾個掛科的。
對很多學生來說,束縛在一個課堂才是浪費時間,大部分都在給自己加擔子,一個人聽好幾個專業的課都是常事。
當然了,這些事說出去是沒幾個人信的,大學上課不點名?還有課不去上,怎麼可能嘛。每當這時,徐檸都會呵呵一聲,不再多言。
開學沒兩天,徐檸就成了班裡第一個翹課的,上午第一節課就跑的沒影了。
他們專業的課程太少,難度也不大,翻翻書熟悉一下得了,徐檸完全沒興趣在那耗著。
徐檸跑到了外語系。
當然,他不是去上課的,而是打聽消息的。
這會到處稀缺外語人才,尤其是國外的技術發展跟資訊,得先翻譯過來才能看。而各大學校的外語系就承擔了部分工作,包括各種專業文獻,書籍或者前沿資訊的翻譯。
整個八十年代,想在國內賺大錢幾乎不可能,就算是重生者也不可能。徐檸就琢磨著看國外有沒有什麼機會能把握的,不過,他當年出國的時候都九十年代了,對現在的各種信息還真不大了解,看報紙信息來源又太少,就想著來這碰碰運氣。
他也不認得外語系的老師,乾脆打聽著找到了一個英語課堂。座位幾乎都坐滿了,學生多的嚇人,很多都是別專業學生過來蹭課的。
就剩下角落還有幾個座位,徐檸也沒得挑,只好將就著過去坐下了。
離上課還有一會,老師沒到,學生們都在低頭看書,只有偶爾的腳步聲。
這時,幾個女生匆匆進了教室,掃了眼,匆匆往角落走來。
「同學,請讓一讓,我們往裡邊坐。」
「哦。」徐檸下意識站起來,隨意掃了眼,突然一愣。
那剛才說話的女生也滿臉吃了苦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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